嫡女成长实录_御井烹香【完结】(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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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来就好。”桂含芳也就把前事揭开,凝重道,“大少爷、四少爷现在都不在何家山,和六少爷之间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但这个三少爷于升,你看如何?”

  “龙章凤彩,一代人杰。其实世子爷天分已经够高了,但和他比,还是有所不如。”桂含沁毫不犹豫地道,“非但天资不如,我看就是战功,也不如多了。”

  “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桂含芳低声道,“他们二哥似乎早死,大哥是个谋士,战功威望不足以服众。要是世子爷出事,能顶上去的肯定是许于升了……咱们二哥跟他们一道搭伴行军有四五个月工夫,却一直觉得他俩还算和睦。不想就是上个月晚上,那天月亮很高,宿营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偷营,大家仓促应战,一开始乱得很厉害,二哥兵刃没在手上,只好伏在糙丛间暂时隐蔽。正巧就乘着月亮看到——三少爷手里的弓箭,瞄准了不该瞄准的东西。”

  他顿了顿,没等含沁说话,又道,“许升鸾的那顶貂仁大氅,你是见到过的?”

  非独含沁,就是善桐都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貂仁大氅这样的贵重衣物,自然不是寻常得见,貂鼠皮毛天生的柔润光彩,眼力好的人,在月光下也能分辨得出来。虽然桂含芳只是寥寥数语,但已经形象地勾勒出了一片混乱之中,瓜田李下浑水摸鱼的场面。而个中天伦灭绝之处,细思真是令人胆寒。

  “这件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疏不间亲,很多话也不好和世子爷实话实说。二哥也就是知道自己要被调开之后,寻思着应该是我递补过去,这才告诉了我知道。”桂含芳的声音几乎只是耳语,“老四,你心里不能没数,这么不体面的事,要是真的。得手了,许老三必须灭你的口,就是你戳穿了,没准为了面子计,许老头也要灭你的口……他是杀星转世,手底下葬送了不知道多少人命,要是二哥在还好一点……”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善桐已经明白了过来:此事对于含沁来说,管不管都是两难,要是真的,他命保得住没有都不好说……桂元帅给的这个机会,实在暗藏杀机。

  含沁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却镇定得让人意外,“三哥放心,我还要为十八房传宗接代呢,命可不能jiāo待在这上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

  桂含芳犹自还不放心,又叮嘱了含沁几句,才起身道,“临阵磨枪,你多看看兵法。要是不行,这一次就算了——唉,得啦,我说的可不是废话?这件事你也别和爹说了,空口白话的,他还当你挑肥拣瘦,就是信了你,那也是平添心事,许家这群骄兵悍将,本来就指挥不动,要把他们俩分开,又要过许家老头那边……”

  “三哥。”含沁打断了含芳,镇定地道,“我省得的,你就放心吧,这件事要是真的,那也是个机会,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善桐就在被子里听着他和桂含芳卸了门板,等到桂含芳的马蹄声去得远了,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她这才掀被子下了chuáng,嘘出一口凉气,怔怔地望着含沁,轻声道,“表哥,你可要小心……这件事太险了,万一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含沁面色已经直沉了下来,他瞪了善桐一眼,罕见地露出了怒色,冷冷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看看你自己,行的是什么样的险?万一被老三发现,你是自己把自己毁了!杨三妮,你到帐篷边面壁站半个时辰再和我说话!”

  善桐虽然一贯胆大,但不知为什么,见含沁板起脸来,倒要比什么时候都没有底气,嗫嚅了数声,要说话时,含沁一瞪眼,她只好乖乖地溜到帐篷边上,冲着灰扑扑的牛皮出起神来,竟是连头都不敢回了……

  好在没有一炷香工夫,含沁已经嫌弃道,“回过头来,理理你的头发!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善桐忙回过头来,却见含沁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已经打开封死的信封,手里捏了榆哥那封信正看着,她忙乖觉地拿了文房四宝出来,含沁给她找了信纸,善桐知道他之后有大事要办,也顾不得琢磨,文不加点写了两页纸,便看着含沁又把信封在火上过了一遍,重新滴蜡封好了,便起身道,“你别急着骂我,我以后、以后再不犯了……沁表哥,你安心温习兵书,我去了。”

  说着,就刻意做出萎靡可怜的样子,蹭到了帐篷边上,果然含沁虽然好气又好笑地叹息了几声,但却也不多加留难。倒是善桐掀开帘子时,终于忍不住回头道,“表哥,你还是要小心!功名利禄,那都是虚的,最要紧还是你要平安!”

  含沁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又嗯了一声,迷糊眼似乎在说:还不快走?善桐这一次是真的不敢多加逗留,便一溜烟地溜出了帐篷去。

103、太巧

  接下来一段日子,杨家三人自然是一心等着定西的回信,因为桂家几兄弟都被派出去巡逻,善桐虽然有心再给宝jī家里捎一封信,也算是报报平安,但也一时间找不到人帮手,只得安心与杨四爷并善榆在军营中住着,一应饮食热水等等,桂含chūn自然是早安顿过的,每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不说,也不知道是桂元帅示意,还是桂含chūn预先做了安排,过了两日,还有人为善桐专门加盖了一顶小帐篷,就依附在大帐内向里开门,倒避免了善桐起居上的尴尬。

  榆哥有时候还会出去游dàng一会,居然不时走到权仲白帐篷里去和他聊天,杨四爷更是常去看望温老三:温老三在半年前的那一次风波中,表现得也算出众,小五房履行诺言,果然动用关系,为他在军队中谋了个十夫长的缺,不过眼下温老三还没能混上战场,不过是在军营中cao练巡逻,上夜值宿罢了。得了空闲,能和杨四爷攀得上话,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善桐却要低调得多,小姑娘上回自己出去,就险些闯下了天大的祸事,这一次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横竖认识的人也都不在,成日里不是在帐篷中,运用笨拙的针线工夫,为哥哥、叔叔fèng补一路上磨损的衣物鞋袜,就是看医书解闷:这些医书虽然常见,但上头权仲白自己做过的批注,恐怕令天下医者都梦寐以求,要不是榆哥和权仲白居然十分投契,恐怕还借不出来呢。

  住了三天五天,她也渐渐摸清了何家山这个大军营的布置:何家山虽然带了个山字,本身其实地势并不太崎岖,乡民自己日常居住的村落,已经被改建成了一个庞大的军需品调运站,日夜有军粮从这里转运到前线各地。而自己居住的这个区域,其实紧挨着村落,也算是大后方了。真正的将兵们,都是随着调令来回无定,他们的住处要往更前面走,也并不固定,可能前一刻这一片还立满了帐篷,而第二天过去,随着军队开拔,就是一整片空地了。

  在军营后方,也不是全没有女眷,善桐所能接触到的,就有专管浆洗军衣、fèngfèng补补的针线媳妇、婆子们,再往西边去,是一片被严格看守管制起来的军jì营,善桐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后来知道了,便不敢再往西边溜达。可只要过了一道粗大的木栅栏,那就纯是男丁的世界了,非独如此,一般后勤的闲杂人等,要想溜达过线,必须经受到严格的盘问。在里面居住的都是各地回防休整的将士们,本来几乎都是桂家嫡系的人马,只有平国公世子和三少爷带领了一小队人马,也在里头居住,可平国公这一次过来,带来了一大股军队,这几天栅栏后头都很热闹,自然也不乏争吵冲突,不过军法无qíng,平国公治军酷烈不说,就是桂元帅,据说也是铁面无私、翻脸无qíng之辈,因此军容军纪,都还算平整。

  随着渐渐了解军营构造,善桐这才明白自己能够和桂元帅对面,其中蕴含了怎样的巧合:桂元帅的中军大帐虽然在大后方也有一个,但他平时几乎都不回来居住,那天是因为权仲白要来给他扶脉,又要过军医营中讲课,不好让神医乱跑,他这才特地从军营里赶出来,等神医的……

  连军中隐隐只居平国公一人之下的当朝一品大元帅都要待权仲白这样客气,可自己却是又想着要让权仲白为榆哥治病,又暗自提防他要拿榆哥练手,善桐其实自己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尤其是据说权仲白待榆哥很和气,两个人也很聊得来,最近他更是从百忙中拨空出来,为榆哥做了两次针灸,试探着能否先缓解榆哥的症状,医者仁心,更让善桐感到自己实在满身伧俗,可在心底也难免有个小小的声音一再提醒:越是想要拿榆哥练手,权仲白岂非越是要取得自己一家人的信任?毕竟皇上就是再着紧自己的病qíng,也不可能qiáng行掠走榆哥,让权仲白开颅:到时候榆哥惊怒jiāo加之下,开颅成功的机会,肯定更加渺茫。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不可能牛不喝水qiáng按头的……

  善桐渐渐地就越来越觉得,对世间事了解得越深,越有茫然之感。很多时候是非黑白,非但没有分明的界限,甚至也将永远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让你知道你究竟是对还是错。尤其是人心,特别是人心,从前看不懂的时候,觉得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那样简单,如今开始看懂了,才觉得人心太复杂,好似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什么都不能看到分明。很多事含混着也就这么含混着过去了,经不起寻根究底,也就不寻根究底了,可这件事牵扯到了哥哥,又直接与xing命有关,权仲白到底是什么心思,善桐是不能不想明白的。

  或许是生平第一次这样纠缠于一个很难得到答案的问题,善桐便显著地沉默了下来,平日里除了看书之外,就是在帐篷门口晒晒太阳,又发发呆。不知不觉间,又是四五天过去,二老爷的回信到了,也很简单:不日就是年底,他本来就到何家山有事,这件事,等他来了再做打算。

  这两年来,二老爷在粮路上下的心血,善桐也是能感觉得到的。宝jī就在左近,他是两年来都没有回家看过一眼,人更是老了不少,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早生华发,看着和小老头似的。就是到了何家山一带,有时候自报家门,“我是粮道杨海清之子”,这班军爷也都肃然起敬,夸奖一句,“杨粮道真是周旋财务料理粮食的好手”。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在这时候动身到何家山来,把定西一带繁忙的军务搁下,已经是对即将降临的大战,做了更深的暗示。更不要说善桐听忍冬闲话,也知道这半年来,各家的少爷陆续都上了战场,这肯定就是为了能在紧接着的这场大战中挤着上上场,不至于新丁一个,就是要照顾都排不到好差事……要是在往日里,她一定是兴致勃勃地揣测自己认识的几个‘将二代’都有什么差事,能力又是谁qiáng谁弱。虽然略嫌三姑六婆,但闲着也是闲着,善桐也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好奇心一向是很旺盛的。可这几天,她是怎么都没有jīng神,只要一想到榆哥可能要躺上那具鞑靼死尸躺的木榻,她就一阵恶寒,顿时又郁郁寡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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