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这样一面之缘,罗chūn有机会了都要索要,说他不风流,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善桐也不和福寿公主客气,只道,“您是大秦公主,金枝玉叶,就是比不过两位原来的哈屯,按哈布日可汗的xing格,待您也决不会差的。这一点大可放心,其实同京中驸马比,也就差个可汗可以随意纳美……这个,倒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是驸马们,偷偷摸摸纳小星的,也不是没有。”
福寿公主也笑了,“小桂嫂子是说义宁祖姑家的那一位吧——”
她和善桐渐渐熟惯,人也健谈多了,拉着善桐的手又说了几句闲话,见天色晚了,这才依依不舍地道,“这次进宫你先来见我,真是领了你的qíng了。知道你还要到别地儿应酬的,腊月、年节又忙,二月里好歹来看看我……我同嫂子们还不一样,手头没多少东西赏你……”
福寿公主的母亲当年也就是个嫔位,现在依附太后太妃居住,长公主本人似乎也不大受哥哥宠爱,要拿出多少镇得住善桐的赏赐来,那也为难她了。善桐忙道,“我也不为这个来呀,要这样说你就见外了。”
福寿公主便望着她笑了笑,低声说,“我知道,你是心好……我心里很感激你的……”
可她不知道,善桐最怕听见她说这个,她忙摇了摇手,“快别说了,折煞我啦。再这样说,我以后不来了。”
福寿公主吓得忙闭口不说,捂住嘴眼巴巴地看着善桐,竟似乎是怕善桐当真不来了。善桐越发觉得她可怜可爱,又露出笑来哄了她几句,一并拜见太嫔——因今次进宫,正巧撞见太子进后宫探视母亲,善桐便没进坤宁宫,一径先入福寿公主这里,此时料着太子该走了,便同福寿长公主母女告辞,又过坤宁宫去。
她时点掐得巧,果然太子正从坤宁宫出来,两边倒是撞了个正着,善桐忙要行礼,太子谕免,还和和气气地同善桐搭话,“天气这样冷,难为桂统领还在外受冻值宿。可谓是战战兢兢、恪尽职守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体恤臣下,这个太子的身份是在这里的。善桐含笑道,“这都是他应当做的,殿下言重了。”
正说着,她脚边忽然落下一物,发出啪地一声,众人都垂头看去——却是个荷包,恐怕因天气冷,冻断了穗儿,这才掉在地上。善桐身边中人宫人还没说话呢,太子身边一个小中人就弯下身来,拾起了荷包恭恭敬敬jiāo到善桐手上,善桐伸手拿过,笑着道了一声谢,自然而然,便和他双目相对。
这一眼过去,她猛地就是一怔,回想片刻,又不禁大惊。只这些年来风风雨雨,也历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不过顿了顿,便qiáng忍心中惊涛骇làng,转身同太子笑道,“让您见笑了。”
“寻常事。”太子也冲那小中人满意地一点头,又和善桐寒暄几句,两边就客客气气地分了手。善桐一路走一路出神,进了坤宁宫,都还是身边大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她这才回过魂来给皇后行礼。
这大半年来,善桐进宫次数几乎比孙夫人还多,皇后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一点点失礼,反而还笑道,“在福寿那里受气了?脸色这样沉重。”
要在往常,善桐必定心中暗凛——这算是在给皇后脸子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心里有多不舒畅呢,竟然敢冒犯上位者。但此时她心里实在是乱得慌,又晃了晃神,这才一咬牙关,勉qiáng挤出一个笑来,轻声道,“是刚才在东宫跟前失礼了——”
便随口将方才那件小事道出,又说,“还亏得他身边一个清秀的小中人圆场,也不知他姓名,不然,回头倒要让含沁去谢谢他。”
含沁毕竟是皇上宠臣,肯讨好东宫,皇后自然受用,她微微一笑,“你也客气了,中人们gān的难道不就是这事儿?”
一边说,一边却又回想了片刻,才问身边人道,“小桂太太说的是他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小机灵?叫什么来着?”
看起来,皇后对太子身边的从人也不大熟悉——太子分宫居住已有几年,皇后能把手cha到他宫里,那是肯定的事,但东宫毕竟位居前廷,详细人事,也不是她在后宫能完全掌控的。
善桐的心直往下沉去,她再四回想,都肯定自己绝没有看错、记错,再一想到太子那虚弱神色,一并那位小中人清秀的眉宇,就有一阵阵眩晕感袭来。皇后身边一个大宫女笑着回了话,她几乎未能听清,还是皇后指着她笑道,“茶花,我记得他是认你做了姑姑吧?”
那大宫人茶花便微笑道,“娘娘心细如发,小如意和我是同乡嘛。”
善桐倒是认得茶花的——这是皇后心腹宫人之一,几次密谈,都是她在身边服侍茶水。她心头一缩,顿时将所有qíng绪全都压到心底,面上若无其事,又笑道,“等他何时能出宫去,让含沁请他吃饭。”
“你这就太客气了,一个阉人,能受得住桂统领的请?又不是连公公……”皇后不免也笑了,她的语气更加和缓。“就是连公公,平时谨言慎行,也从来都不和大臣们来往的。”
她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挥了挥手,众人便都退了下去。善桐知道这是要谈琦玉了,不过距离她上次入宫到现在,似乎琦玉一事也根本没有新线索,果然皇后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天寒地冻,太后借口子嗣要紧,令牛淑妃在宫中休养,今年年节各种祭祖、开chūn的大典,就不要出来露面了。
随着时日过去,皇后再提到这事,就没有从前那样气急败坏了。就像是善桐和孙夫人多番规劝的一样,输一招并不要紧,大把机会扳回来,要是赢得太难看,反而失去意义。
“我也不让她们安生,三不五时嘘寒问暖,总是要找点事出来的。”皇后就微微翘起唇角,“我想她还是在太后那里藏着居多,咸福宫不是我去的地方,可给母后请安,那是名正言顺,打发人往咸福宫送东西,也是我应当做的……这样东躲西藏惊弓之鸟一样的日子,她要还能坐得稳胎,生个男孩,我也就服了她了。”
善桐又劝慰皇后几句,便相机为宁嫔说话,“就生了也不打紧,和东宫差了快十岁,都要隔了一辈儿了。倒是宁嫔要能给淑妃娘娘那位添个弟弟妹妹的,那就更热闹了。”
皇后会意地一笑,“你说得对,孩子还是越多越热闹……”
她和气地拍了拍善桐的手,一时又问,“这一回过来这么晚,还去看宁嫔吗?”
尽管和皇后已经越来越熟悉,可每次和她说话,善桐总是要打点了十二万分jīng神,却每每还要为皇后的多疑给闹得战战兢兢的,她摇了摇头,肯定是要和宁嫔撇清关系。“宁嫔现在红得很,几回过去都扑了空,想着她现在也未必有空应酬我,这一次就不过去了。”
皇后唇边的笑意这才有了几分真诚,“她也是难做人……嫂子也和我说,现在她忙起来,连亲二姐都招呼得不大周到了……倒是在我跟前,还是和从前一样恭顺。”
不是宁嫔难做人,是孙夫人和善桐一样,都切准了皇后的xing子。善桐露出微笑,和皇后又应酬了几句,便道,“腊月不进宫了,chūn月里再得空进宫给娘娘请安吧。”
皇后犹道,“大年初一你们不是都要进来吗?”
她一时又笑了,“倒是忘了,小桂统领品级不到,你还不用虚应故事,进来走这一遭儿。还能在家好好安生过年,好事。”
善桐也觉得不必三四更就起来往宫里赶,简直是一份最好的年节大礼,只没想到皇后还能体谅到这里,她也笑了,“黑dòngdòng冷飕飕的,我懒,不用受这份罪,倒宁愿含沁一辈子升不上去了。”
把皇后逗得笑出声了,“这话你和姑爷说去,看小桂统领不捶你。”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皇后命人换了茶,自己低头徐徐地chuī了chuī水面,又不经意地道,“听说这几个月,牛家私底下是焦头烂额的。我模糊听了几句……说是西北一带,又查出他们家往外走私了,可有这件事没有?”
“侯爷去了南边。”善桐微笑道,“不然,这件事您们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说来也好笑,这还要从肖总督查走私的事说起了……”
她隐去牛家栽赃一节,只说面上看得到的:罗chūn秋后劫掠商队,许多黑商队不走官道,死了都没人知道。这一次因有活人逃出来,事qíng倒闹大了,一查之下,反而牵连到了肖总督自己。燕云卫再往下追查,枝枝蔓蔓的,这商队许多证据都直指牛家。台面上皇上是不动声色,牛家人也若无其事,台面下他们有多焦头烂额,那就不用说了。
皇后也不禁频频点头,又叹道,“怪道还是要和亲呢,这个罗chūn,实在是让人不安心。就不打仗,这样小打小闹的,都吓退了多少想往西北做生意的商家。”
又瞥了善桐一眼,笑道,“也是巧,刚好就是牛家的商队留了个活口儿,不然,他们家gān得龌龊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为人所知。”
善桐心中一凛,知道这一疑也是理所应当,她半倾了身子,推心置腹地道,“娘娘明鉴,从前也有活口逃出来,可背后商家稍微一经打点,自然封口。但是牛家人……这个口,那就是封不住的了。”
皇后恍然大悟,点头道,“是,是我想左了。”
又不禁叹道,“这主意确实好,牛家也合该受些教训了……你们不愧是西北大族,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倒是狠狠给他们家一点厉害。也让他们知道痴心妄想,总做些过分图谋,纵能得意一时,将来总是要被踩下去的。”
两人又谈了几句,善桐便告辞出宫,她特地吩咐车夫,“从大护国寺绕回去吧。”
等车行到了大护国寺时,她甚至还冒着忌讳开了窗子,久久地凝视着街景,陷入了沉思之中。
264、疑惑
进了冬,含沁要比从前轻省一些了。尤其今年天气严寒,皇上心绪也不好,平时很少出宫,一并连底下人都见得少了,他就只是随常入宫值守,按部就班地在宫中宿卫而已,不像chūn秋天时候,皇上随时出宫,多半都要把他带在身边,有时候连着三四天都不能怎么回家。等善桐从宫中出来时,含沁倒是先到了家,正牵着大妞妞的手,在东厢房里教她走路。
大妞妞生得壮实,这才一岁多一点的孩子,已经可以摇摇摆摆地走好长一段路了。她xing子还qiáng,自己会走了,去哪里就喜欢自己走,也不要养娘抱。看到母亲进来,还很有骨气地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含沁笑道,“早上你就不该自己吃酪,被她看到,这不是到现在都还记恨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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