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根就不理嘀嘀咕咕的喜娘,喜娘倒不乐意了,和郑二少爷嘀咕了半天,最终还是死活改了方案:一群人先行走到泾阳便安顿下来,等嫁妆到齐了,再一道进城去。
善桐倒是求之不得,便同于翘道,“你一个人去投亲靠友的,说实话我和小嫂子也都不大放心,不如索xing在泾阳也住一段日子,我请族里兄弟亲自把你送去。他们是主子身份,遇事更能做主,也放心一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要这么安排,于翘难道还能说不?客气了几句也就应承下来,善桐又寻了个机会,悄悄地叮嘱含芳,“你们也走快点,大哥不回来,二哥要成亲,说不定到了西安,还有事qíng要给你做。”
桂含芳眨着眼睛,有点闹不明白了,善桐也不敢细说。一路留神和于翘结jiāo,把她当自己妹妹来疼,于翘脸上笑容都被她哄得多了。连六丑都觉得稀罕,私底下提醒善桐,“毕竟是来路不明,郑家姑娘还好,几个下人看在眼里,倒觉得您行事不妥当,jiāo友不谨慎了。”
“没过门就那么多事。”善桐淡淡地道,“难道下人还能管了我不成?小嫂子不觉得不妥当,那也就好了。”
她依旧同于翘亲亲热热的,还拉着郑姑娘,三个人有时坐在一车里说话,都笑得前仰后合的,这后十多天的旅程,倒是走得有意思多了。因渐渐靠近西安,进了关中,四周也显出繁华来,郑姑娘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几人在泾阳安顿下来时,她早就转了心思,开始担心自己,“这几天吃得多了,腰线粗了呢!”
郑姑娘是要比一般京城闺秀更丰腴一点,自从出了山西,一路上吃的都不算太丰盛,直到过了延安,这才又吃上了热饭热菜,郑姑娘难免贪吃几口,小脸蛋看来就更圆得喜气了,善桐和六丑都笑道,“不要紧,就是要吃得壮一点才好。”
善桐兼且还说,“二哥说不定要教你骑马呢,那就要你更康健些才好。京城姑娘一个个竹竿一样的胳膊腿,西北汉子可消瘦不来。”
郑姑娘摸着自己的手臂,还有些半信半疑地,“真还能骑马?我还当你同我说的都是你小时候的事了。”
善桐身边人都笑了。“就是宗房叔太太的年纪了,又何尝不是想上马就上马?”
郑姑娘不说话了,唇边浮出甜甜的笑来,又有些担心,低声叮嘱善桐,“这话可别传到外头去了,二哥人最古板了,要知道这事,指不定私底下怎么训我呢。”
和郑姑娘越熟悉,善桐就越觉得她适合西北,她笑着说,“你放心吧,当着京城人的面,咱们什么都不说。”
她到泾阳也有一天多了,因郑姑娘心qíng一直不好,便不敢先回西安去,现在三言两语把郑姑娘哄高兴了,便借机道,“家里人都还忙着亲事呢,我本来改在这陪着你的。可嫁妆走来还要好几天,府里事qíng也多……”
郑姑娘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忙道,“你就只管先回去,这一路真是承蒙照顾了,其实按说你都不必陪着回来了,还是我太娇气……”
她懂得给桂家做面子,善桐自然也不落后,两人好来好去,客套了一大篇,善桐第二日便把于翘也一道带进了城里,先进了元帅府,自己去见桂太太。
桂太太还是老样子,这大半年不见,也就是鬓边白发多了几星而已。因为含欣夫妻不回来,善喜又去天水了,虽然府里也有几个天水过来的亲戚帮忙,可毕竟做不了主,桂太太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你来得正好!新娘子就让她在泾阳住着,这几天你也别回去了,索xing就在我们家里落脚,多帮着我些吧。”
就冲桂太太把牌位给了十八房,善桐待她肯定也不像从前那样不冷不热的了,她笑了,“本来就没打算往别的地方住去,家里那个院子,多久没收拾了,也不能住人。”
一时又问,“叔叔呢?还在衙门里没回来?”
“家里事qíng多,他也不能闲着。”桂太太道,“老头子又犯懒,躲着藏着不肯出来帮忙。估计还在小书房里呆着呢,我也懒得管他!”
善桐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这个叔叔!”因见桂太太jīng神慡朗、神色喜悦,便知道含chūn亲事终于成就,现在老人家一心一意,肯定就是想着次子的婚事了。她也不忍拿里朝廷的事来分她的心,因便道,“许久没见了,也先给叔叔问个好再说。”
又略微jiāo待于翘的事,只说是,“路上看着可怜,便收留了下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好歹当个客人待。”
桂太太哪里在乎这个,粗粗应了,道,“那就歇在客院里吧,也是她的缘分,吃过喜酒再送走好了。”
说着,又命人将善桐引去小书房见桂元帅,正好桂含chūn也在桂元帅那里,两人倒是打了个照面。善桐忙给叔叔、大伯子问了好。桂元帅迫不及待已经问了,“寿安跟着回来没有?”
得知大妞妞没跟回来,不禁大为失望,抿着唇不做声,还有点闹脾气的样子。桂含chūn便笑向善桐道,“含沁可喜欢爹给起的这个名字?”
善桐扮了个鬼脸,桂含chūn心知肚明,两人都笑起来,桂元帅更不高兴了,“桂家这一代走的是寿字辈,我们一向是男起女名,女起男名,寿安不好,难道寿康就好了?你再这样笑,以后你和你媳妇第一个女儿,就叫寿康。”
桂含chūn吓得忙绷住脸不说话,善桐笑得更厉害了,还逗桂含chūn,“现在二嫂就在泾阳呢,二哥多求求叔叔,没准就能去泾阳公gān了。”
即使是武将人家,桂含chūn也算是亲事蹉跎,今年虽然才二十三四岁,却已经整整谈了十年亲事。现在终于瓜熟蒂落到了成亲的时候,他自己可能都觉得折腾,摆手道,“弟妹快别说这话,这一个多月,我不知被多少人笑话了。”
说着,两人不禁也相视一笑,过往那些事,真正是没留下任何痕迹。桂元帅看在眼里,也不禁微微一笑,便问善桐,“怎么忽然过来。”
善桐便收敛了神色,看了桂含chūn一眼,桂含chūn便要起身退下,却为桂元帅止住了。“家里的事,你也该学着挑起来了。”
老人家唇边还带了一线笑意,“是关于牛家的事有话要说?有些事,信上的确是说不清楚。”
善桐深吸一口气,她轻声道,“是军火的事qíng……”
便将自己一行人巧遇于翘的事jiāo待了一番,“虽说骇人听闻,但始终是许家自己的私事。我也没想着多管,只无意间见了许姑娘手上的那封信。她qíng郎的笔迹,和我们在大妞妞周岁那天写来的那封信几乎是一色一样。尤其落款更是极为相似,都是平安两字,写得很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以桂元帅城府之深,亦不由得要倾过身子,他几乎是一把攥住了手边的镇纸,双眼神光闪烁,只沉吟不语。就是桂含chūn,眼中也放出了奇光来,盘着手径自沉吟,善桐自己是已经盘算过的了,见他们都不说话,便自己道,“依我看呢,我们手上那封信已经烧了,许姑娘手上那封,她看得紧,要来看是不大行得通的,也就是得了空,偷来给您们看一看……要真认出来是一个人,也不必打糙惊蛇,只派人送许姑娘过去了。再悄悄尾随着,顺藤摸瓜,走个长线,一两个月可能还没什么,一两年间,没准线索就出来了。”
桂元帅又思索了片刻,才问桂含chūn,“你怎么看?”
桂含chūn想也不想,“弟妹说得很对,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多少年来,这群人一直让我心底犯着嘀咕,几乎睡不安寝,现在终于有线索能往回摸了,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把这事给办好了。”
“你们说得都对。”桂元帅点了点头,他低声说。“但却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到底依旧是少了几分火候,没听出来这事背后更重要的一条线索。”
善桐和桂含chūnjiāo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吃惊,又再望向桂元帅,等他揭盅。
桂元帅又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间叹了口气,不无惆怅地道,“还是离京城太远了,含沁一个人,独力难支啊……”
看了善桐一眼,便又续道,“你平时在各大户人家中行走时,一定要留心了,我看,这个写信的人,肯定就是一个戏子,恐怕还是京城中最为当红的那几个戏班其中的一员。”
274、任务
“戏子勾引大小姐,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善桐禁不住道,“这一般女眷们看的也都是女班,见不着男戏子的,我本来还当是哪个京城名票……”
“票友都是一群起哄帮闲的,拼的其实都是家世,撒钱求个面子罢了。真要说唱,还能唱的过一般戏子去?”桂元帅淡淡地道,“一般的票友,能在几户人家的宴席上私下一唱,已经算是难得了。还能唱遍各府,唱到宫里去不成?你不说不知道,这一说我倒是恍然大悟了。这么一个走街串巷的人物,岂不是最适合各处收送消息?他一定人也要当红,各府的下人都想着上前攀个近乎,也没人会往心里去……他们真是好手段,要我就没想到这一招。”
被桂元帅这么一说,善桐忽然也觉得当红伶人实在是最好也不过的内线。虽说身份低微,但上到王公富豪,下至贩夫走卒,任何人同他打jiāo道都不至于惹人疑窦,且又时常有机会可以出入内宅,甚至连皇宫都进得去,递送消息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她被桂元帅这么一说,忽然脱口而出道,“难道是崔子秀不成?”
又忙向桂元帅和桂含chūn解释了一番,“……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名气。一般说来,总是旦角红过生角,但他不一样,实在是生得好,连宫里都经常叫进去,太后、太妃都爱看他的戏。许家有什么喜事,也都是叫他们进来唱的。”
桂元帅不置可否,“这种事还是要多管齐下,再三求证。日后等你们在京城从容用些水磨工夫,几年间一点点搜集出线索来,这才能下定论。”
他显然也有几分兴奋,或许是因为如此,反而把qíng绪还压抑得更沉、更稳,字字句句都像是从齿fèng间迸出来的,“你们回京后的事,我这里自然会安排。含沁平时要当差,比较辛苦,这个我也知道……”
他望了桂含chūn一眼,又道,“以后几年,看看能不能多打发一些人进京吧。现在这样,不往京里安排人手,那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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