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_御井烹香【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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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她表qíng趣致,许凤佳眼底笑意一闪,便别过头去拜见王氏,这边却是年长的桂少将军上前自报家门,“晚生桂含chūn恭请老夫人金安。”

  一边说,一边就双膝落地磕头拜见——这却是因为许凤佳乃是京城人氏,行礼和西北不同。老夫人也含笑受了,一边叫起一边笑道,“你是老九房的二少爷吧?上回我到西安吃酒,席间见到你大哥,你们兄弟长得很像,都一样俊。”

  桂含chūn就要比许凤佳多了三分西北青年特有的朴素与刚健,少了几分京城纨绔的慵懒与风流——只是毕竟年少,这朴素刚健中,又透出了三分的腼腆。听到老夫人这样问,他便略略红了脸笑道,“老夫人过奖了——含沁——”

  那最小的小将军,本来正背了人冲善桐做鬼脸来的,听到桂含chūn说话,才笑嘻嘻地上前请安,道,“晚生桂含沁恭请老夫人金安。”

  要是不说话的时候,他倒是和桂含chūn很像,凤眼末梢那一挑里,似乎都带了煞气。可一旦开腔,则所有煞气竟全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惫懒散漫取代,虽说他的脊背也是直的,但善桐怎么看,都觉得他站得一派松弛。就连双膝落地那一跪,都跪得特别松散。请过安来,还要先揉揉脸,揉出了一脸睡不醒的迷糊样,才又抬起头来,亲热地冲老夫人眨了眨眼,道,“晚生和老夫人,说来还带了亲呢。先母马氏,是老夫人的侄女儿——”

  老太太顿时神色一动,还未曾说话,桂含沁已经又转过头来冲善桐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世妹,昨儿在桥上问你是哪家的野丫头——是世兄不对,世兄给你赔不是了。”

27、买卖

  善桐不由得就是一怔,她定睛看了桂含沁一眼,又扫了许凤佳方向一道眼风,抿了抿唇,倒是落落大方地道,“没什么,世兄别介意。”

  想了想,又不禁加上一句,“虽说是问得刻薄了些,不过一句话嘛,算了,不和你计较。”

  许凤佳似乎轻哼了一声,这边桂含chūn已经轻声喝道,“含沁——你还没给世伯母、世兄行礼呢。”

  一边说,他一边对王氏报以歉意的笑,似乎对桂含沁的莽撞散漫深感无奈,却又拿他没法。

  王氏自然不会挑这几个少将军的礼,她兴味十足地看着这对兄弟之间的对话,听桂含chūn这样一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哎哟,不要紧,多大的事儿。说起来,还是我们三妞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桂含沁一边行过礼叫了世伯母,一边又笑嘻嘻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要不是三世妹这一跤,我还不知道许六哥有这样好的武艺,能够在冰面上自如来去。”

  他冲许凤佳挤了挤眼睛,许凤佳本来被善桐看得没有好气,经过含沁这么胡搅蛮缠一番,也不禁露出笑意,没好气地道,“说武艺,谁能和你们桂家几兄弟比?我这点轻身工夫那是班门弄斧,藏拙还来不及呢。”’

  他虽然浑身都是不经意的京城子弟傲气,但和桂含沁说话时,倒是一点都没有带出来,两人对着嘲笑了那么一两句,还是桂含chūn有些无奈地出面制止,持重道,“当着老夫人、世伯母的面呢——”

  人老了老了,就爱和这样逗趣的小辈说话,更何况桂含沁和老太太还有远亲。老太太被逗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风趣的小崽子。”

  王氏却是抿唇一笑,夸奖桂含chūn,“我看着少将军也真稳重。”

  善桐又乘着长辈们不注意,划着脸去羞许凤佳,除了善檀还一本正经地和三个少将军互相见礼,屋内三个人,竟是都各有各的忙,气氛一下就软和下来,没了刚见面的生涩,倒多了几分围炉夜话一般的温馨。

  这众人刚见面,互相见礼虽然烦琐,但也是必行之礼,善桐见善檀行礼过了,也就上前和许凤佳互相见礼,正儿八经地道,“小女杨三妞,见过世兄。”

  当时女子闺名,按理当然是不该随便透露出来的。不过一般也就自称个三娘子,或是杨三,三妞这样乡土气味浓重的说法,也只有乡野村姑会用。善桐这样一说,分明是报复许凤佳喊她野丫头,许凤佳眼底火光一闪,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他悻悻然地回了半礼,便不再搭理善桐。善桐又给桂含chūn、桂含沁兄弟见礼,桂含chūn眼底含着笑意,居然也难得地夸了她一句,“三世妹真是口舌便给。”

  这话和善桐的话一样,味道很深,善桐倒是听出来了,心中对桂含chūn“老成持重”的观感,立刻打了个折扣,在心底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嘴皮子刻薄的,哼,三个少将军,没一个好东西!”

  桂含沁还是那似乎笑眯眯,又似乎没睡醒,对善桐的请安他倒是回得中规中矩,这样互相见礼完了,众人又不免和两个军官行礼——这才知道一个姓萧一个姓夏,身上都有五品的功名。

  这一次两个老帅可是下血本了,虽说军官升官快,这些年战事不断,更是养出了一群军中新贵,但正五品的军官,陪着这几个豪门世族的少爷们一道进杨家村来,这样大的声势,所求要小也难。

  老太太面上还笑着,心中却极速地掂量起了老帅们的胃口和宗房的家底。

  虽说儿子那边要照应,不能让他的差事太难办,不能身为内眷反而给儿子丢份子。但族里的qíng分也要顾,这么多年的老亲了,去年收成不好,明年开chūn好些人家种粮还不知道有没有呢。族库要是倾其所有,来年如何接济穷苦族人?更别说族库其实就是宗房自己的私库,这有得还的才叫借,万一兵败了可真不叫借了,那就叫ròu包子打狗……宗房总不至于能全从族库里出血。粮是肯定要给的,怎么给给多少,族内各房人如何分担,实在是让人头疼。

  实在不行,说不得也得开开口,提一提慕容家了……唉,其实桂家刚和慕容家结亲呢,这么新鲜的亲家,他们又哪里想不到——是了,从甘肃过来是先到杨家村再进天水更顺路……

  老太太出神,王氏虽然心事也重,却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待客的担子,同善檀一道一长一短地问过了甘肃的qíng况。许凤佳和桂含沁倒都没说什么,十有八九,都是桂含chūn出面作答——虽然善桐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很显然,这一位少将军,可是三位少年里最沉稳的一个了。

  “今年冬天还勉qiáng过得去,我们收成不好,北戎收成就更不好了,进冬时来犯两次,都被打退了。我们要追出去,路也不好走,他们要打进来更没有办法。”今日桂含chūn打扮得也颇为光鲜,一身玄色团花曳撒,倒显得他有了几分富贵气,虽然这富贵气里又透了彻骨的诚恳,并不如许凤佳那样在漫不经心中透出了矜贵,但他唇畔含笑,认认真真望着王氏、善檀的样子,倒格外让人放心,叫人心底明白,这位少年郎办事的确是妥当的。“因此进了冬没有多少事,兵士们也可以分散开来cao练的cao练,整顿的整顿。”

  “就是没想到路居然坏了!”老夫人回过神来,不禁就皱起了眉头。“这事可难办得很,知道是怎么坏的吗?”

  桂含chūn还没说话,许凤佳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今年进了冬天雪多,进腊月之前天气忽然一暖,反常得和小阳chūn一样。雪一化就坏了,道路崩裂,又一冷全都上冻,现在一时半会恐怕也修不好。”

  他看了桂含chūn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榆林大仓的补给现下还是充足的,就是要修路也不知花多少时间,京城到定西一线又有好几处地方和甘肃一样路都坏了,到了明年开chūn还修不好……恐怕大家伙就得断粮了。”

  都说世家子弟,三代看吃四代看穿,其实是不是大门大户出身,第一就看谈吐。别看许凤佳这矜贵傲慢的感觉环绕周身似乎挥之不去,一旦说起正事,立刻是一脸的严肃,说话条理清晰,潜台词含而不露却又分明易懂,十几岁的少年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得体的,其实不多。

  王氏不禁在心里就叹了口气:家里这几个孩子,也就是梧哥几年以后,可以有这样的谈吐了。如果榆哥……

  她一下收住了这不该有的念头,略带焦虑地蹙起了眉尖,也把眼神调转向了婆婆。

  谈话至此,其实已经触及核心。老太太不知道借粮专员们的胃口有多大,借粮人却也不可能对杨家村的底细一清二楚。要得太多,那就把杨家得罪得太狠了,两边结怨至少对于桂家在西北行事毫无好处——许家在小四房大爷那里也不好jiāo待;要得太少显然又难以满足老帅们的需要。所以不但老太太想要知道对方的肚皮有多大,这一群人,自然也想要知道杨家村这锅饭里,到底有多少米粒儿。

  现摆着老太太是村里的老人,又是二老爷的亲娘,也因此,这三位少将军这边才安顿下来,那边火急火燎地就带了人来拜会老太太,为的自然是探一探老人家的口风了。

  老太太心念电转,一时间竟难得地犯了难,在几个数字之间斟酌难下,咬了咬牙,索xing就问许凤佳,“打开天窗说亮话,少将军,这一次你们过来,心里是预算了多少呢?”

  她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又道,“这里都是自己人,说话不必忌讳,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你也不必回避,要觉得不方便说出口,就附耳密语一两句,也让老太婆心里有个数儿。”

  许凤佳先看了两个中年军官一眼,又和桂家兄弟jiāo换了几个眼神,他摸着下巴还没有说话,桂含chūn却从容一笑,欣然道,“老夫人真是慡快,如此明人不说暗话——”

  他便果然起身踱到老太太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脸色骤变,几乎连想都不曾想,她斩钉截铁地道,“这个数字,绝不可行!”

  屋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就僵冷了起来,王氏反shexing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善桐一脸的懵懂,知道她也没有听着。便一心一意地望着婆婆,许凤佳调整了坐姿,这个少年将军已经沉下脸来,似乎并未习惯这样不留qíng面的拒绝,此时身子前倾——竟活像一头年轻的豹子,有了择人yù噬的气魄。就连桂含沁都一下睁大了眼,迷迷噔噔地望着老太太,沉吟着没有说话。

  桂含chūn却是一脸的沉稳,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动怒的意思,眼神甚至一直没有离开老太太的眼睛,就这样诚恳地盯着老太太道,“老夫人,这数字大了些,我们也是知道的。可将士们保卫的正是大秦的疆土,说得难听些,定西到凤翔就是八百里路,延安到凤翔更近。士兵吃不饱肚子闹了哗变,怕的不是他们掳掠百姓——我们桂家和许家的兵,还不至于这么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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