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容恬正在某处严密策划吞并天下的计划,他的每一个步骤正无声无息将东凡引向亡国之路,凤鸣又是自豪,
又有点伤感。
不知为何,苍颜的话又在这时骤然冒出脑海。假如自己的身世并非如自己所知的那样,太后应该是其中一个知qíng
者吧。只是苍颜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向他暗示这个问题?
凤鸣斜眼看看端坐着闭目养神的太后。
「师父……」
「嗯?」太后微微张开眼。
凤鸣话到嘴边,yù言又止,讪道:「……没什么。」站起伸个懒腰,换个话题道:「伏兵现了踪迹,军令司等该
对师父您心服口服了吧?徒儿猜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请师父到军务议厅去。」
太后微微笑了笑,摆手道:「我老了,不想再管这些事。勉qiáng泄漏文书上的伏兵一事,已算报答鹿丹国师的一片
盛qíng。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理会东凡之事。不过……」顿了顿,淡然道,「若他们问得你急了,你就告诉他们,
若北旗国真敢进犯东凡国都,伏兵不会仅仅止于城南一处。此城土地肥沃,有江河润泽,是汇聚天地灵气的宝地
,可并不是一处适合军事守卫的地方。要真正保住这座都城,需要东凡大部分的兵力紧急集中。」
太后风韵犹存的美脸上一派严肃,连凤鸣也不禁紧张起来,点头称是,恭恭敬敬请「师父」好好休息,退出太后
的寝室转回客厅。
客厅上,侍女们早将午膳撤下去,碗筷酒杯清理gān净。
随茵正在外面空地上和两三个年轻侍女堆雪人,见凤鸣出了客厅,搓着冻红的双手迎上来问:「鸣王可要小睡一
会?若是不想睡,坐这回廊上赏雪也好,奴婢命人端个大火炉过来,放在鸣王脚下,保证暖和。」
凤鸣摇头道:「不了。我想出去走走。」
随茵笑嘻嘻道:「我说句话,鸣王可别生气。军令司和国师都留了话,鸣王无论到哪都要有专门负责跟随的侍卫
陪着。不管是骑马还是乘轿子,鸣王只要一出这个正门,后面准跟一班子人。还不如在这宫殿里玩耍快活。」
「要没有人跟着,那才叫奇怪。」凤鸣沉吟一会,抬头道:「备马吧。我到鹿丹那里去。」
不一会,马已备好。
凤鸣上马朝鹿丹的寝宫方向上驰去,他去过那里两次,鹿丹的寝宫又比较华丽,应该不会迷路。后面隐隐约约跟
了几骑上来,凤鸣略回头扫了一眼,有两个比较眼熟,应该是军家的家卫,并非普通侍卫。
他清楚自己仍是大半个囚犯的身份,也不在意后面这些监视的人。勒马停下,直入鹿丹寝宫。
鹿丹身边几名侍女都知道他的身份,见他从那边过来,有两个迎到正门。远远看他白皙脸蛋,jīng致五官,身着东
凡的传统宫廷服饰,显出颀长身段,颈间系一袭猩红披风,骑着高头骏马踏雪而来,直如神仙般的人品,便有侍
女笑道:「鸣王这个样子,倒和我们国师有几分象。」
「穿着我们东凡的衣裳,更显得好看些。」
有侍从上来,帮凤鸣牵住缰绳。
凤鸣下马道:「我来看看国师。」
随着前面娉娉婷婷的侍女入了大客厅,一名侍女从里面走出来道:「国师正小睡,鸣王请稍等,国师一会就出来
。」
「好。」
侍女们在客厅里多点了两个大火炉,客厅顿时暖和许多。各色瓜果蜜饯,流水般奉上来。
凤鸣慢慢喝了两杯热茶,尝了一块绿豆糕和一块荞麦糕,细心打量起鹿丹的寝宫来。
鹿丹的寝宫是东凡王宫中较为华丽的一栋,位于东凡王寝宫的东侧,大概相距三百多米。这个宫殿最特殊的地方
,就是四周围墙上都画满了生动美丽的壁画,主题并非是大多数东凡壁画所歌颂的神灵,而是各种东凡民俗风qíng
,山川河流。
仔细看完墙壁上可称宏伟的瑰丽彩绘后,却仍没见到鹿丹的影子。凤鸣稍微有点不耐,探头望向里面。
脚步声响起,帘后一个人影慢吞吞隐隐走近。凤鸣忙站起来,见人影一掀,却是一个面容陌生的老头。看他身上
的官服,应该是东凡宫中职位甚高的御医。鹿丹的一名贴身侍女陪着出来送客,回来时,被凤鸣一把拦住,瞅瞅
御医离开的方向,蹙眉低声问:「国师身体不适吗?」
姿色不俗的侍女微微抬眼,只轻声道:「国师立即就出来,请鸣王稍等片刻。」匆匆进里面去了。
凤鸣被许多事qíng纷扰的心里又添了点不安,端坐下来不语。
第六章
「鹿丹来迟,鸣王恕罪。」
珠帘微晃,凤鸣耳中传来熟悉的温文低笑声,一抬头,看见鹿丹jīng神奕奕地站在面前。天蓝色的长袍,里面边fèng
上缀着一圈纯白皮毛,看起来恬然自若,竟比今天午前见的好了许多。
凤鸣站起来,上下打量一番,qíng不自禁松了口气。说来奇怪,他和鹿丹敌人的成分远远大过朋友,不知为何,自
从知道鹿丹有可能死去后,却总是为他担心。
「国师身体好多了?那可太好了。」
鹿丹失笑,打量凤鸣道:「鸣王赶来,就是为了此事?」
他这么一问,凤鸣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来意,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打算来找鹿丹,讪讪道:「
那倒也不是……」
鹿丹还是平日那副悠然的模样,请凤鸣坐下,命侍女再端热茶来,凝视着手边抚摸的木椅扶手,柔声道:「鸣王
一定是遇到了许多令人心烦的事qíng,所以不惜冒雪而来,希望寻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疏松一下。」
凤鸣诧然看向鹿丹。
为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从他优美的唇里不经意地吐出来,竟能让人觉得感动莫名?不能否认,这位国师确实有迷
惑人心的本事。
鹿丹叹道:「可惜这里也并不是清净的地方,也许令人心烦的事比鸣王那还要多上十倍呢。」说罢,忽然朝凤鸣
俏皮的挤挤眼,「不如让鹿丹带鸣王到一个地方去。」吩咐身边的侍从道:「备马。」
凤鸣摸不着头脑地跟了鹿丹出门,问道:「国师要带我到哪去?」
鹿丹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头道:「鸣王到了就知道了。我与鸣王只在宫内走动,后面的侍卫不许跟来。」对着
后面匆忙上马的侍卫用并不大的声音命令了一句,果然无人跟来。
鹿丹对另乘一骑的凤鸣笑道:「他们虽然是军令司的人,不过在这王宫中,还不至于敢明着对抗我。我是深知被
人监视的讨厌感觉的。」一扯缰绳,胯下骏马撒腿奔出,凤鸣跟在后面。
策马奔了一会,鹿丹缓缓放慢速度,与凤鸣并排。
凤鸣喘气笑道:「没想到在王宫里也能放马奔驰,比起紫禁……呃,比起我听说过的一个地方的王宫可开放多了
,那个地方打个喷嚏都要问罪。出了一身汗,浑身舒服多了。对了,国师到底要到哪去?」
「我从前总在想,以后如果真的大权在握,一定要在王宫里专辟一处静地,除了大王和我,谁也不许靠近。要是
遇到什么心烦事,可以到那里安静一会,获得一段忘却凡俗的时光。」
两骑挨得颇近,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凤鸣大生同感,点头道:「不错。在王宫里心烦事简直没完,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好好疏缓一下压力
,不然迟早jīng神分裂。国师在王宫里找的静地一定风景优美环境清幽。」
鹿丹朝前方扬扬下巴:「就在前面。」
凤鸣抬头看去,顿时愕然:「天地宫?」
两骑到了天地宫前面的大广场前,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白雪,留下孤零零两行蹄印。不知是否接到鹿丹的吩咐,四
周并无人踪,侍女侍卫们一个不见。
天地宫庄严的大门紧关着。
鹿丹下马:「新的祭师们都在里面,没有得到许可不会出来。」
凤鸣随他一道下马,皱眉暗想:难道他选的所谓用来静思的地方就是天地宫?
不应该吧?这个yīn森的宫殿充斥着血腥和yīn谋,不久前,才有一场惨烈的杀戮在这里发生过。而鹿丹的七十七个
家人,鲜血也曾在这里流淌,更不用说鹿丹本人在这里有过五年可怕的经历。
鹿丹深深凝视着天地宫门前的巨像,抬腿走去。凤鸣在他身后僵住脚步,摇头道:「我不进去。」里面绝对yīn气
森森,谁说大名鼎鼎的鸣王就没有权利害怕?
鹿丹回头,露出柔和的微笑:「鸣王误会了,我们并不进去。坐在台阶前,看看这一路过来的外墙上令人神往的
壁画,欣赏一下雪中的美景,不是挺好吗?」走前几步,弯腰扫开大石阶上的积雪,果然坐了下来。
虽然外面冻得要死,不过总比进天地宫好,凤鸣走过来,学他的样子扫开积雪,坐了下去。
鹿丹心qíng很好,双颊染上一圈薄薄的晕红,用赞叹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雪景,似沉浸在一个无法苏醒的美梦中。
凤鸣转头看他,眼角刚好捕捉到这一瞬间鹿丹的眸中闪过的孩子似纯真的光芒。
「在铲除祭师院之前,我总憧憬着有这么一天,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静静看着天上的雪花飘下。」鹿丹用手在
脚边捧了一捧积雪,缓缓搓成雪球,两手分开,让雪球从掌心中掉落,砸在下面的台阶上,碎成几瓣。他微笑着
回忆道:「那天,我坐在这里,浑身冻得发抖,忽然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少年,把一件披风披在我背上。」
凤鸣露出凝听的神色。
鹿丹唇角逸出似梦似幻的甜蜜:「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两个人都觉得冷,又舍不得这
样好的雪景,便肩并肩坐在这里,共披着一件披风,手握着手,靠得紧紧,希望可以暖和一些。」他侧头看向凤
鸣,莹眸中回dàng着深沉的温柔。
「那个人,就是大王吧?」用膝盖想也知道啦,凤鸣这点推理能力还是有的。
不妙,鹿丹这个时候冒雪来旧地缅怀旧日làng漫相遇,给人的感觉实在不祥。
鹿丹点点头,竟似有点涩意,娇美的五官呈现少见的柔和。他别过脸,用指尖在雪中不知划些什么,半日才低声
道:「鸣王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
凤鸣犹如在大晴天被雷轰到头顶,瞬间四肢僵硬,勉qiáng转头:「我会有什么事瞒着国师?」
鹿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凤鸣脸上一扫即收,淡淡道:「鸣王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呢?鸣王的腰间已经配上无双
剑,应该明白任何不好的事qíng都可能影响鸣王的xing命。」
与鹿丹笃定的双眸在数尺间对上,凤鸣心跳都快停止了。
鹿丹却没有步步紧bī,沉吟道:「这几天身体不适,宫内宫外qíng报许多来不及报备,越来越多的诡异消息,使鹿
丹深感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会有这样的感觉。唉,也许是生病使人多疑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