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看了他的白衣蓝带,不由有点发怔,这样衣著打扮,竟和初见鹿丹时有八九分相似。
当日鹿丹现身西雷王宫,从容恬身後这麼一转出来,可不也是纯白长衣,天蓝色的腰带。
可叹这般风流人物,竟就如此去了。
心下感慨。
众人迎了烈中流,一同回大厅上,各自坐好。
「上菜吧。」
轮到秋蓝大显身手的时候终於到了,在秋蓝的指挥下,耗费了秋蓝和一众厨娘们心血的美食热腾腾地送上来。
每人矮几前都有三道荤菜三道素菜,配著两小碟子一红一褐的酱料,青脆红娇,颜色缤纷,光看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容恬他们和烈中流又更受优待,比别人另多了一荤一素。
秋蓝除了指标上菜,仍负有伺候容恬凤鸣之责,布好了菜,便坐在凤鸣身後,笑著指著那道多出来的荤菜道,「这是用鹿筋加上熬制的野jī汤慢火炖的,鹿筋xing温微咸,本来应该加一些gān贝来配,味道才鲜美。可惜这里没有。奴婢尝试放了一些松仁进去,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凤鸣试著挟了筷子放嘴里,虽然是jī汤熬的,却异常清慡,鹿筋炖得恰到好处,不太硬韧,但仍存了点咬劲,淡淡的松仁香在若有似无之间,吃得凤鸣一个劲儿挑眉,啧啧夸道,「好!好!还是秋蓝弄的东西好吃。」
秋蓝得他夸奖,喜不自禁,凑过来挽著袖子,又亲自为他勺了一点汤到碗里,道,「鸣王也尝尝这汤。」转到矮几另一边,也恭敬地为容恬勺了一勺。
凤鸣尝了汤,又是一阵眉飞色舞,转过头一闪眼看见容虎,猛然明白秋蓝下午为何会抓容虎去尝味。
想必鹿筋珍贵,越重城中存货不多,只能供几个特殊人物享用,秋蓝却小小偏心了一点,趁早偷偷把容虎拉去,让他饱饱口福。
想到这里,不由想开容虎的玩笑,还没说话,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秋蓝不说出去的,只好作罢,便去看烈中流,慇勤道,「东西很好吃,秋蓝做菜的功夫真是没说的,先生也请趁热。」
烈中流嘿嘿一笑,「我没有鸣王那麼好豔福,左右都是美人伺候,哪里吃得下。」说罢,眼睛竟直往凤鸣身後的侍女身上打转。
容恬不以为意,遥对烈中流敬了一杯,才从容问,「先生喜欢哪个?」
「啊?」凤鸣回头去看。
秋月秋星一脸惊惶,拚命把自己藏在凤鸣身後,都唯恐被烈中流选了去。
「哪个都好,哪个都好啊,呵呵。」烈中流色眯眯道,「只要是美人,我就喜欢。」
这人悲叹天下,沈吟思索时风度卓然,一旦见了美色,却全没了半点丞相的气度,变化之大,叫人目瞪口呆。
秋月秋星知道容恬是绝不好说话的,两人齐心合力在後面拽紧了凤鸣的衣襬,低唤道,「鸣王……」千年难得一次的可怜娇弱。
凤鸣心下不忍,咳嗽一声道,「先生,以先生人才风度,定有不少美人倾心,不如给我一点时间,找一个qíng投意合的……」
「我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截断了凤鸣的话。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已经迟到有一会儿的烈儿。
他笑嘻嘻跑过来,一屁股坐在烈中流身边,偏头对烈中流笑道,「虽然不是顶级美人,?但也比那两姐妹qiáng一点吧。」也不管烈中流如何反应,双手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就是一记飞擒大咬。
亲过後,扫一眼矮几上的热菜,眼睛一亮,兴奋道,「就知道和丞相坐一道准没错,别人矮几都没有这个好东西呢。」撩起袖子,自行挟了一筷鹿筋放进嘴里咀嚼,嗯嗯点了点头,大有赞美之意。
他容貌本来俊美,体态动作又带著三分风流,此刻笑意盈盈撩袖而食,倒也挺赏心悦目。
烈中流本来心是风流才子,见烈儿这样洒脱,莞尔一笑,便不再去看秋月秋星,拿起筷子,学烈儿的模样吃了一筷子热菜,举杯向凤鸣敬酒,「鸣王请乾了这杯。
凤鸣连忙也端起杯子,诚恳道,「我酒量本浅,不过今天是大日子,不可推了先生的好意,凤鸣先饮为敬了。」说完,真的豪迈地仰头一灌而下。
至此,全厅气氛再度活跃。
秋月秋星逃了一难,暗拍心脏乱跳的胸膛,对烈儿大为感激,?赶紧藉口要安排接下来的歌舞,偷偷溜出烈中流的眼皮底。
片刻之後,歌舞登场。
丝竹声中,彩带翩翩,十二名侍女赤著洁白的玉足轻盈而入,在厅中围成一个大圆,五彩带随纤细美丽的手臂上下翻滚,极具淳朴浓郁的美态。
蝴蝶一般散开来後,露藏在中央的一个女子,依稀只有十四五岁的光景,脸蛋甜美,慢吟吟,羞答答唱道,「chuáng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歌声悦耳,曲调古朴,吐字异常清晰。
凤鸣差点「噗嗤」一口荼直喷出来,qiáng自嚥回,结果呛得刻烈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容恬放下筷子帮他揉背,关切地问,「怎麼?」
秋蓝也赶紧拧了手巾送过来给他擦拭,笑道,「这是鸣王从前在宫里时说起过的词,今天没有那些大乐师在,也没什麼新鲜的歌可听,秋星想起了这个,顺手用来叫人唱成小曲。本来是想鸣王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却吓了鸣王一跳。」
凤鸣好不容易歇住了气,苦笑道,「下次不要再弄这种惊喜行吗?这样呛到很辛苦的。」
一众侍女围著正中央唱歌的侍女做出和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烈中流听她唱到"思故乡",馀音极为动人幽远,忍不住又仰头痛快喝了一杯,赞道,「妙!妙!妙!只有二十五个字,jīng短之极,却撩起一片难述於言语的思乡之qíng。这首词在别处未曾听过,是谁写的?」
秋蓝喜洋洋道,「烈丞相,这是我们鸣王做的呢。」
「哦?」烈中流看向凤鸣,颇为意外。
凤鸣手忙脚乱否认道,「不是不是,是别人做的,我只是学过……不不,是听过,所以记住了,又告诉给秋蓝她们听。」
「原来如此。」烈中流这才明白过来,沈吟片刻,笑道,「并不是我怀疑鸣王的文才,只是这首词朴质深沈,内有萧肃感叹之意,不是鸣王这个年纪,这种xing格作得来的。」
凤鸣听他分析得有道理,佩服地点头,「对,我再活一百年也写不出这种词来。不过这个叫李白的诗人很有才华,他写了很多别的诗,以後有空我读一点给你听。」
这时一曲己毕,歌舞还没有散去,唱歌的侍女又开始唱另一曲,这次换了轻快的调子,「huáng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也是凤鸣从前念过的词。
凤鸣这次早有准备,没再喷荼,见烈中流目光看过来,摆手低声道,「这个也不是我写的,作者是……」蹙眉想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
众人一边吃著可口的菜肴,一边丢看那众位美貌侍女载歌载舞。烈儿最放得开,吃了几块鹿筋,便放了筷子,只是带著笑自斟自饮,连喝上四五杯,又亲自端了一杯,跑去凤鸣身边敬他。
凤鸣原本担心他今天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余làng"苦恼,现在见他活泼如前,中里也很高兴,顺著他的意思喝了一杯。
烈儿还要敬,容恬拦道,「今天新丞相才是主角,你去敬他。」伸出臂膀搂了凤鸣,不许烈儿再找凤鸣麻烦。
烈儿被他拦了,也不在乎,笑著夸张行了个礼,「谨尊王命。」用一个宛如舞蹈的姿势在原地打了个转,似醉未醉间,回到了烈中流那边,把酒杯往烈中流嘴里送。
烈中流天xing就爱撩拨美人,见烈儿脸颊微红,眼丝儿媚似chūn水,偏又有一股天真可爱之气,心下欢喜,也不接过来,竟就著他白皙的玉手喝了一整杯。
烈儿赞道,「好,算你有些气度。」又去再斟,依旧送到烈中流唇边。
烈中流也不推辞,一气都喝了。
那酒虽不是宫中佳酿,但後劲却不小。烈中流一下子连灌了几杯,脸上也带了红云,偏头去看厅中正演得热烈的歌舞。
十二名侍女身上的彩带看似随意为之,其实内有乾坤,手肩腰背的颜色搭配,和各人的舞蹈都有相通的地方,所以众侍女或聚集、或分散、或旋转,都能展示各种炫目而不凌乱的花般形状,看起来相当舒服。
烈中流一边击桌打著拍子,一边点头道,「彩带翩翩,别出新意。红、huáng、绿、紫、蓝,五种不同颜色本不易相融,要是一般人,定配得俗气。难得这样搭配出来,各有各的好看,是谁这般本事?」
哈哈!烈儿听了,拍得双掌啪啪作响,叫道,「秋月快过来,这里有人夸你呢!快快快,过来敬夸你的人一杯!」
秋月和秋星从凤鸣身後溜走,免得留在「敌人」视野之中,但歌舞开始後,就又重新回到客厅,?一边看自己安排的歌舞效果,一边硬挤在容虎和子岩的小矮几旁,理所当然取他们的菜吃。
容虎和子岩都非常老实,默默让到一边,倒是她们姐妹占了大部分的几面。
秋月秋星正吃得秋甜,听见烈儿醉态可掬地叫嚷,隔著厅中花影穿梭的歌舞一看,原来烈儿说的「夸奖之人」是烈中流,立即大作鬼脸,打死也不肯过去,依旧吃自己的东西。
一时歌舞尽散,众侍女笑盈盈地上前对容恬凤鸣施礼,又对左右谢场,一群花蝴蝶似的退了下去。大厅顿时比原先安静了许多。
这时烈儿己喝得两耳都红通通的,脸蛋就如一块jīng致的透明红玉。他犹不罢休,还笑著嚷嚷要再饮,烈中流把他手里的酒杯拿了过来,又另伸手往他布满霞色的滑嫩脸颊上一弹,怜爱地道,「喝酒伤身,既然是美人,不但需他人怜惜,自己也该怜惜自己才是。」说罢,自己把酒仰头喝了,倒转酒杯,将杯口覆在几上,表示两人都不再喝了。
凤鸣哄道,「烈儿听丞相的话,今天喝醉了,明天一定头疼,可怎麼上路?」
烈中流问,「鸣王要动身去哪里?」
「当然是回西雷去。」凤鸣停了停,拍头道,「哦,居然忘记和丞相打个招呼,是我们的错。从今天开始,可什麼都要有商量才行。」便一五一十把绵涯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烈中流一遍,又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越早回到西雷,稳定了西雷内部才好。」
「第二批的探子也刚刚回来,传闻龙天死後,若言果然立即赶到了繁佳,著手侵吞繁佳。」绵涯cha了一句,把刚刚打听到的消息禀报上来。
廰中众人听他们讨论国事,都停了谈笑,注意这边。
大厅越发安静。
烈中流摇头道,「时间不对。若言如果是从永殷赶过去,手上人马应该不多。而离国和繁佳势同水火,对於繁佳人来说,若言就好像住在地底下的魔君一样。即使繁佳现在群龙无首,若言又布置了少许内应,但如果没有qiáng兵压阵,若言绝不敢大摇大摆进入繁佳。」
「丞相说得没错。」绵涯道,「根据探子打听到的消息,和我们营地被若言偷袭的时间分析,龙天死去的消息传出来後,若言应该没有返回离国都城里同,而是直接从永殷出发,到达离国和繁佳的jiāo界处。另一方面,离国大军则迅速集合,开往繁佳边境,造成大军压境的威势,并且与若言会合。」
烈儿脸上仍有醉意,不过提及国家大事,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啧啧摇头道,「繁佳人也够可怜的,刚死了龙天这条豺láng,不料又惹来了若言这只恶láng在边境虎视眈眈。」
「有若言在,繁佳看来是保不住了。」一个叫千林的将领也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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