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秋娘哼道,「分明你根本没有吃过,还敢哄我说好吃。」
烈中流甘之如饴,连忙认错,「是是,我说谎了,还是娘子厉害,我瞒你不过。不过你生我的气也没什麼,千万不要饿著自己。」
卫秋娘又哼了一声。
这次却拿起筷子,把那个小糕点塞进了檀口,细细品尝起来。
烈中流站在一边,看她轻嚼慢嚥,一脸欢欣愉快,直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他们夫妻此刻己是全场焦点,众目睽睽下,西雷丞相爱妻心切之态,让所有人都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再尝尝这个。」等卫秋娘吃过了一个,烈中流又小心翼翼挟了另一个糕点,柔声道,「这个形如桃,色美红豔,娘子吃了,脸蛋一定会更红更漂亮。」
烈儿猛打了个冷颤,又凑到凤鸣那边,「妈呀,这个烈中流简直比鸣王你和大王还让人受不了。」
他声音虽低,但大家都是同桌而坐,容恬就坐在凤鸣隔壁,也听见了他的不逊之语,当即扬了扬眉。
凤鸣发觉得早,连忙伸手在桌下按住容恬,示意他不要吓唬烈儿,环视一周,露出笑脸道,「不要都呆坐著,大家都开始吃啊。」自行拿了一个包子塞给烈儿,语带双关道,「烈儿你乖乖吃东西,不要再乱说话了。」
迟钝如他, 也感觉到烈儿今天很不对劲。
恐怕和昨天卫秋娘提起的那个余làng大有关系。
凤鸣心里真的很想知道关於这个人和烈儿的事qíng,但想起这也许是烈儿的伤心往事,揭人伤疤已经不好,更何况当事人是和自己如此亲近的烈儿。
三番两次记挂著,又只好三番两次忍住。
有凤鸣带头,早就秋蓝的jīng美点心诱惑得肚子咕咕叫的众人立即开动,各自取了早就看上的漂亮点心开始吃早点。
子岩本来和烈中流坐在一块,此刻见烈中流站著陪娘子,始终觉得不太好意思,站起来道,「丞相,你坐我这边吧。」
自行又去别的房间取了两张椅子过来,一张给了秋蓝,一张自己坐了。
吃了一会,桌面上可口的糕点已经被消灭了十之八九,不知不觉又开始讨论起国家大事来。
「丞相,昨天丞相所说的暂时不回西雷的策略,确实jīng采绝伦。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还要请教丞相。」千林吃完了手上最後一个花卷,抹抹嘴巴,兴致勃勃第一个挑起话题。
「你说。」
「如果暂时不夺回西雷王位,我们目前就不能去西雷了。那麼,我们要去什麼地方才好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大家都纷纷点头。
这也是众人在被烈中流猛然贯注了新战术的理念, 兴奋的头脑在一夜休息後渐渐清醒後,想到的第一个重要的问题。
天下之大,何去,又何从?
烈中流亲手帮卫秋娘倒了一杯热荼,殷切道,「娘子,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才转头赞赏地看了千林一眼,反问道,「依你看,我们应该怎麼办?」
凤鸣暗暗叫好。
他被烈中流提问提得怕了,生恐自己已经上了烈中流的提问名单。现在蹦出一个不怕的千林,有他引起烈流考量的兴趣,自己被抓出来问问题的风险系数立即大幅度降低。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抿著唇偷笑。
容恬在他身边看一清二楚,立即明白这个小脑袋在转什麼念头,大掌在桌下伸过来,往他腿上重重摸了一记。
千林是和子岩同一批被容恬从年轻人中挑选出来的心腹,当然天份甚高,仔细思忖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反而问烈中流道,「丞相曾经住在越重城,对这个城市应该非常熟悉。不知道丞相有没有画过越重城的地图?」
烈中流微愕,片刻之後,眼中笑意更深,点头对千林夸道,「果然不错。」便伸手去怀里掏。
掏出一卷布帛,往清空了碟子的桌子上一铺,赫然是一幅越重城的地图。
单独的城市地图,和昨天的十一国又大有不同。
凤鸣伸长脖子一看,乌黑的眼珠瞪得大大。这幅地图用七种颜色的细笔绘成,细致得简直就是一幅艺术品。啧啧惊叹之馀,缩回头去,低声和容恬道,「我们的丞相真是比哆拉A梦还厉害,袖子里好像要什麼有什麼。」
容恬压低声音回道,「他一定猜到今天会有人问越重城内之事,若问此事,则必是有地图才好分析的。这地图说不定是他昨晚连夜画的。此人谋略预算,真让人不敢小瞧。」又问,「哆拉A梦是那一国的人?」
「大概是猫国的吧。」凤鸣吐吐可爱的小舌头,重新坐好,继续听重要的国家大事分析。
千林此刻也正为烈中流jīng湛的地图感叹,指著其中蓝色的细线道,「我巡城多日,未曾见过这条路。」
烈中流从容道,「你没见过也不奇怪。蓝色标示著越重城内的绝密地道,没有人带领,就算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也未必可找得到入口,何况你才刚刚巡视了几次城防。」
千林一震,惊道,「什麼?这个一个小小的越重城,竟然有这麼复杂的地道?」
千林眯起双目,仔细端详了复杂jiāo错的蓝线,惊喜地指著地图上一处道,「快看这里,地道还可以通到城外。天啊,挖这麼一个庞大的地道,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行啊。」
卫秋娘似乎对这令人惊叹的地道十分熟悉,冷冷开口道,「这是从前越重城刚刚修筑的时候一道完全的,当初耗费了不少心血,可惜一直无所用处。」
子岩站了过来,和容虎并肩端详地图,忽然道,「当初兴建这个地方的人一定心怀大志,打算日後用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军事堡垒,谋划大事。瞧,这个城市有天险可倚靠,前面是茂密的山林,出林即是阿曼江,後面直通西雷。」
「嗯,如果要对付的是西雷……」容虎话到了後面,心觉不妥,声音遏然而止,看向卫秋娘。
卫秋娘还是那副冰山美人的表qíng,直接秋和容虎目光相撞,答道,「不错,此城当年确实是为了对付西雷而暗中花重金修建的。可惜永殷王一代不如一代,空有勇将坚城,却一直不敢出手,到现在,越重城反而变成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偏僻小城。呵,真是有趣。」
她嘴上虽然说著有趣,语气却悲愤莫名。
众人一听,都知道她和此城大有关系。
容恬想起一人,瞳孔骤缩,盯著卫秋娘,沈声道,「不知夫人和卫潜将军是什麼关系?」
卫秋娘听见这个名字,嘴角逸出一丝苦笑,答道,「他是我的曾祖父。」
此言一出,不但容恬,就连坐在旁边优哉游哉的凤鸣也顿时浑身一震。
卫潜这个大名,他在被容虎教导各国历史的时候可是听过很多次的。
十一国纷争上百年,英雄豪杰如雨chūn笋,此起彼伏,叱吒风云,而最令人印象深刻者,却是一个奴隶出身,凭藉不世战功,将几乎被灭国的永殷从亡途扭转了命运的永殷将军卫濳。
当时永殷国力比现在还弱小,遭受到邻近三国的侵略,卫潜家乡受袭,悍然带领六百奴隶起义反抗,竟以其天赋的军事才能,硬是迫退同国三万人马。
永殷王族当时几乎就要在王宫中悲壮地集体自尽了,却忽然接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在任的永殷王永敛为表彰卫濳的护大功,不顾重臣反对,决然将身为奴隶的卫潜提拔为贵族,并且将永殷所剩无几的兵力全部jiāo给卫潜。
这是彻底的孤注一掷。
卫潜没有让永敛失望,他率领著永殷所馀兵马,仅仅倚靠少得可怜的粮食支援,利用埋伏、地道、牵制、水火、反间种种方法,最後竟真的使三国联军败走永殷,重新奠定了如今永殷国的基础。
他中胆的战术,鬼魅一样的战略部署,将人少胜人多的最高军事心法发挥到了极致。
若纯以军事天才而论,这上百年来,尚未有一人能够胜过卫潜。
即使後辈自信如容恬者,也不敢轻视这个名字。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上这个已经成为神话的人物的後代,实在失敬了。不知道除了夫人外,卫将军还有多少後人,如今都在什麼地方?」
「我是唯一一个。」卫秋娘冷笑道,「西雷王是想问,既然是卫潜後人,为什麼会被被置在这个偏僻的小城吧?」
她也算聪明。
这个问题确实是容恬的原意,只不过不好直接问出来罢了。
事关百年的传奇人物,眼前又活生生坐著其唯一的後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个个竖起耳朵等她回答。
烈中流道,「永殷王族对卫氏一族之事,过程非常复杂,我们一时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说清楚。」
卫秋娘截道,「有什麼说不清楚的?说不清楚就不要说,你给我闭嘴!」
听到这里,凤鸣心中微动,像有什麼在脑神海里猛然一闪,不禁「啊」地叫了起来。
众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不约而同又都转头把视线聚集在他脸上。
「怎麼了?」容恬问。
「我……我好像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麼?」
「呵呵,」凤鸣笑了一笑,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酒窝,「我只是明白了,为什麼烈夫人今天早上肯出来和我们一道吃早点。」
容恬无奈叹道,「这麼容易明白的事,你现在才明白过来?」
凤凤愕道,「难道你也明白?」
「我当然明白。」
他们两人"明白"来"明白"去,其他人反而越听越糊涂了。
秋蓝奇怪地问,「鸣王,你们到底明白了什麼?烈夫人为什麼今天早上忽然肯过来和我们一块吃早点啊?」
子岩笑道,「要是我没猜错,一定是……」
「停!」烈中流忽然截断了子岩的话,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处时,才高深莫测地笑道,「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秋月最喜欢玩游戏,立即兴奋起来,用清脆的声音问,「什麼游戏?」
「我们每个人把猜到的答案写在掌中,然後一起打开,看看谁猜对了,谁猜错了。」
秋月笑得灿烂的脸蛋立即垮了下来,「这有什麼好玩的,我可一点都猜不到。」
虽然她抗议,但是别人却都挺爱玩的。
不一会,果然取来笔墨,各人都在自己的掌上写了自己的答案。
烈中流道,「都摊出来让本丞相看看,错了可要罚的。一、二、三!」
所有人的手掌同时伸了出来。
人人都去斜眼去看别人的答案。
只见容恬、子岩、容虎、千林、烈儿掌上写的完全一样,都是"均恩令"三个字,凤鸣比较偷懒,就写了个"均"字,不过意思也差不多。
烈中流一个一个指道,「这个是对的,这个也是对的……不错,鸣王确实也想到了。」轮到秋星,上面却写了"点心"两个字。
秋星见众人看她,娇憨地解释道,「人家以为是因为秋蓝做的点心好吃嘛。」
秋蓝大为高兴,对她道,「秋星啊,以後你爱吃什麼就告诉我,我都帮你做。」她的答案最老实,在上面写了"不懂"两个字。
秋月想不到答案,胡乱在上面画了一只简单的猫脸,众人看了,轰然大笑。
答案揭晓,凤鸣大为扫兴,郁闷地叹气,「我还以为这次能够想点独特的东西出来呢,怎麼想到你们居然都猜到了。」
烈儿偷笑道,「本来是猜不出来的,听了鸣王和大王的对话,谁还想不出来就太笨了。卫潜将军虽然军功盖世,但出身到底是奴隶。一定是永殷权贵过河拆桥,靠卫潜保住了权力,然後就开始排挤嫌弃卫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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