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芋芋神色一黯,「若论外头冷漠,这孩子和他父亲十足一个样,想不到内里心肠却如此之软。」低叹一声后,片刻又转为冷然容色,筹谋道,「他日后自然会知道我们的苦心。大哥,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出应对之策。」
他们兄妹从小在家规森严的萧家长大,都是心志坚定之辈,遇到难关绝不会轻易退却,现在计划被忽然打破,也不非常惊慌,都竭力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洛宁在同安院的时候,就已在动脑筋,这时大致想出个大概,和洛芋芋商量道:「如今,我们有几件事要立即去办。首先要截断那小子在外头的支援…… 」
「容恬比那贱人的儿子难缠上百倍,若让他得到消息赶回来,恐怕我们再没有下手的机会。」洛芋芋立即明白,「我这就传下消息,派人截杀那个给容恬送信的侍卫。他刚离开,一定还没有走远,躲不开我下的追杀令。」
洛宁道:「庆彰那边由我去通报消息。反正我被那小子指派接送那群女孩子,倒是顺路了。」冷冷一笑。
「事qíng尚未明朗,庆彰也许还有别的用处,大哥见到他时,对他还是礼貌一点好。」洛芋芋忽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请大哥提醒庆彰。」
「什么事?」
「庆彰答应过我,会帮我杀死那个勾引云儿的低贱侍女。」
洛宁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些小事,秋月一介侍女,又不会武功,要她的xing命还不容易?何必偏要在此时生出事端?」
「不!就是今晚!她是那人身边重要的侍女,平常也在侍卫团团护卫中,今晚大乱将至,刚好借庆彰之手,趁混乱之际把她铲除,日后云儿闹起来,推到庆彰头上就是。若错过机会,恐怕以后就不好下手了。」
洛宁忍不住道:「秋月只是个不起眼的女人罢了,你为什么这样恨她?」
洛芋芋眉毛厌恶地一抽,咬牙道:「我一瞧见她迷惑云儿的假正经脸孔,和当年摇曳那女人勾引萧郎时简直一样。云儿不听我的话,多半也是她挑唆的,否则他怎么会为那贱人的儿子求qíng?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抬头瞪着乌黑的眼睛,bī视洛宁。
洛宁xing格高傲,对这唯一的妹妹却异常疼爱。看她倔qiáng地瞪着自己,不但不以为xing,反而仿佛看到当年少女时的洛芋芋,清高自赏、冷漠带刺,每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便会用这种目光瞪着自己,问他:「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多少次,自己都莫名其妙地骤然心软,败在这乌黑瞳子下,不管提出的要求多不合理,还是心甘qíng愿为她去做。
洛宁轻叹一声,露出外人从来无缘窥见的怜惜眼神,点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再阻栏。不过,芋芋,你要答应我,现在开始,立即离开同泽。」
「不!我要亲眼看着那贱人的儿子被砍成… …」
「不行!」洛宁脸色往下一沉,摆出大哥的架势,盯着妹妹道:「若真如你所愿,那小子死在同泽,消息传开后,老主人不可能不过问。如果老主人知道你当夜就在同泽城中,怎可能不对你生出怀疑?」
「大哥,我可以……」
洛宁断喝一声:「老主人对你生出怀疑也就罢了,你就不怕牵连到云儿在老主人心目中的地位?你这样筹谋,不就是为了云儿吗?」
洛芋芋身躯微震,脸色不断变化,几番想要开口,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低头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洛宁沉声道:「放心吧,万事有大哥在。你留下对事qíng也没有好处,在阿曼江边等我消息就是。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去见庆彰,再拖下去,恐怕会引起那小子的警觉。」向洛芋芋说了一声,大步迈向木门。
「大哥!」洛芋芋在后面叫住他,等他把脸转回来,才幽幽抬起浓密的睫毛,凝视洛宁,低声道:「大哥,你千万保重了。」
洛宁硬朗的唇角往上弯了弯,逸出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不发一言,转身大步去了。
洛芋芋看着他离去,呆立片刻,甚为落寞。
但她并不是懦弱自怜之人,不过数息,便已恢复冷淡从容的神色,离开这个充当秘密据点的小木屋。
她掌管萧家qíng报网,权力其实很大,萧家杀手团的qíng报递送,包括追杀令,大部分都必须经由她这里发出。
萧家qíng报网遍及各地,足可与各国王族所用的qíng报网络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同泽当然也有彼此约定好的,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联络暗号和方式。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大事不妙般的,这一夜恰好星月无光,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一伙晚,倒非常方便萧家人办事。
洛芋芋在漆黑的同泽小巷中穿行,倏忽如魅影,无声无息地钻进一个小酒馆,上到二楼,取出特制的蜡烛点燃,放在窗边,并在窗纸上用墨水描了几个记号。
烛光靠近窗纸,顿时把窗纸上几个记号印得格外显眼,从外面看过去,更是明白。在这样的漆黑夜里,有心人远远就能瞧见。
当然,如非萧家人,不可能知道这简单的几个符号里面包含着什么信息,最多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半夜不睡觉,胡乱涂鸦罢了。
洛芋芋把追杀侍卫长怀的命令发出去,在同泽中以无事可做。
她已经答应洛宁离开同泽的要求,心里也明白洛宁这大哥确实是为她着想,事qíng办完,不再犹豫,当即离开小酒馆,向城门出发。
城门夜闭,却斓不住她这样的人,到了城墙脚下,洛芋芋在怀里掏出铁钩长索正打算甩往高处,忽觉得身后似有异动。
洛芋芋心中大震,以她的身手,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她身后。此时无暇多想,全凭本能反应,电光火石间,洛芋芋长剑已经出鞘,转身间眼角瞥见一道身影,看也不看就一剑朝那黑影要害刺去。
却只见黑暗中亮光一闪,凌厉万分的一剑被硬生生挡住,更诡异的人,两剑相撞,也不知对手用了什么可怕手法,如此大的力道,居然一点金属攻击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洛芋芋虎口剧痛,长剑几乎撒手,惊出一身冷汗,低吼道:「你是谁?」
那人一派雍容气质,不答反问:「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竟让你也劳动大驾,不惜在深夜发出追杀令?」
他声音悦耳低沉,音量不高,却充满悠远深厚的力度,仿佛任何时候都是有条不紊的,一边缓缓发问,一边从容举步,从黑暗的角落中移身出来,让洛芋芋可以借助黯淡星光,看到他的脸庞轮廓。
其实,何必瞧他脸庞轮廓。
他一开口,洛芋芋身体就已经剧烈颤抖,几乎连长剑也拿不稳般,连退两步,背抵在厚实城墙上,才勉qiáng支撑住身躯。
她脸色雪一般白,用力咬着下唇,不知过了多久,才惨笑着低声道:「萧郎,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再也不见我一面吗?真好,你… … 你总算……
还没有忘记我。」
她猛地弃了长剑,向前一扑,把自己使尽力气挤进眼前这冷漠男人怀里,似哭似笑,闭上了眼睛,忘qíng地喃喃叹道:「这竟然不是做梦,竟然不是做梦…… 」
第八章
洛宁因为和洛芋芋密谈,已经耽误不少时间,离开后立即马不停蹄赶往庆彰府邸。到了地方,却不是向凤鸣所在的独立小院走,反而找到庆彰的心腹侍从,把洛芋芋给予的信物暗中往他手中一塞,低声道:「拿着这个立即去见庆彰,就说洛宁有急事,必须立即面谈。事qíng要紧,千万谨慎,不要走漏风声。」
庆彰当然知道洛宁是什么人物,忽然接到禀告,纵使已经上chuáng,也赶紧爬起来穿了衣服,把洛宁请到密室,询问缘由。
洛宁把事qíng匆匆说了一遍,问道:「事qíng已经泄露,王叔有何主意?那小子派我把他身边宠爱的侍女接去船上,若有需要,王叔可以把她们都抓起来作为要挟。
至于我这边,自然有借口搪塞那小子,谅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事qíng实在来得忽然。
庆彰听洛宁叙述经过,yīn谋如何败露,凤鸣如何被秘密引入同安院,开始也不由脸露惊慌之色。
可一听见凤鸣异想天开,说他要栽赃给庆彰,庆彰反而眉色一动,抖着满脸肥ròu哈哈笑道:「可见老天爷也在保佑我庆彰,若非有洛总管送来这个消息,我今晚定然遭那小贼毒手。不过现在,胜负立即逆转!」
洛宁问:「王叔有什么好办法?」
庆彰嚣张大笑道:「他不是要派人过来栽赃吗?刚好,可以让本王叔抓个人赃俱获。」声音一沉,目中流露yīn狠神色,「哼,到那时,我倒要看看谁会因为谋杀大王之罪失掉xing命!长柳那女人身为庆离的发妻,既然有参与其中,追究其中,也少不了牵连到庆离这个不孝子,我看还有哪个大臣敢为庆离说话!」
洛宁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庆彰想做什么,暗道,这家伙倒也有点脑筋,果然是个滑头。
不过这样做,对洛芋芋也有莫大好处。
洛宁道:「如要人赃俱获,王叔自家人还不能算数,必须要有重要的人证才行。」
「当然要有人证,而且还是有能力收拾他们一伙的人证。等庄濮亲眼看见那小子的手下偷摸进我的王府,身上还带着大王的人头,庄濮不抓狂才怪呢。」
庆彰小眼一眯,瞳中泛出可怕jīng光,切齿道:「我要让鸣王那处处逢源的小混蛋,今晚栽在我同国大军手上。竟敢栽赃本王叔?找死!」
果然不到时候,不见其人真颜色。
洛宁这才知道原来庆彰也有些本事,不过想起这又老又胖的家伙居然对他妹妹洛芋芋有所图谋,心底就对他充满鄙夷。他不想和庆彰多打jiāo道,这事既然庆彰已经想出好法子,也懒得多管,只沉沉加了一句叮嘱,「我外甥洛云是那小子的护卫,不管事qíng如何发展,王叔切记,千万不可伤到云儿。」
[这是自然。」
「对了,芋芋要我提醒王叔,不妨趁着今晚混乱,把勾引云儿的那女人也一并处理了。」
一个小侍女的xing命,在庆彰眼中和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庆彰眼都不眨就随口答应了。
洛宁匆匆走后,庆彰也立即行动起来。
首先手写了一封密函,把管家叫进来,命道:「你立即去见御前将庄濮将军,不管他在gān什么,务必把我的亲笔信jiāo到他手上。事关同国国运,给我谨慎小心的办,稍有差错,我活剐了你!快去!」
把管家脚不踏地的赶走,庆彰又把自己派去监视凤鸣住处各人出入的心腹侍从传来,询问秋月的下落。
凤鸣等人行动诡秘,有各侍卫前后护送察看,要跟踪不容易。
秋月一个小侍女,行踪却难以掩藏,她也没想过自己要掩藏踪迹。
果然,庆彰的人对秋月的行踪很了解,庆彰一问,他那心腹便答道:「这侍女今天傍晚去了福气门那,到现在都没回来。属下打听过,福气门那老头子生了急病,所以她留下照顾。属下已安排人留在福气门外监视她的动静。要把她抓来发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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