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洋针对的三桅船逃之夭夭,余恨当然发泄在小船身上,攻击力和jīng准度极高的弩pào对小船来说是致命的武器,和冉青相互配合下,不到片刻,有能力逃命的同国战船全部夹着尾巴逃走。
附近海面上只剩各种各样形状古怪的船木漂浮,再没有一艘同国战船。
「支援鸣王!杀啊!」
容虎不再需要肃清附近海上敌军,身上重担释去,二话不说抛下弓箭,拔出宝剑就冲出箭楼,在他身后,所有弓箭手全部跟了出来,血红着眼睛杀入西岸。
爆炸声一重新响起,就等于给凤鸣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
登上西岸的同国军遇到如此可怕的抵抗,死伤大半,早已怯了胆气,再一听轰轰隆隆的爆炸,知道水上局面会再次被凤鸣一方控制。
也就是说他们的后援再也无法赶来。
原本作为围攻者的同国军队,反而被凤鸣、萧家杀手团,还有容虎这批生力军包围起来。
看着bī近上来的森森利刃,同国军胆颤心寒。
「投降者不杀!」
凤鸣那群人里不知谁喊了这一句。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同国士兵们手上沾满了友军和敌军鲜血的武器,带着绝望抛在了西岸沙滩上。
战场安静下来。
qiáng烈的腥味笼罩了整个西岸。
这一场血战,由老天爷的捉弄而陷入逆境。
也因为老天爷的恩赐而得以扭转。
他们胜了!
「呼!」
身体累得发虚的凤鸣,无暇顾及仪态,往沙滩上四脚朝天地一躺,大口呼吸着腥味浓重的空气。
肺烫得几乎烧起来,胸口一片灼热的疼。
得益于珍贵的南岭火牛软甲护卫着要害,他才没有在这场血战中翘辫子,不过手臂、小腿等处,也挂了大大小小勋章似的伤口。
比较显眼的是颈侧的一道擦伤,要不是当时及时后仰躲过,说不定大动脉就被人割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个敌人,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别人多少剑,反正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泛着酸痛。
甚至连动动小拇指的力气都没有。
此刻,真觉得可以这样躺在沙滩上呼吸,也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好命。
容虎正在帮剧战后的曲迈他们包扎伤口,罗登不敢大意,拖着乏力的老腿赶去制高点监视敌人有无进一步行动。
尚再思则承担起清理战场的责任,分配人手重新布置西岸上的障碍和壕沟。
投降的同国士兵,也需要安置。
「少主。」崔洋走到凤鸣身边。
喘过一口气来的凤鸣,勉qiáng扶着僵硬到发疼的腰坐起来,拍拍崔洋结实的小腿,抬头虚弱地笑道:「gān得好,崔洋。你的弩pào真准,要不是你打得三桅船无法前进,登岸的同国军会更多,那我们就死定了。」
得到凤鸣的表扬,崔洋却出奇地沉默。
凤鸣奇怪地问:「怎么了?」
「少主,」崔洋沉声说:「洛总管在刚才的混战中,左胸后腰各中了一记重创,不幸当场阵亡。在同一场战斗里阵亡的,还有其余一百二十二个兄弟。」
凤鸣的表qíng,瞬间僵硬了。
第二章
博间。
阿曼江支流上,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正在水面平稳地移动。
船身掉了小半的gān漆,略旧的上面还打了一块补丁的灰色帆布,还有船头用竹竿挑起的带有「盐亭绸布」字样的老旗,都向人们说明,这不过是一艘阿曼江上最常见的贩布商船。
实qíng,当然并非如此。
此刻,离王若言手下最重要的qíng报头目,掌管着离国庞大的qíng报网的余làng,正坐在船舱里,低着头,展看刚刚收到的重要书信。
他看得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阅过,看完后,把书信轻轻合起,放在书桌上。
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左右手鹊伏不敢打搅他的思绪,屏息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余làng凝望窗外,看着大大小小的渔渔船划着悠闲的调子从眼前缓缓掠过,淡淡开口,「天一黑,渔船都归家了。」
鹊伏见他说话,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小心地问:「公子,大王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大王会说什么呢?当然是震怒之下的斥骂。他已经从别的地方知道鸣王被同国大军追杀的消息,一猜就猜到我们这边是有意隐瞒,导致他无法抽调兵马对鸣王进行救援。他这次是真正的雷霆大怒,要不是看在我是他族兄,现在又管着整个qíng报网的分上,恐怕他已经在信里命我自尽了。」
鹊伏道:「大王绝不会这样做,他明白公子的忠诚,也知道公子对离国有多么重要。」
「是么?我可没有你那么有把握,隐瞒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做好被他处死的准备。」余làng苦涩地冷笑一下,目光却渐渐变得冷冽无qíng,「不过,只要可以置西雷鸣王于死地,毁了我离国最大的威胁容恬,就算赔上我余làng一条微不足道的xing命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余làng的苦心,鹊伏这个一直待在他身边的人最为了解。
听余làng这样说,鹊伏心里既感动又难受,劝慰道:「公子的xing命怎么会是微不足道的?事qíng正照公子料想的那样发展。大王这个时候才接到消息,已经对同国的现况难以cha手,而且,属下已经查探到鸣王被同国以倾国战船困死在惊隼岛,甚至连三桅船队都调用了。不出几天,估计我们就可以接到鸣王的死讯。到那时,容恬一定疯了一样找同国拚命,我们就可以趁机了结他,为大王除去最忌惮的对手。」
「但愿如此。」
鹊伏有些惊讶,「难道公子有另外的想法?」
「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老天爷总能以让你无法解释的手段,改变你笃定会发生的事qíng,何况这次的对象是西雷鸣王。从前每个小看他的人都吃了大亏,包括我们英明的大王。」余làng神qíng肃穆地道:「如果他这次还能逃过同国大军的围剿,我就不得不动用最后一招了。」
鹊伏微微一震,迟疑着试探道:「公子指的是……烈儿?」
余làng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鹊伏面露不忍,「烈儿终究和公子有过一段qíng分,这样对他,公子心里过得去吗?」
余làng冷漠犀利的双眸,忽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胸口隐隐胀痛。
「心?」他沉沉地呼吸几口空气,断然道:「我身上并没有那样的东西。你下去做自己的事qíng吧。」
鹊伏yù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应道:「是。」离开舱房。
剩下余làng一人独自留在房内。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大半。
归家的渔船纷纷在船头点起小油灯,江面彷佛漂着无数闪亮的星星,既美丽又安宁温馨。
连贫苦的渔人都可以回家,有人却注定一生漂泊流làng,颠沛流离。
余làng苦笑。
也许不是注定,而是自找的。
他曾经有过一次机会,放弃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寻觅世外美境,盖个小房子,自己耕种,栽十来棵能结出甜美果实的果树,偶尔上山打猎,陪着心爱的人在山顶看日出日落。
这梦寐以求的机会,是烈儿给他的,连着自己的心一起捧到他面前。
他只需要伸手接过,就可以得到。
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无qíng地拒绝了这个机会,同时,也无qíng地,踩碎了烈儿的心。
夜色渐重,余làng却待在空空的舱房里,久久不想回卧室。
卧室里躺着他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人。
他想抱着这个人轻怜蜜爱,用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讨他欢心,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宠爱他,却连面对这个人的胆量都没有。
他害怕面对这个人时,内心被煎熬得痛不yù生的绝望。
更害怕面对这个人仇视自己,如同看着一匹yīn毒邪恶的láng的眼神。
烈儿,你是如此聪明,为什么却错爱上一个余làng?
余làng他,压根就没有心,也没有qíng、没有爱。
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在他身上没有一寸存身之地。
只有利用、欺骗、杀戮、yīn谋……
就算余làng自己,也深深憎恨这样的自己。
世上没有人会爱上这样的人,除了当日在永殷王宫门前,放肆地尽qíng欢笑,那傻瓜一样天真的烈儿。
只有,烈儿。
大战过后,惊隼岛外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船只残木和同国士兵的尸体。
海风中隐隐带着血的难闻味道。
撤回停泊处的同国战船大部分都是一副láng狈相,甲板栏杆在战斗中被巨石巨矛砸出破dòng的不在少数,更严重的是……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雷人做出来的东西太歹毒了!」
议事舱里,围着议事桌团团围坐的同国将领们,一个个圆目怒睁的,破口大骂。
「用再大的巨石攻击,我们在沙场上都见过,但这个歹毒陶罐,实在太邪门了!」
炸弹这个名词只有凤鸣他们知道,对于同国的将领们,这个新武器就直接命名为歹毒陶罐。
倒也算实至名归。
「不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做出来的。」
「看它爆的时候发出的颜色和气味。似乎和烟花有相似之处。」
「哪里相似了?我说何副将,你见过这样的烟花吗?烟花能炸伤士兵?里面还能she出这么多伤人的细针?还有那些毒雾……」
「对!说到毒雾,真是恨死人!如果让我抓到造出这种歹毒陶罐的人,本将一定把他剁成ròu饼!」赵伟的三桅船是炸弹攻击的主要目标,吃的亏最大,恨意也最深,牙痒痒道:「被炸伤,被细针刺中,都是皮外伤,还可以要大夫按伤qíng医治,但那个毒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邪门东西,开始吸入时只是口眼不适,呼吸不畅,使人至晕,原以为只要弄醒了就好了,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士兵们醒来后病症越来越严重,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连吃饭和大小便都需要别人帮忙,害我三桅船队人手顿时紧缺。」
他转头看着何晏,「说起来,这件事真要拜托何将军,至少抽调两百个jīnggān老兵给我,最好都是善于cao船控帆的好手,能熟练使用chuáng弩的也行,否则这么大的三桅船,人手短缺难以cao纵。唉,该死的西雷兔崽子!我还要命人连夜修理掌舵室,这次三艘大船的掌舵室都被砸中,看来要加厚木料,内嵌铜板才能不再出现今天的险况。」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