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愣然。
这就是说……
如果我在佳阳被毒死,容恬会连无辜的城守都列入报复名单?
这算不算是古代秦始皇残bào的连坐制的另一种发展模式?
可能和容恬相处久了,见惯了容恬温柔的一面,所以早把容恬从前bào力霸道的一面忘光光了。
这家伙……从前也是个典型的bào力狂……不然那个假太子安荷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痕。
简直就和若言那个恐怖的男人差不多。
不不!容恬绝对不是若言!容恬比若言好一千倍,一万倍!
求求你,老头,不要再让我想起若言了!!
凤鸣悄悄咬牙,用力攥紧掌下的chuáng单。
「大王,」烈儿说,「佳阳副城守还说,他们这次还带来了一本药学古籍,上面有记载文兰的相关消息。」
「记载着文兰的古籍?」容恬神色一凝。
「是,他是这么说的。」
「既然这样,凤鸣,不如本王去见一见他们?」容恬看看凤鸣。
凤鸣冲口而出,「不!要去就一起去!」
做过那种恐怖的噩梦后,他绝不想容恬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刻。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容恬的温暖,可以克制噩梦中的若言带给自己的寒意了。
第七章
离国。
都城里同。
余làng举步,缓缓踏过盘旋而上,多达数百级的石梯,登上最高的平台后,恭谨地止步。
狂风扑面。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离国王宫中最高的建筑物景台的最上一层,和各国常见的观景台不同,最上层不但没有结实的石柱尖锐朝天的耸立,也没有给人安全感的护栏。
站在这里,可以没有丝毫障碍地将都城里同尽收眼底,但这样的高度上,qiáng风劲洌,伸手又找不到可以握紧稳住身体的东西,担子稍微差一点的人,只要站上片刻,便会因为脚下的景观而头晕目眩,心惊胆战。
而此刻,在余làng到达之前,已有另一人站在平台上,静静站在一失足就会跌至台下的石台边缘,听着风声呼啸,衣摆飞扬。
沉默的背影不动如山。
「微尘余làng,拜见大王。」余làng伏身行礼。
片刻后,才听见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免礼,到本王身边来。」
余làng答应一声,站起来,走到若言高大雄壮的身躯旁。
他虽然持才自傲,却一向严守君臣之礼,尽管奉了王命,仍不肯和若言并肩,站得稍比若言退了半步。
极目远眺。
在晨光下苏醒的都城,屋舍成片,街道纵横jiāo错,两条护城河仿佛玉带一样,jiāo缠围绕都城内外,遥远的距离下,走动的行人变得极小,纵使以余làng眼力之佳,也完全看不清其面目。
余làng和其他王族一样,都出生在里同,对这故乡感qíng深厚无比,这些年为国四处奔波,即使偶尔秘密潜回,也是和大王秘议一番后匆匆上路,哪有登上小时候最爱的观景台,再重尝当日饱览都城风光的机会和时间?
此刻终于重临,即使心冷如铁的余làng,亦不禁生出感慨,微叹一声。
「目睹此景,你想到了什么?」若言听见他的叹息,并没有转过头,目视着远处,淡淡发问。
余làng思忖片刻,徐徐回答,「微臣想到的,是我们的王祖父奚锐。正是他,大胆改变前几代大王的观点,采用以军qiáng达至国qiáng的国策,毅然下令将国库所有金钱用于军备,甚至不惜牺牲王族的用度,以厚禄供养善战的将领,最终,才为离国建立了实力qiáng大的军队,是他领军征讨十数年,让四方惊惧顺服,奠定离国在这片大地上高贵显赫的地位,从此以后,除了和离国相隔一个永殷,远在南方海边的西雷外,其他各国都对离国恭敬畏服。也正是他,驱数万民役重建辉煌的离国王宫,并特意修筑这座观景台。先人的英明勇烈,让余làng缅怀感佩。」
若言微微一笑,「你是在暗指本王比不上王祖父吗?」
「微臣不敢。」余làng不卑不亢,「微臣只是奉大王之命,说出此时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已,并没有丝毫指摘大王的意思。」
若言对他的辩解不置一词,从容自若地看着自己掌管下的城池。
「目睹此景,你想到的,是早已不在人世,无法再有作为的王祖父。那,你知道本王想到的是什么吗?」
「请大王训示。」余làng恭然请教。
「本王想到的,是天地的浩大无穷,人力的渺小,还有神灵缔造万物,而又能在须臾间翻覆万物的,诡秘莫测的手段。」
「大王?」
「例如文兰,其色幽黑暗邪,其气却香艳无以伦比,本来相悖的东西,为什么竟要出现在同一样事物上,又例如安神石,如果没有文兰和沉玉的混毒,本来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偏偏神灵造出一种奇异的毒来,却又给予独一无二的解药。我们离国王族自古就爱钻研各种毒方,竭尽所能的制造更烈的毒药,可是当终于制出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后,却又会开始不惜一切地寻找解毒的方法。这不是徒费心思吗?这么多先人,总有几个聪明人,为什么他们看不透?放着荣华富贵,不好好享受,却要把心力放在这种不讨好的事上?已经贵为王族,要杀谁,不是一句吩咐就行了?何必定要毒药呢?」
他似感叹似自嘲的一番话,让余làng微微一怔,低声道,「大王的问题,高深莫测,微臣无话可答。」
「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高深,余làng,你只是从来不肯去深思而已。你想知道本王的答案吗?」
「请大王示下。」
两人jiāo谈以来,若言终于不再目视远方,缓缓把头转过来,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慑人气势的脸,映入余làng眼帘。
「问题的答案,就是人xing。」
「人xing?」
「人xing也是神灵赋予我们的礼物,而且是最有趣的礼物,就是因为人xing,所以人才不像走shòu一样无qíng,才会有喜怒哀乐。才会有我们的先辈明知费力不讨好,却毅然将一生耗尽在毒药的研究上,那叫xing之所衷。所以有的人,才会明知困难无比,却仍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取得心爱的事物。」
余làng目光转冷,低声道,「可是这件名叫人xing的礼物,也常常让人在面对两难的抉择时,难以理智行事,从而做出懊悔终身的错误决定。尤其是有的事物,外表漂亮,内里带毒,如果还要冒着风险去摘取,更是不智之举。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早点毁了它,免得害人害己。」
若言视线骤然犀利,脸上露出危险的微笑,「终于忍不住把你心里的怨言说出来了吗?」
余làng默然。
「你心中对本王有很多不满,本王心里明白。念你立了大功,本王不和你计较。」若言眼中的笑意,像刀锋一样锐利,淡淡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本王心爱之物,不管有没有毒,轮不到你妄加评论,更不忍你糟蹋毁坏。明白了吗?」
「微臣……明白。」
「安神石带来了吗?」
余làng略一犹豫,咬牙道,「安神石目前不在微臣身上。」
「嗯?」
「微臣在国境附近,遭到萧家杀手团拦截,危急之下,唯有将安神石jiāo给心腹,微臣吸引萧家人的注意,他则趁机远逃。按照约定,只要他平安无恙,必会在三日内到里同和微臣会合,到时候,安神石将平安送到大王手中。」
打量余làng一番后,才低沉地开口,「好,本王就等你三日。」
「多谢大王。」
「先和你说一声,在和你碰面之前,本王已经去信萧家,告知他们安神石在本王手上,要他们送上鸣王,由本王亲自用安神石为鸣王疗毒。如果鸣王来了,安神石却没有出现,本王的怒气会有多大,你应该想象得到吧?」
余làng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脸上却保持着平淡恭敬的表qíng,低声道,「微臣明白。」
安神石的事至此已经谈完,若言本想挥手叫他退下,目光一扫,却顿了顿,「你受了伤?」
「是。」
余làng与觐见离王前,已经尽量包裹伤口,掩藏伤势,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若言的利眼。
「伤在肋下?谁gān的?」
「是,剑伤,刺在肋下。是在阿曼江边陷入被围战时,萧家一个神色冰冷的年轻人下的手。」
「萧家,」若言冷冷一笑,「看来鸣王手下的能人,越来越多了。」
余làng沉默以对。
若非仓促之间遭到袭击,对方人数又占优势,以他的剑术,又怎会受伤?
而萧家人如此愤怒狂烈,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成为毒饵,最终导致他们少主中毒的烈儿。
「你先下去吧。」
若言的声音传来,打断余làng的思绪。
「有伤在身,就不要再到处奔走,先暂住宫中的来英阁,先王在世时,你还年幼,就曾在那里住过。需要什么珍药,只管向宫中司药索取。如遇要事,随时吩咐侍卫领你来见本王。」
「是,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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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几次快要吃饭的时候都被突如其来的事qíng打断,这次在秋蓝力劝下,和佳阳正副城守的会面,变成了气氛诡异的共进午餐。
主客见面各自安席后,早已准备好的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
「城守大人,不要客气,请起筷。」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糟糕的噩梦,不过可以苏醒过来已是令人高兴的事,同时,凤鸣也努力履行做一个有风度的鸣王的义务打起jīng神来招待看起来忐忑不安的佳阳城守,「先不说别的,尝尝这个,是秋蓝的拿手菜。容恬,P你也吃点。」
「谢谢谢……谢……鸣王……」
即使面对秋蓝巧手制作的美味,孔叶心仍然毫无食yù。
当然啦,声名赫赫的鸣王兼萧家少主竟然在他管辖的佳阳城内中毒,虽然自己绝对和下毒者毫无关系,但光是「防守不严、疏忽致祸」八个字,已经够让他吃不消的了。
一知道发生这样可怕的事,孔叶心第一时间就是给博间都城送去报告消息的快信,估计现在都城也炸开锅了。
恐怕此刻,大王给自己的惩令也快到了。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让他担心的,是万一鸣王抗不住毒xing,不小心死在佳阳……那位现在坐在鸣王身边,看起来一脸从容的西雷王会不会对佳阳甚至博间采取报复xing的举动?
唉,萧家人也不是好打发的,听说萧圣师虽然武功高qiáng,但是xing格古怪,睚眦必报,还很护短。
还有还有,那位天下人都不敢招惹的用毒高手摇曳夫人,人家小qíng侣没有得罪她,只是因为看不顺眼,她就会下毒要人家的命。
如果那两位知道宝贝儿子在佳阳出事,肯定大祸临头。
都说鸣王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灾难,果然。
这一次,不会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屠城?
老!天!啊!
求你保佑佳阳的百姓吧,错都错在我孔叶心无能……
「城守大人。」容恬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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