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王?」
「每次大王有奇异的行为,必然和鸣王有关。唉,但愿我这次猜错了。」
鹊伏说,「属下不明白。如果大王是对鸣王执着,为什么反而饶恕丢失安神石的公子呢?」
世事真是无常。
早上他还正为大王可能会处死公子而陷入绝望愁苦。
现在,却又为大王没有处死公子而头疼思索。
「大王忽然白日入睡,为了睡得沉,甚至不惜饮用安神的药剂。而且,又命令我收集鸣王所中之毒的典籍,说要研究药理。」余làng喃喃自语,目光逐渐犀利,沉声道,「这事绝不简单。我可能在无意中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鹊伏听见他这般语气,心脏也不禁霍然往上一抽,正想开口问犯了什么错误,余làng已经猛然转身,向他语气凝重地问,「安神石,你是否已经毁掉了?」
鹊伏忙回答,「按照公子的吩咐,安神石已经磨成石粉,撒在当风的地方。」
「这么快就完全磨成粉末了?」
「很奇怪,那玩意看起来是石头,实际上不硬,在磨板上一划就脱一层……」鹊伏忽然停下,观察着余làng的脸色,不安道,「属下是不是做错了?」
毁去安神石是余làng的命令,余làng还能说什么。
余làng急道,「石头不在了,石粉或许还有用。你快点去看看,粉末都被风chuī走没有。」
「是!属下这就去。」
鹊伏很少见到余làng露出着急神色,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浑身冷汗地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会后,鹊伏身影又出现了。
「公子,幸亏今天尚未起风,」鹊伏双手捧着一小包东西,旋风般地到了余làng面前,喘着气道,「还是散了一点,但能够找回来的,属下已经尽量找回来了。属下在洒下的地方每一寸小心地寻过了,一点点捏起来的。」
他手中拿着其实是一幅布角,大概是临时从自己袖上扯下来的,如对待刚出生的婴儿般的小心打开布料,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这就是众人尔虞我诈,不惜千里追杀,苦苦争夺的安神石,被磨碎后的残骸了。
「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鹊伏一怔。
什么?连智计百出的公子也说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把明明会随风chuī走的安神石残渣辛辛苦苦地找回来?让安神石毁尸灭迹,不留一丝痕迹,本来是公子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做的事。
「在鸣王的事qíng上,我们和大王的意愿是相反的。当大王一心得到安神石时,我不惜一死也要毁掉安神石。但是,如果大王忽然不再把安神石放在心上,就说明事qíng发生了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变化,」余làng那双似乎蕴藏无穷智慧的眼睛,闪烁光芒,「也许就意味着,安神石对我们而言,会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鹊伏下意识把手中的布包紧紧握了握。
虽然无法理解公子话里的每一分意思,但鹊伏深信公子对事物深刻的想法。
如果公子说安神石重要,那么安神石必然重要。
即使已成粉末,也万分珍贵。
「现在首要之事,是查清大王的寝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王会忽然改变一向的习惯,白日入睡。鹊伏,给我办一件事。」
「请公子吩咐。」
「尽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把妙光公主悄悄请过来和我见一面。」余làng抬首望向殿外,目光变得悠远,叹道,「我和这个小堂妹,也该好好聊一聊了。」
◎◎◎
「喂!有没有人啊!?HELLO!」凤鸣把手拢在嘴边,对着空dàngdàng的宫殿喊了第一百零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阵阵回声。
凤鸣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绝对,绝对,还是在梦里!
他尝试踏出了这个寝宫很多次,但每次跨出门坎,就会发现自己只不过迈进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宫殿。
他也试过爬窗户,结果蹑手蹑脚地爬到另一边,脚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又身在这所现在已经非常熟悉的宫殿里了。
不管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搞得和鬼打墙差不多。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空间结构?
算了,现在说空间结构也不顶用。
在这个心毒、移魂都能存在的时代,就算爱因斯坦亲临现场,一定也懵了。
只是……想不通啊。
按照过去的经验,就算睡着了会作噩梦,但恐惧的对象消失后,很快就会醒过来。
像这一次这样,若言都走了,自己还留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团团转,找不到出路的qíng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种令人郁闷的变化?
凤鸣在寝宫里来来回回踱步,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在若言回来之前,他一定要让自己醒过来,否则……眼睛瞄瞄案几上那幅由若言亲自绘出的军事地图。
要命的战争游戏。
没有容恬那颗最有军事指挥天分的脑袋帮忙,他怎么可能想出一个gān掉离国十万大军的计划?
老大,这不是电影,这是此时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人真事,名字就叫——不可能的任务!
凤鸣停下脚步,思索片刻,举起手,毅然地往自己脸上狠狠一拍。
啪!
右脸颊上顿时多了五道指印。
这一巴掌打得够用力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凤鸣闭上眼睛,做了几下深呼吸,收敛心神,缓缓抬起眼睑。
什么?
失望地一愣。
打得这么用力,疼死了,竟然还没醒?有没有搞错啊!
凤鸣又开始困shòu似的在寝宫里团团转,忽然,他停下来,用手试探着敲打宫殿的墙面,不知道这墙壁厚不厚……
他想了一会,又像要把这主意甩到脑后似的用力摇摇头。
没用。
走门和爬窗都是回到了这里,难道砸墙过去就能保证不是同一个后果了吗?说到底,这就是一个逃不出去的梦,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忽然困在这里的呀?
难不成是若言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凤鸣骤然一惊。
很有可能。
若言最喜欢这种卑鄙伎俩,而且凤鸣中的心毒,不正是若言派去的余làng下的吗?
这家伙想gān什么?不会是要一辈子把自己困在这里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xing,凤鸣打个冷颤。
妈呀!灵魂被困住已经够悲惨了,如果还要被困在最不想接触的男人的寝宫里,这简直就是悲惨的N次方!
难道从今天起,他堂堂西雷鸣王就变成了一个jīng神上的囚犯,要每时每刻都待在这个鬼宫殿里,随时恭候离王睡着之后来在找他「玩游戏」?
正在心惊胆颤地想象以后的悲剧人生,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寝宫一角摆放着豪华大chuáng的方向,传来一点动静。
凤鸣霍然转头,屏住呼吸盯着那一边。
不会吧?若言这么快就回来了?
千百般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凤鸣很快就看见大chuáng的垂幔下映出的高大人影,男人的大掌伸出来,掀开帘帐。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离王唇角微扬。
原本担心余làng的打断影响了梦中的好事,现在看来毫无妨碍。
凤鸣正站在寝宫另一边,转过头用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打量着他,宛如一头需要猎人爱抚的林中小鹿。
「离王回来得好快。」凤鸣见若言不怀好意地扫视自己,咳嗽一声,尽量从容地开口。
「鸣王不是也回来得很快吗?」
凤鸣心中一动。
若言这样说,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自他离开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这么说,无法从噩梦中醒来,不是若言动的手脚喽?
凤鸣思索的表qíng,落入若言眼底。
「鸣王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
对这只入室大灰láng,凤鸣当然不会实言相告。苦笑着耸耸肩,「我想不通的是,离王你可是一国之主,不勤政应该会被大臣们投诉吧,怎么可以睡了一觉又一觉呢?当大王的这样睡懒觉,不怕被怀有不轨之心的臣子谋朝篡位吗?」
「原来鸣王正为本王的宝座担心,大可不必,」若言淡淡一笑,「若是如此,就借此瞧瞧大臣们究竟谁是真忠,谁是假意,本王正好疏松疏松筋骨,清理一下离国的朝堂。」轻描淡写的话,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凤鸣不禁想起当初,若言命宫女把腿放进养有食人鱼的池子里,看着群鱼把宫女娇嫩洁白的小腿咬到血迹斑斑,惨不忍睹,这样做,竟只是为了恫吓凤鸣和取乐。
对一个柔顺听话的宫女尚且如此,若言对付谋逆者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更为残忍。
不过,这样的高压统治,王权真的如表面上看见的这样稳固吗?
凤鸣正在想着,若言已经走到案几旁坐下,并且打手势要凤鸣过来坐在他身边。
「鸣王,可以开始了。」
凤鸣差点跳起来,「开始?开始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游戏,在本王上次离开之前,鸣王正要开始说呢。」若言对仍摆在案几上的地图扬了扬下巴,「请鸣王指教。」
「啊?这么快?能不能等一下?」凤鸣额头顿时冒汗。
刚才所有的jīng力都花在了怎么让自己醒过来这桩事上,谁有时间想什么破解十万大军的妙策啊?
「鸣王如果不想玩这个游戏,认输也无妨。本王赢了,也不过得到一点小小的彩头。」
「不,不。咳,我是说,你才刚刚来,不如大家坐下,先喝口茶,聊聊天。游戏嘛,只是小事,不必那么认真。」
若言目光在凤鸣脸上一转,似笑非笑,「那看来,本王就此游戏而和鸣王定好的约定,也不必认真了。」
凤鸣气结。
若言就是若言,永远都那么咄咄bī人。
我已经倒霉地被困在了你的梦里,走都走不了,多给我一点时间会死吗?
「好,你要玩,本鸣王现在就陪你玩。」凤鸣撩起衣摆,动作潇洒地坐下,看向地图。
目光随着图上龙一样游走的墨线徐徐移动,心里默默辨认,这是昭北和繁佳的jiāo界,这是离国和繁佳的jiāo界,永殷境内的阿曼江在下流分成多处支流,这条流入昭北的支流好像叫梅江……
咦?梅江?
名字怎么这么熟,似乎听谁提起过。
凤鸣蹙眉努力回忆,猛地身子一震。他想起来了,是容恬!容恬曾经提过这条支流可以藏兵!
「鸣王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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