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孤注一掷去夺帝位,他更掂得自己斤两,乐得维持现状。何况在他眼里,姓朱的皇帝里靠谱的原也寥寥无几,尤是近来几位,武宗好“豹房”,世宗嗜“红铅”,光宗命丧红丸就作了“一月天子”,熹宗成日里凿凿弄弄俨然是个“木匠皇帝”,这些掌八荒四合的真龙天子非是贪yín好色之徒,便是懦弱无能之辈。
这思宗是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还是胸怀大明江山的中兴之主,合着还能再观摩观摩,没到非得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偏偏这新帝的脾气心思好似重重深山雾,虚飘飘的不教人瞧个真切。今儿赐了魏良卿免死铁劵,明儿又废除了东厂刑狱,一会儿示好,一会儿削权,合着糖跟鞭子哪个都不能少,这忽亲忽疏的态度,实难琢磨得紧。
这场皇帝与太监的角力长达两个月之久,京门九衢间人头熙攘,热闹如常,太和殿上却是一派山雨yù来前的暗流汹涌,如此真真假假地互相猜忌、试探与对峙,终是崇祯帝突然发难,先打发走了宫中的客氏,又设计迫使兵部尚书崔呈秀主动请辞回乡。
崔呈秀何许人也?既是魏忠贤的坚实一臂,也是魏党中真正掌权的一只大手。
若说一开始魏忠贤还抱有侥幸之心,想着能继续当他呼风唤雨的九千岁,眼下这形势竟是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必得给自己备一条后路了。
于是着了一些人寻了一匹骏马送去叶府,说是碰巧又见一匹不啻赤兔的好马,知他失了雪魄之后,一直没寻着合心意的坐骑。
那一拨人送马而来却一时不走,满屋满院地张望打量,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声——自打这叶指挥使自漠北回来,九千岁偶或旁敲侧击探一探口风,可真真正正、明明晃晃的也只问过这一回。
“厂公令我等问一句大人,东西拿回来了吗?”
眼前端的是匹好马,蹄骨坚硬,肌ròu贲张,毛色白中泛金,其魁伟雄奇之态尤甚雪魄,想必也真能与赤兔一争。叶千琅将目光自马身上挪开,平静回道:“劳烦回禀厂公,卑职失职,有负厂公重托。”
提及赤兔马,免不得就得想到吕奉先,叶千琅心里明镜也似,这是魏忠贤变着法儿地刺探自己到底起没起异心。
这些年叶指挥使不争浮名,不攘虚利,虽是魏党之中最利的一柄杀器,指哪儿打哪儿是从未有怨尤,倒也一刻不忘提醒自己,顺境尚有烹狗藏弓之虞,何况目下已是大厦将倾,他魏忠贤知道以那件稀世的宝贝讨好新帝,自己却也不傻。
几姓家奴都无关痛痒,活下去才最要紧。
这厢魏氏一党琢磨不透新帝的心思,各个惶惶不可终日,那厢十七岁登基的崇祯帝却也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刻掉以轻心。
朱由检不像他那只喜欢做木匠的哥哥朱由校,他有心学尧舜之治,亦有心做中兴之主,虽早已视这位嚣张跋扈的九千岁为眼中钉,却也知道抚剿并用,不能惹得狗急跳墙。他一面厚待魏党众人,一面又力图在内阁与六部中安cha自己信任的东林党人——虽不能明着就替左杨二人昭雪,倒也唰唰一挥朱笔免去了余党连坐,又一举平反了万历年间的几桩冤狱。
朱由校在世时不爱上朝,彼时当朝秉政的正是九千岁。而今弟弟掌权,明面上对这司礼监秉笔太监也不能怠慢,故每召内阁大学士等议政,也必召魏忠贤觐见。
自新帝登基,魏忠贤出入太和殿自得万分小心,一听皇帝召见,立时便传了叶千琅与自己同往。
太和殿内,崇祯敛容道:“而今匪患四起,辽东吃紧,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幸得漠北穆氏土司收编了qiáng寇一刀连城,主动出兵援辽,于浑河大败后金四贝勒莽古尔泰。朕已加拨穆氏土司白银万两、加封一刀连城为镇西将军,让他们为朕攘外安内,兴邦定国!”
不待九千岁生疑发问,另一太监的一声尖细喉音已响彻金殿:传穆氏土司单小虎、镇西将军一刀连城觐见——
右半边身子莫名一疼,叶千琅应声回头,先一眼瞧见单小虎,目光移向他的身旁,又见一个身形颇为熟悉的白袍人。
那人戴着一只huáng金面具,跨过云龙浮雕旁的层层台阶、踩过二尺见方的御窑金砖,一步一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金漆龙椅。
第三十二章
这时节刚刚下了霜,府内糙木摇落,百花杀尽,唯天边孤悬了一弯冷月,默默为这一府萧瑟投下几缕清辉。
不时自窗外拂进一阵夜风,chuī得案上几支长明烛烛火摇摇晃晃,叶千琅未脱下那身飞鱼服,良久默坐于窗前。
白日里太和殿上相见却也只是匆匆一眼,九千岁突地告病而退,锦衣卫指挥使自是也得同来同往,向崇祯帝自请而出。
一张脸冷冷清清,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喜是恨,只是到底记得,自打漠北回来,多少回长夜默坐数更鼓,又多少回一闭眼便见那白袍人踱步而来,仍是那般神容倜傥,气宇凛凛。
而今那人真来了,竟又教人如堕梦中,如缚网中,横竖魔障也似的不痛快。
忽地一阵劲风chuī过,案上几簇烛苗齐刷刷倒向一处,“嗤”一声就灭了。
一个人影应声入屋,趁四下漆黑便向叶千琅疾攻一招“巫山云雨”,这招式有这般缱绻的名字自然也伤不了人,倒像是存心引逗招惹。
对方的武功路数十分熟悉,叶千琅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一时只觉膻中内气海翻涌,便自将丹田真气bī入铁手,突地外吐内力,连攻四招,非bī得来人使出全力不可。
两人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稀里哗啦打了一气,打是真打,出手必不客气,可目的却不是为了杀人取命,只听见满屋子碰了这、磕了那的响动,又闻几声衣衫撕裂之声,到最后两人皆收了内力,只管以最本真的拳脚功夫贴身相搏,竟如两shòu厮杀一般,凭得全是本能与野劲。
案上的笔砚掉了,墙角的瓷瓶碎了,一忽儿是我将你压在案上,一忽儿又是你将我抵在墙上,黑暗中寻着嘴唇就咬嘴唇,寻不着就乱咬一气,牙齿磕得生疼,嘴里也满是血腥味,可这一吻竟比以往任何一个吻都甘美如酒,缠绵悱恻。
直到两人皆耗尽了力气,寇边城终将叶千琅压在自己身下的书案上,微微俯下身,咬着他的耳垂落下一吻,又伸手探到他的袍子底下。温热刚劲的手指摸过滑腻的大腿肌肤,慢慢滑至大腿根部,又陡然一移,往两腿中间捏了一把——
寇边城浑声笑道:“硬了。”
也不待叶千琅说些什么,又附耳低声道:“我忍不了了,你且忍忍。”
手指送进对方嘴里,一颗一颗舔摩过齐整齿列,又缠着那软腻的舌头搅了搅,沾得些许涎水而出。
撩起长袍,褪下亵裤,稍润了润两瓣臀峰间的入口,便摸出自己胯下早已不耐的xing器,狠狠杵了进去。
这点润滑到底不够,xué中硬物想来也不得快活,硬杵了半根就再杵不进去。只觉下身被人生生一撕为二,叶千琅痛得撕心裂肺,却又痛得酣畅淋漓,竟qíng不自禁轻喊出声。
往常哪怕最高cháo时分,这人也是一张无知无觉的死人脸,寇边城没料到对方会有这般热烈的反应,更没想到自己竟也如初尝云雨的毛头小子一般,满心的急躁难耐,非立马探入xué中不可了。
案子稍低了些,不得不扶着叶千琅的两胯将他尽力托高,待阳物被这谷道囫囵吞入,便随身体挺送轻摇双臀,留下一室yín声。
书案上的你攻我迎犹嫌不够快活,待抽了百十来下,寇边城适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又将叶千琅打横抱起,摸黑扔到榻上。
两人正身相对,虽看不见对方的脸,却一点不碍着在黑暗中彼此抚摸,一遍遍,摸他的鼻峰唇角,摸他的眉弓眼眶……寇边城突地感到指尖微微沾得湿了,错觉对方正在流泪,于是又细细摸了摸叶千琅的眼角。
仍是凉生生的,似哭也没哭。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chuáng上两人才尽欢而罢,外头天光微白,显是两人已闹了一整夜,叶千琅自榻上起来,下地走去了书案边。
寇边城也半坐起身,见叶千琅目下衣不蔽体,竟大方luǒ裎于月光之下,qiáng健俊美的躯体一览无余,一张苍白脸庞更是说不上来的平静安然。
他半侧着身子,微仰着头,微分着腿,窗外一丛枝桠yīn影正巧将那秀长的xing器遮住,只瞧见些许白浊液体自股间流下,慢慢滑过雪白腿根。
风来而树颤,湿润泛光的guī头便在那抖动的yīn影中忽隐忽现,yín也yín得美不胜收。寇边城眼睛久久不瞬,便连一口呼吸也轻吐轻收,莫名想到东坡先生一句“月与佳人共僚”,顿觉此qíng此景,正是如此。
一晌之后叶千琅转过身来,竖起那只铁手,平静望着寇边城道:“我杀你时用这柄剑,我想你时便用这只手自yín。”
两根才偃倒的旗杆又都升起来,其中一人毫不知羞、不掩饰,直截了当道:“阿琅,我还要你。”
叶千琅点亮了一支长烛,举烛去往chuáng边,方才的痛与快活都是真的,可到底想看一看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脸。
凭着烛光照看一眼,寇边城此刻长发披散,一点点暖光映衬下,鬓边白发便晃眼得有些教人心疼。
叶千琅一本正经劝道:“贪yín易老。”
“我已老了……”寇边城伸手将对方那只铁手握住,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为了我的阿琅。”
炽热qíng事甫毕,目下却正是算账的好时候,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成心,叶千琅举烛的左手轻轻一晃,便溅出两滴烛油,正巧滴在了对方胸膛上。
烛油gān得快,胸口立时添了一道血泪似的痕迹,寇边城被它轻轻灼了一下,不恼反笑,伸手捏着叶千琅的下巴将他拉近自己。
“你如何未死?”
“寇某的心器天生异于常人,不在左而在右。”寇边城执起叶千琅的手指握了一握,又将它放在自己右胸口,引着他感受里头的心跳声。
那道骇人的刀伤却在左边,想是大红莲华经已至巅峰,guī息功法又自幼习成,这人的心跳极轻极缓,若非静下心来仔细感受,还真不易发现心器异常之状。
“我给你一刀,你还我一剑,便算扯平了,是不是?”
“可这断了的一臂,又怎么算?”叶千琅冷眉冷眼,冷声冷气,可手却不安分,指尖偏移两寸,反自对方的胸口伤疤挪到rǔ首处,细细地拢捻挑拨。
“你熔了家父留下的剑铸了这支铁手,难道还不算扯平了?”心知对方这反应已是原谅自己大半,寇边城故作不悦之色,实则却是明嗔暗喜,“这剑是家父留给他儿媳妇的聘礼,你怎么说熔就给熔了?你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好个不讲理的qiáng匪。”叶千琅轻笑一声,停了手下动作,“家姐留下的耳坠子不也正在你手中?”
“我一直带着,一见它便知你不舍得我死,便愈是拼死也要早日复原,回来见你。”寇边城夺了对方手中长烛,chuī熄后弃在地上,又将他右手上那只金丝手套缓缓摘下来,一寸一寸极尽轻柔地吻过去,宛如对待真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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