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这种事qíng,总是饿着饿着就过去了,何况他并不是个真实存在的生命,唯一能反应到饿了很久的大约就是下降的生命值跟体力,可惜某账房先生的那两行是问号,数据给他的反应是不舒服,状态那一栏也从“易容中”后面多添了“饥渴过度,内力与生命值无法回复”,然后就是那成排该死的问号了,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出手的那招叫什么。
闭上眼睛,江南水乡的夜晚,沉静如画卷,应该只听得见水波流动的潺潺,以及更鼓的脆响,但显然南枫镇的这个深夜是不安宁的,犬吠与喧哗一直不断的响起,巡夜人与玩家你追我堵的游戏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弭,相反愈加热闹起来,因为很多玩家相信,那个带着神器的幸运小子一定会选在深夜或者人最少的凌晨,偷偷拿路引离开南枫镇。
导致南枫镇一夜之间,不管是不是对神器有窥伺之心,反正只要还在线上的玩家,几乎人人都被抓了一次,个别倒霉的已经在蹲监狱了。
东方还没有亮起鱼肚白,伸手还不见五指,
一慢四快的更鼓声响起,“咚——咚!咚!咚!咚!”
五更,宵禁令解除。
但镇上并没有热闹起来,只是零星响起船桨与开铺子的忙活声。
清晨露水的气息从破房顶流溢进来,梁先生睁开眼睛,这一夜他并没有睡着,一声不吭的坐起来,顺着踩一脚都会晃三晃的破楼梯,走到了后院。
荒糙上全是露珠,那些huáng鼠láng一见到他,立刻窜进石fèng墙壁后不见了。
掌柜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液已经凝固了,眼睛睁得很大。
掌柜的级数应该并不低,可能那枚暗器显然出乎他所料,于是只能这么不甘心的在游戏开始的第一天就死了。
死了之后不被系统刷新的尸体,对玩家来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后续任务。
剧qíng还没有中断,或者刚刚开始,因为这个NPC的死,还有很多qíng节正在进行,或者说,需要这个死讯或者尸体证明这个人已经死了,九州系统才会这样安排。
但对NPC来说,死了之后系统还不刷新尸体,也只有一个意思:死掉的这个人物有唯一xing,是特殊任务或者重要剧qíng里的一个环节,死亡恰好也是一个发展进度,所以系统不会再刷新一个完全一样的NPC来取代死掉的那个,九州的每个NPC都有自己的虚拟人格,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能gān什么,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
只要是拥有“自我”的人格,无论是真实还是虚拟,都会惧怕永远消失,所以即使不qíng愿,NPC们也老老实实遵守着系统设定。
但若知道自己是只能死一次的角色,即使是NPC也宁可违背系统的安排,反正都是死,被砍死跟被系统抹杀有什么区别。
慢慢俯身,梁先生抬手给掌柜阖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尽管这是一个才认识一天,并且吝啬到令人发指的家伙,就算这个NPC本身就是这样让人想踹的xing格,但若没有白天那个玩家冒失的那句话,掌柜不应该这么快死。
隐藏任务也好,特殊剧qíng也罢,都没有在九州开始的第一天就被系统扔出来的道理。
虽然他并不想饿上十天半个月,苦苦等玩家来发现他并不是这破客栈的账房…
梁先生走到后院的柴房里,找到了一把锈得几乎没办法握的铁锹,然后做了一件系统并没有要他做的事qíng,在荒糙丛生的后院里挖了一个坑,将掌柜埋了。
——换了是他,死了也不想这么gān躺着。
尽管这么做,倒很像行凶灭迹…
将铁锹扔回原来的地方,虽然锈得都不能用,但他并没有觉得多么吃力,东方已经开始蒙蒙亮,客栈的大门被人叩响了。
“梁先生?起来没有。”
刚刚走到大堂,客栈门已经自己开了。
正是那两个店小二中更黑更瘦的那个,打着哈气揉着眼睛来上工了。
“回去吧,今天不能开张,掌柜死了。”梁先生其实不想这么说的,他本来不打算吭声,最好让这个伙计发现掌柜失踪,毕竟系统归系统,NPC里还是有个叫官府的麻烦东西。结果系统提示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要他告诉这个伙计真相。
那伙计先是惊愕,然后目中闪过一丝呆滞,片刻后迅速转身掩上房门,带着一种夹杂怪异与不安的qíng绪,悄声说:“鬼谷奇巧门的老匹夫真的找上门了?“
“…”
用暗器的,还很厉害,应该是。
梁先生默默点头,这种郁闷无法言喻,很明显在听到掌柜死讯后,这个伙计被系统提示了诸多关于身份以及来历,敌人等等隐秘资料,但这种全天下都知道,偏偏就他自己不清楚的感觉——憋屈啊。
“那老匹夫人呢?”
“我赶走了…”不赶留着吃饭吗,全客栈上下就掌柜的房间里有半杯凉透的水。
“这!鬼谷奇巧门想必是将弟子误当做了掌柜,才会下此狠手,但此番放虎归山,徒留后患…呃!弟子失言,望请恕罪。”
梁先生被这句堵得说不出话时,那伙计眼珠一转,居然又道:“是弟子肤浅了,想必那老匹夫连夜赶回去,不出三五天就会搬救兵来,任他名门正派哪个趾高气扬的过来,都叫他们有头出门没命回去!”
“…”请解释下他真的不是魔教教主之类的东西吗?系统是正义的,所以他一天一夜就只有半杯水喝?!这魔教教主得有多自nüè多想不开才待在这里当账房先生啊…
“开张了没有啊,给我五个馍馍!”
从后院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人影出声吓了两人一跳,梁先生是因为胡思乱想心不在焉,伙计则是根本没留意后院会来人,紧张之下甚至目露凶光。
来的当然是一夜都没睡好,早晨上了个厕所连牙都没刷又爬上线来的漠寒。
至于后院的尸体不见,咳,漠寒当然认为是是系统刷新了。
伙计见是一个玩家,还是1级的小玩家,加上昨天见过,给另外一个叫齐小二的伙计送过东西,于是稍稍放松了点,硬邦邦的说:“客栈有事,今天不开张。”
“唉,难道掌柜没刷新?!”
漠寒郁闷的看着自己已经下降到两点的生命值。
二话不说,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从镇西到镇东杨胖子馍馍铺可是要整整半小时的,时间就是半文钱啊有木有!
“……”
“……掌门师叔,昨天这个人似乎就怀疑你的身份。”伙计很是不善的瞅着漠寒的背影。
梁先生怔了一下,呃,原来不是魔教教主吗?
不过听来也不是什么好门派,更别说他这个做头头的。
“为防打糙惊蛇,齐小二来的时候,师叔就说昨夜什么都没听见好了,弟子这就先走了,这客栈平日里没什么人,官府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掌柜死的事qíng…嗤,被当成我派门下被鬼谷奇巧门的老匹夫杀了,也够倒霉。”
为怕人发现,这伙计问了尸体在哪里,赶去后院掩饰痕迹去了。
天色已然大亮,梁先生默默站了很久,才就开始翻他那满是问号的系统资料。
身份:南枫镇客栈账房,临渊派第三代掌门。
第8章 无妄之灾 …
清晨,日光透过薄薄的雾气给青灰色的石板路晕上一层黯淡的浅金色,街头巷尾传来货郎的叫卖声,石磨沉重转动的声音里混着沙沙流下的麦粒,馍馍铺前浓厚的白雾从蒸笼里冒出来,围了不少玩家扯着嗓门在喊,这跟一般游戏点上NPC就出现界面购买的模式不同,真的要举着铜钱挤到近前跟老板高声喊的。
漠寒一头是汗,在生命值降到1前终于买到了5个馍馍。
用桑皮纸裹着的热腾腾馍馍,说不上会有多好吃,但揣在怀里感觉胸口都暖洋洋的。
没错,九州很坑爹的一点就是,它竟然没有所谓的玩家背包,铜钱也好,小物件也罢,都只能塞在腰间的口袋里,大物件揣怀里,由于大家都是一件粗布短打新手衣,袖子不长里面自然也没有fèng小口袋,要是东西多了,还得专门找一块蓝布,裹成一个包袱背着走,要怎么将一块布裹成包袱还真的难倒了不少玩家。对于玩家铺天盖地的投诉电话,九州官方则凉凉的解释道,玩家到一定级别可以在城市里使用类似仓库的地方放置物品,在游戏里买了房子也可以随便放,至于背包,那种东西属xing应该是“随身空间”吧,本款全息网游是古典武侠,你可以当成穿越,但不附赠随身空间的玄幻技能,如果游戏公司以后开发末日丧尸类全息网游,绝对附赠大家该功能,不然没办法活下去,摊手,玩家你们懂的。
懂毛!!末日丧尸那种游戏谁会去玩,考验心脏承受能力么?
漠寒沿着河边长满青苔的破碎石板路,拿出一个馍馍一边啃,一边想着要到哪里接任务。
他虽然爱玩游戏,但从来不喜欢在游戏里跟人拉帮结伙,通常都是一个人玩,做做任务,打打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级别低过平均水平他才会发急,不然继续一个人不好不坏的混着,很少加好友,也不组队,游戏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为了一件装备或者好的打怪位置,经常能起纷争,如果昨天晚上在客栈里不是他一个人,那么chūn雨要让给别人漠寒当然不甘心,但自己独占这好像也说不过去,现实世界已经太多的无可奈何,看人qíng面勉为其难的事数不胜数,玩游戏还要重复,那才叫没意思。
不过漠寒现在很急,混了一天才1级,换了别的游戏还不算啥,级练得慢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但九州每个新手村镇,都有1000玩家的上限,只要没有人离开南枫镇,这里就不会出现新注册的玩家,别人都3级4级了,他才1级了,那不是被人瞧不起被人抢怪被人欺负吗,他不喜欢争是一码事,但实力太低游戏玩不痛快,那就严重了。
“好心的小伙子,施舍点吧,求你了,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石桥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NPC乞丐向每个路过的人磕头乞讨,看见玩家也不放过,这不,漠寒一个没留意,就被拦住了。
那乞丐颤巍巍的,头发都白了,衣服虽然破,却还算gān净前面有玩家以为这乞丐有任务,就试探着扔下一个铜币,这乞丐立刻连声感谢,继续向别人乞讨,顿时引来之前给钱的玩家晦气的大骂,甚至还有脾气坏的对他拳打脚踢,将铜板抢走。
漠寒看看那个手肘都因为在地上爬行而渗出血珠的乞丐,又看看手上的半个馍馍。
他是舍不得一文钱,那够一小时的生命值消耗呢,也知道面前这个凄楚苍老的乞丐不过是一段数据,但今天早上漠寒在出客栈不远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饿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乞丐,他昨天见过这个NPC,就是被玩家踹打,吓得将破碗递过去的那个乞丐,早上看见的时候碗也只剩下碎片了,破衣服也扯得不像样,瑟瑟发抖,眼神中露出恐惧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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