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御书房,莲公公和小顺子都守在门外,见到皇后来,不再像以往那般隐隐带着敌意,反而一起露出个松口气的表qíng。
“娘娘,”莲公公连忙上前说,“林博远那厮给皇上看的奏章足有一本书那么厚,而且每页都熏了香,皇上从下朝开始看,起码看了有五六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只是熏香,香味也已入骨。”
“所以今晚林博远就要夜入陛下梦中了?”皇后冷冷道,“好心计!当个区区六品言官真是屈才了!”
和宫妃不同,不管景仁帝如何和宫妃颠鸾倒凤,这都是正常的事qíng,后宫中女子太多,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给景仁帝留下太深的印象。可是宫外的林博远却不同,一个今日才在景仁帝面前露脸的人,一个有真才实学用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人,景仁帝对他必定有好感。如果当夜再梦到林博远,只怕会在意的不得了。
有些时候一段倾城之恋的起源可能会很简单,或许只是捡起了你的笔,或许只是喜欢同一本书,甚至可以只是无意间一次回眸,都有可能让人倾心。当一个人开始在意起另外一个人时,或许感qíng就已经悄悄降临了。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就因为懂,才不得不叹一声林博远好手段!他们这些宫里的人折腾了两三年都没什么结果,林博远却隐忍了这许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惊人。
“不管怎样,先把人送走吧,毕竟夜深了。”皇后垂眸沉思片刻后道。
这个时间如果景仁帝打了个盹儿,做一场香色四溢的梦,再醒来后看到文质彬彬的林状元坐在自己眼下的书案旁打瞌睡或者一副疲劳的样子,说不定更会心生怜惜。
尽管皇后也是大家的敌人,可是她当皇后不少年也没拿下皇上,暂时不能算作劲敌,林博远才是他们当务之急必须除掉的对手。
此刻莲公公与皇后空前团结,莲公公敲门而入,见景仁帝正昏昏yù睡,立马从衣袋中拿出醒神的清凉油,迅速涂在自己衣袖间,挥挥手都是一股清凉的气息,他快步走到书案前,挥了挥衣袖,朗声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景仁帝被一股清凉的气息包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一听见皇后二字,连忙道:“快请。”
和淑妃不同,景仁帝对于皇后是相当敬重的。
皇后姿态端庄地走进御书房,见周围有人,便对景仁帝作了一揖,轻声道:“臣妾昨日和陛下约好要帮陛下调理身体,今日见陛下这么晚还没歇息,有些担心。陛下,晚睡伤气血。”
景仁帝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再不歇息自己就要直接去上早朝了。他放下手中才看到一半的纸,视线落在林博远身上,便对莲公公道:“夜色已深,送林爱卿回府。”
莲公公点头应下,对着面露不甘之色的林博远道:“林御史,这边请。”
林博远恨恨地看了搅事的皇后一眼,只能扣头称谢后,跟着莲公公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后大步走上台,站在书案前道:“皇上今日虽然看起来有些疲倦,可眉间愁思倒像是减轻不少,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景仁帝点点头道:“昨日同皇后说的那件事,今日便有了转机,正是应在这林博远身上。此人才华横溢,做的一手好文章。最难得的是,他不是个只会写文章的绣花枕头,关于新政,朕还只是有个想法,他竟已经想得如此透彻!”
说着还对皇后指了指书案上的纸。
“这……奏章,未免太过糙率了些。”皇后淡淡道,“臣妾不懂朝中大事,也有些规矩还是明白的。这样的东西,是没办法拿出来说服文武众臣的。不若让人抄阅一份规范的奏章,隔日由通政司面呈陛下,让满朝文武都看一看不是更好?”
“那林博远说吗,怕通政司压下奏章不报,便直接面呈了。”景仁帝叹口气,这种事qíng屡见不鲜,他有心整顿,却不好一下子拿太多事开刀,只能紧着重要的先来了。通政司那里怎么说也不敢隐瞒重要的折子,而且有锦衣卫在,很多事不通过通政司他就能知晓,所以这里并不是最先要动的地方。
“陛下倦了,”皇后笑道,“若是陛下不知道的事qíng,通政司压也就压了,陛下已经知晓的,命通政司代为抄写按照程序写的奏章,他们怎敢压着不报?”
“如此甚好。”景仁帝揉揉太阳xué,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累,连这么简单的事qíng都想不到,需要好好休息了。
“至于这林状元……”皇后道,“一个做实事的人,把他放到应有的位置不是比御史台还要好?但凡他是个心系百姓的官员,心中最希望的,应该是能够亲自为百姓做一些事吧?”
景仁帝点点头,认为皇后此言非常有理。他点点头道:“恩,等新政确定下来后,便可命林博远负责新政实施一事,即可借机提提官职,又可以找个放心的人去办这件事,不错。”
皇后满意地笑笑,劝皇上保重身体,先去休息,明日再想比较好。等林博远下去做事,还有机会再见到景仁帝了吗?大概还是有的,可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在朝上晃了。
景仁帝和皇后一路徒步走到栖凤殿,夏夜并不是很冷,只是有些露水,皇后为他披上披风,帝后携手,感觉倒也不错。
今日的栖凤殿与以往不同,以往是端庄严肃的风格,今日从幔帐到被褥全都是暖色的,看着有种温馨的感觉。景仁帝本就有些乏了,此时见到这样的布置,便更觉得该睡了。洗漱后很快躺到chuáng上,见皇后宽了衣睡在自己身边,景仁帝微微笑了下。
“皇上,”皇后伸出手轻揉景仁帝的太阳xué,用一种非常舒缓的声音说道,“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夜间梦到的人,说不定只是白天见到最多的人,陛下可不能当真。”
“日间见到最多的人可不是林状元?朕梦到他做什么。”景仁帝很舒服,闭上眼睛道,“皇后莫不是想让朕梦到你?”
“如果是呢?”皇后的声音虽然有些粗,可听起来实在很让人安心。
“朕会梦到皇后的。”景仁帝笑道,他有点开心。
“如果梦错成林状元,我可要生气的。”
“你再说朕真的要梦到他了。”景仁帝翻身将皇后搂住,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在朦胧间低声说,“朕会努力梦到锦意的。”
说罢便沉沉睡了过去,他实在太困了。
第10章 朕已平静
景仁帝觉得,自己今天这么疲惫,应该会睡得很香甜,就算做梦,也应该是梦到皇后,谁知他做了个万万没想到的恶梦。梦中自己化身饥不择食的色魔,竟然将林状元压在身下啃了一遍又一遍,景仁帝几次想醒来却都醒不来,睡梦中自己又像变了一个人般居然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太可怕了!
梦很香艳,可是景仁帝内心深处是排斥的,他并不喜欢这种梦。他觉得自己就算是真的对男人有了兴趣,也不应该对林状元这样的国之栋梁动歪心思。对于一个没有道德心的人来说,这种梦大概是个享受,可是对于正直的景仁帝而言,他只觉得这种梦糟糕透了。
想醒醒不了,景仁帝出了一头的冷汗,直到清晨才被皇后擦汗的动作弄醒。他有些惊惶地睁开眼睛,见到皇后那张熟悉的让人安心的面孔,景仁帝乱跳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陛下做什么梦了?”皇后问道,“是梦到臣妾了吗?”
她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景仁帝昨晚睡前皇后说过的话,皇后几次提到林状元,让他别梦到林状元。他大概又是想与皇后行周公之礼,结果就梦到这么匪夷所思的梦。
“倒是梦到了……,”景仁帝含糊不清地说,“可惜不是什么好梦,下次睡前不许说些有的没的。”
皇后当然知道景仁帝梦到了谁,不过见他这不甚在意反而觉得有些不好的表qíng,倒是放下心来。人心是算计不到,不管林博远计算得有多巧妙,却始终想不到景仁帝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莫名的chūn梦不会让景仁帝觉得开心,反而会升起罪恶感。与嫔妃们不同,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无论做多大尺度的梦都会感觉不错,因为这个景仁帝的原则允许的,这个世界认同的,稍稍过界一点也没关系。可是梦到朝臣,以景仁帝的xing格,不会有背德的快感,只会觉得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很不妥。
“是臣妾不是。”皇后gān脆地认下错,尽管景仁帝没说到底因为什么没睡好。
景仁帝心知此时和皇后没关系,此时她gān脆地认错,倒是让景仁帝有些愧疚,便道:“与皇后无关,是朕昨日累了。”
“那皇上便再睡一会儿吧,”皇后看了看沙漏道,“还有一会儿时间,臣妾今日不去晨练,只陪着皇上休息。”
见果然还有半个时辰,景仁帝便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皇后的手在他头上轻揉,让他觉得很舒服,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十分沉,没有做梦,只有皇后手掌gān燥的触感,在睡梦中一直伴随着他。
待上朝时,景仁帝又jīng神抖擞了,只是再看到林博远,就总有一种不想见到这个人的感觉。其实景仁帝知道这件事和林博远没有什么关系,他自己的梦,不该迁怒别人。只是理智是一回事,qíng感是另外一回事,他还是能够重用林博远,还是能够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赞扬这位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可是再要让他和自己单独相处,那景仁帝就做不到了,总归是有些别扭的。
林博远本以为不管皇后那里使了什么手段,自己都能够在景仁帝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可惜印象有了,但不是什么好印象,不仅没能和景仁帝关系进一步,反倒连单独面见皇帝都成了问题。要知道他一个六品言官,无召不能入宫,想在朝后单独留下也是不可能的。偏偏景仁帝自那夜之后就再不肯单独召见他,他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林博远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了,没想到现实比这还要凄惨。
在林状元舌战百官,硬生生一个人顶住了所有官员的pào火,力挺景仁帝的新政成功,并且将自家老爹得罪的差点要将他逐出家门时,他以为自己的忠心自己的一片诚意足以打动景仁帝,让自己成为景仁帝心中最信重的臣子,给自己一块腰牌,可入宫求见皇帝。
可是没有。
林状元得到的是从六品言官蹿升为四品户部侍郎的待遇,而且还全权负责此次新政的工作,被景仁帝外派到各地监察,等回朝后应该还会升上一升,算是年轻一辈中最受帝王宠信的臣子了。
林博远:“……”
去林府传旨的太监是莲公公,这不是巧合,这是他千方百计求来的机会,就是为了能够今天与林博远单独见面。林博远接旨的时候脸是惨绿惨绿的,莲公公则是笑得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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