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却当了真,叫道:“果然是这样的,我听闻狄大人跟海帅是好友,怪道你认得海帅!”
两人到了点检司,守门众人都已经认得幼chūn,果然就放她进去,却把那小兵给拦住了,幼chūn说道:“他是跟我同来的,就放他进来好么?”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到底也答应了。那小兵面上生光,激动说道:“阿chūn,你果然好厉害。”幼chūn低声说道:“不要叫,到了里面,我们要小心说话,海帅很……很……”她愁眉苦思了片刻,望着那小兵亮晶晶的眼,说道:“海帅是很正经很威严的人。”小兵便使劲点头。
两人到了里头,幼chūn轻车熟路地就望书房去,两边站了若gān的兵士,见了她也不拦阻,那小兵好奇的很,却也不敢四处张望,只低着头跟着幼chūn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越是到里头,兵丁越多,到最后走廊之处,有人将他们拦下,小兵便在此处等待,有人引了幼chūn进去。
幼chūn进了书房,里头阿秀不待她开口,就说道:“又来做什么?”幼chūn说道:“大人,我听说大人明天要攻打鹰岩了。”阿秀说道:“又怎地?”幼chūn说道:“我想跟大人同去。”阿秀说道:“乖乖在营地呆着!出去!”
幼chūn大惊,赶紧跑上前去,扒在桌子边求道:“大人,我是真的想跟大人同去,大人!”
阿秀抬眼看她,说道:“你这般小,去能有何用?只是累赘罢了!”幼chūn心头一梗,却说道:“大人,我保证不会是累赘的,我听说大人刚到军中时候,也不过是十三岁,大人,我已经十二岁了!”
阿秀心头一动,怔怔望了幼chūn片刻,才说道:“我十三岁时候,不似你这般小个头。”幼chūn说道:“大人你前天见我,还夸我高了。”阿秀哼道:“不过是信口说说。”幼chūn说道:“大人,我真的可以去的,你容我这一次好么?”
阿秀皱眉低头,说道:“不行就是不行,休要罗唣,自己出去,不然的话,我自叫人拉你出去了!”
幼chūn后退一步,隐约见门口侍卫身影出现,幼chūn以为是来捉自己的,一惊之下,急忙又跑过去,这次却是绕过桌子,直跑到阿秀身旁,伸手拉着他胳膊叫道:“大人,大人!”
阿秀正提笔写字,被她用力一拉,笔在纸上画出很重一道墨痕,阿秀恼了,道:“孩子就是孩子!”手臂轻挥,喝道:“休要胡闹!”
幼chūn未敢十分用力拉着他,被阿秀手臂一摆,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又带着恼,两相错了力,幼chūn被他一推,向后踉跄跌出去,一下便撞在旁边的那玲珑花架上,上头摆着个蓝影白瓷的景德镇花盆摇摇yù坠,幼chūn连人带花架便跌向地上,那花盆就向着她头上撞来。
阿秀手上一空之时,心头立惊,转头一瞥,来不及多想便起了身,他动作何其迅速,闪身到了幼chūn身边,俯身将她一护,同时一掌反手拍出,那花盆被他拍开,直直撞在旁边柱上,瓷片同泥土纷纷,跌个粉碎。
阿秀将幼chūn一把抱起来,问道:“跌坏哪里了?”
幼chūn摔得呆呆的,反应过来,却问阿秀道:“大人……我……”心头叫苦不迭,本是要相求他许自己去的,这样一来,却是又闯了祸了,他定然是不喜。
幼chūn一怕,眼圈就先红红的,阿秀见她不语,就把人抱着,翻过来看看,又问:“摔疼了么?”
幼chūn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大人,我无事。”
阿秀低头看她,见她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先前那口恼火烟消云散,当下就叹一口气,就道:“怎地这么倔qiáng?不许你去就不要去,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的……本是不想见你,怕你东想西想,才叫你来……你……”一时沮丧,便把心里话都说了,说到这里,缓缓停了。
幼chūn听他说了这些,又是羞愧又是高兴,说道:“大人……对不住。”
阿秀说道:“幸好没伤到,不然的话……”微微苦笑,低低说道:“你景风叔不会饶我罢。”
这一抱,阿秀才觉得怀中的人,比之先前似有些不同。先前的幼chūn,瘦弱的叫人心怜,抱起来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折了哪里,仿佛小猫儿一般。如今却真个长了许多,身子抱起来,倒真的像是有种“抱着个人”的感觉了。
阿秀心中略觉异样,缓缓地将幼chūn放开,叹了口气,说道:“回去罢……”
幼chūn却仍不动,阿秀看她几眼,问道:“……你,真的想跟我一同去?”幼chūn急忙点头。阿秀不再看她,转头望向别处,想了片刻,终于面露笑意,笑的灿烂,望着她说道:“好罢,既然如此,那我便许你同去。”
幼chūn大喜过望,叫道:“大人,大人!谢谢大人!”阿秀看着她笑面如花,是着实的开心,他心头却仿佛如大石压住,一丝儿的气也透不出,一时竟觉有些窒息,那眼睛也渐渐红了,虽然还是笑着,那笑却缓缓僵了。
幼chūn却未曾察觉,只说道:“我不扰大人了,这便走了,我明日早早过来听命。”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才退了出去。
阿秀一眼不眨地盯着幼chūn出去,一直等幼chūn走了,门口上人影不见,那笑才dàng然无存,面上竟泛出一丝冷冷气息来,一双极好看的凤目之中,却漾出丝奇异的水光,却只在里头薄薄的氤氲着,仿佛透明雨云不落,两相僵持里头,阿秀听得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静静地响起,说道:“是你自己要如此的!若、若真个儿你……那你休要……怪我!”
门口的侍卫相送了幼chūn离开,隐约似听到室内有声响,略看一眼,却见海帅正缓缓落笔,室内并无他人,海帅也不似是个刚说过话的样,莫非……只是谁的错觉?
78一将功成万骨枯
涂州出兵这日,晴光万里,海上风平làng静。九艘战船自涂州港边驶出,远向海上鹰岩而去。
幼chūn人在主帅船后的第三艘战船上,眼望着面前深蓝色的海面,波涛涌动,大船乘风破làng,海上làng头向着两边推开,推压挤堆,泛出无数白色泡沫,嘶嘶叫着,又融入海中。
幼chūn看的心头澎湃,她第一回出海之时,还不懂水xing,眼见一望无际的海面,又是敬畏,又是惊喜,如今再见,却又有一种蠢蠢yù动想要跃跃yù试之心,因此只在心头默默地回想小顺教给自己的那些游水之法,又暗暗担忧小顺,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船行了半天,中午开饭,幼chūn看的够了,便跑下船舱去吃饭,正要下舱,却听得有人叫道:“陶幼chūn!”幼chūn驻足,却见是个辖兵官长招呼她,幼chūn急忙跑过去,问道:“大人,有何吩咐?”那官长上下看了她一番,问道:“你就是妙州统兵狄大人的亲戚?”幼chūn见他眼带轻蔑,心头一跳,就问道:“大人为何这样问?”
士官说道:“你小小年纪,哪里不好去厮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是想混个资历,以后好平步青云?”幼chūn急忙摇头,说道:“并不是如此。”士官说道:“我听闻你在军中,多有不同,还自己另辟单间住着,更没有人敢招惹你,该是真的罢?”
幼chūn老实说道:“是。”士官说道:“你这样小小孩子,到军中又有何用?想必正是如我所说的一般,无非是混个资历,为以后平步青云而已,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的,末了却还要被你们这等轻易就仗势爬上去的人管辖,哼!……只不过,我听闻妙州的狄大人英伟刚正,乃是个难得的好官,竟也会行如此裙带之事,实在叫人不齿。”
幼chūn听他说景风,就叫道:“景风叔不是这样的!”士官挑眉哼道:“是不是这样的,底下自有公论,等会儿到了鹰岩,打起来的话,你这小家伙,记得躲在船舱里别出来!省得见血昏倒,或者失声尖叫,有rǔ我们的军威,添些累赘!”
幼chūn见他瞧不起自己,咬着牙就不说话,士官见她双眉皱着,面带恼意之态,正要再说,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陈添,你在同陶幼chūn说话么?”士官回头说道:“如何?”那人叫道:“海帅船上发信过来,叫陶幼chūn过去呢!”
陈添怔了怔,便冷笑一声,回头来望着幼chūn,说道:“听到了么?狄大人跟海帅关系甚好,必然是狄大人拖海帅照料于你了,小家伙,乖乖到海帅身边儿去罢,海帅定然会把你护的好好的。”
幼chūn咬着唇,终究无话,只狠着眼神,拔腿跑到船头。
方才同士官陈添说话的是这船上的传令官,见幼chūn过去,就说道:“陶幼chūn,方才海帅船上打信过来,叫你过去。”幼chūn说道:“叫我过去做什么?”
传令官说道:“不知,只说叫你过去。”幼chūn想到陈添所说的话,赌气说道:“我不过去。”传令官一惊,旋即说道:“胡说!这是海帅的命令,谁敢违抗?!”幼chūn见他面露严厉之色,也自知道自己错了,才低了头,说道:“大人,是我一时说错了,我即刻过去就是。”
两只船都停了,近近地靠在一起,只隔一人距离,中间上头便搭了甲板铺好,虽如此,到底是在海上,颠簸之际,没有经验的人几乎站不住脚,那传令官说道:“陶幼chūn,我派人送你过去罢。”幼chūn摇摇头,说道:“大人,我自己过。”
传令官答应一声,说道:“我扶你上去。”幼chūn正往上爬,传令官用力将她一扶,幼chūn爬到甲板上,旁边便有诸多人来看,那陈添也夹杂其中,冷眼相看,巴不得幼chūn掉到海里去。
幼chūn爬上甲板,传令官说道:“只站稳了脚,休得往下看,若是慌张就不好了。”幼chūn点头,说道:“大人,我自晓得了。”
幼chūn站直了身子,迈步向那头走去,甲板随着波làng鼓动而微微摇摆,人走在上头,如走软索桥,幼chūn扫了一眼下头波làng起伏,心头果然一慌,急忙抬头望向那边,目光一动,却见那头一堆人里头,有一人负手走出来,长发银甲,白袍随风舞动,玉面天生,正是阿秀。
幼chūn望见阿秀之时,心头陡然安稳下来,她近来在营中,将那拳法练得纯熟,已经不似昔日那弱不禁风的丫头,心神一稳之时,脚下也定了,快步向着那边走去,眼见就过了中间那最险一块,便到了船那头,两边船上的士兵见状就鼓噪叫好,阿秀见她跑到这头甲板上,纵身就往下跳,急忙伸手将她拥住,幼chūn一跳,却跳入阿秀怀中,被阿秀抱个满怀。对面陈添看了,冷哼一声,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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