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抱着幼chūn,此刻力气用尽,又无借力之处,整个人濒临绝望,双脚已经沾水,低头之时,忽地望见幼chūn仰头冲着自己笑的灿烂模样,阿秀心头一动之际,单臂将她抱着,一掌遥遥地向着数丈之外的一方岩石拍出,罡风掌力何其雄劲,顿时将那坚硬的岩石打碎,石块哗啦啦落水,阿秀借着这一掌倒she之力,贴着水面向后倒退数丈开外,先头那抛入水中的木板正在浮浮沉沉,阿秀冲过去脚下一踏,纵身跃起,向前而去,如此几度起落,身形如电,又似鹰燕般,快的叫人目不暇给,顷刻已经到了大船前头,这边船上众将官都看的呆了,一声都不敢出喝彩也都忘了,阿秀已经是qiáng弩之末,只拼最后一口气,使出一鹤冲天招数,纵身向上,冲到大船之上,缓缓落下。
阿秀双脚落地瞬间,膝盖都软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兀自抱着幼chūn不妨,旁边的蒋中则跟几个将官见势不好,急忙来扶。
阿秀被人围着,轻轻将幼chūn放下,先问道:“怎样?”幼chūn也有些惊魂未定,说道:“大人,我无事。”阿秀气息不定,头晕心乱,支撑着伸手,就打了幼chūn一个耳光,骂道:“谁叫你擅自行事!”
他虽然大怒,然而幸而是体力不支,因此打的也不疼,幼chūn手捂着脸,说道:“大人……”本是要辩解的,见阿秀脸色发白,摇摇yù坠之态,话锋一转,就低低说道:“大人你别动怒,是我错了。”
阿秀见她如此,才放了心,方才他几度生死,旁观者看着,只觉得他武功高qiáng,动作潇洒,只有啧啧惊叹敬慕震惊的份儿,但其中惊险只他自己知道,但凡有个计算差了,反应差了,那么……毁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九艘战船上的士兵,又该怎办……
唐突出去救人,明知那是蠢不可及的行径,是他唐锦似宁死也不会做出的蠢事,可是……
众目睽睽之下,阿秀张手将幼chūn一抱,眼睛微闭,眼角水光沁出,却又极快睁开,将人推开,自己起身,支撑着转身。
身后陈添冲过来,叫道:“陶幼chūn!”幼chūn见他无恙,只肩头包着,也觉欢喜,叫道:“陈大哥!”陈添狂喜之下便将她抱了,说道:“你无事,实在太好了!”幼chūn挣扎着出来,说道:“多亏了大人相救。”
此刻阿秀已经走出人群,闻言转头看了一看,见两个手握着,便沉声说道:“把他……带过来。”手下亲兵便去叫幼chūn。幼chūn离开陈添,被亲兵带着去见阿秀。
幼chūn站在边上,见阿秀盘膝坐在chuáng上,双眸闭着,半晌不见动作。她虽然不懂武功,也知道阿秀大概是刚才为救自己而有些不妥当。因此只乖乖地一声不出。
片刻阿秀才睁开眼睛,面色稍微好转,见她站在旁边,怔了怔,就说道:“方才打的……可疼么?”
幼chūn摇头,说道:“一点也不疼。”阿秀说道:“你过来。”幼chūn急忙跑过去,站在chuáng边,阿秀伸手摸摸她的脸,见那脸上稍微有一丝红,就叹了口气。
幼chūn说道:“大人,真个儿不疼的。”阿秀心头涌涌,似有万语千言,偏一字无出,只说道:“你为何要行那凶险之事?你可知……你可知……”本是怕她涉险,故而宁肯舍了她不用的,哪里知道她自己巴巴地送过去了?本以为她……此刻失而复得,心境格外复杂,一句话说不下去,伸手就把幼chūn抱入怀中。
幼chūn心怦怦跳,伸手在阿秀的胸口轻轻地抚摸了一把,问道:“大人你还好么?”阿秀嗯了一声,幼chūn又摸了几下,才说道:“大人你别气,我给你看样东西。”阿秀说道:“何物?”幼chūn从他怀中钻出来,跑到桌边上,把阿秀铺在那里的地图端了过来,说道:“大人你看。”
阿秀看她一眼,低头又看那地图,双眸一怔,先是神色淡淡地,后来就凝重起来,凝视许久,问道:“这是……”
幼chūn说道:“是我方才画得,大人,我记得早上那船就是这么进去的,它躲避的时候,大概就是因水下有礁石罢,我都画出来了,大人试试看按照这样儿走的话能不能进去?另外,前头还有栅栏,还有漩涡,我差点被漩涡……”
幼chūn说到此,就吐吐舌头。阿秀怎会不知?心头又酸又痛,五味俱全,眼睛模糊竟看不下那图,信手望旁边chuáng上一放,伸手将幼chūn抱住,喃喃叫道:“小家伙……”
将幼chūn的头压在胸前,轻轻抚摸她还湿着的发丝,阿秀仰头望上看,不愿再多说一个字泄露心头所想。
正在此刻,外头有人来报,说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人发令进攻。”阿秀点头,扶着幼chūn起身,落地之时,深吸一口气,说道:“传令众将官,发pào,进攻鹰岩!”
83唯恐酒醉累美人
阿秀起身喝罢,传令官自出去传令,阿秀向外便走,幼chūn生怕他体力不支,便上前搀扶,阿秀脚步一停,低头看看她,乍然一笑,说道:“乖孩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幼chūn的头,幼chūn歪头冲他笑笑,问道:“大人觉得如何?”阿秀说道:“放心……”
阿秀伸手握了幼chūn的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chūn儿……”幼chūn抬头问道:“大人何事?”阿秀说道:“chūn儿,倘若这战赢了,我……重新调你回我身旁可好?我知道你有志向,不叫你做书童。”幼chūn略微怔了怔,便又点头说道:“全听大人的。”
阿秀便依照幼chūn画出的船只行进路线图指挥先锋船向前进,幼chūn生怕有什么错误之处,就在旁边紧紧盯着,先锋船只碰了一次礁石,又立刻掉转头避开,全无分毫伤损!
后面的船只一一跟上,竟全然安稳过了礁石阵,到了前方,阿秀便派水军下水,将铁栅栏凿开,大船跃然向前,幼chūn叫道:“大人,前方右手边上就是漩涡了!不要靠那边!”
阿秀回头看看幼chūn,说道:“放心罢,我知道。”将幼chūn抱到身前护着,又叹口气。
幼chūn紧张看着前方,大船小心翼翼地贴着左侧行进,在拐角处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急转,阿秀叫道:“就在此刻,全力向前!”先锋船向前突发,一阵猛冲,便将漩涡甩在远处,后面的战船一一跟上,正在有惊无险过去之时,前头鹰岩主地之处,pào声轰隆隆响起,竟是白元蛟指挥手下众人开pào示威。
阿秀站在船头上不动,见状说道:“chūn儿,快些到我身后!”幼chūn看看前方pào火闪光,急忙跑到阿秀身后站着,阿秀身材高大,将她挡的严严实实,幼chūn伸手握住他腰间一线袍子,歪头向外看。
pào声响动之后,便即刻有人来报:“大人,发现海匪的水下兵力!”阿秀点头说道:“叫水军戒备。”幼chūn听了这个,就担心地一拉阿秀袍子,阿秀回头看她问道:“chūn儿,怎么了?”幼chūn迟疑片刻,说道:“大人,我先前跟陈大哥一同来的时候,见了他们的人……在水下……”想到那可怖场景,幼chūn顿了顿,就看阿秀,只说道:“他们的水军很是厉害,大人要小心。”阿秀笑笑,说道:“我知道。”
就在刹那,大船之下的周遭舢板上,涂州的水军十人一舢板乘了,幼chūn紧张看着,见那舢板船向前,望着水下,不知在看什么,片刻,有人打了手势,其他的立刻张弓搭箭,那弓箭却并非是普通用的弓弩,竟是特指的铁弩,幼chūn呆呆看着,不知这是何意。
阿秀说道:“今日我便要为昔日死伤的水军兄弟报仇雪恨。”一声之下,舢板上的人说道:“she!”顿时其他的人松动铁弓弩,铁弩qiáng劲入水,刹那间,凡是铁弓弩入水之处,顿时咕嘟嘟地泛出些血花来。
幼chūn看的心惊ròu跳,“呀”地叫了一声,阿秀回手,将幼chūn的眼睛遮了,说道:“chūn儿,怕的话就不要看了。”幼chūn见他这样说,本是要说自己不怕这些的,然而想到今早上那些海匪的所作所为,又看到方才qíng形,知道水底下必然是死了不少人的……想到这些,顿时不敢再看。
阿秀说道:“我们训练的水军,再怎样尽心竭力,也不比他们常年在海上,训练出的,都是蹈海如履平水的好汉,因此我们怎地也是不能敌的,先前又损了那么多,因此我就想到这一招,以卵击石是不成的,硬碰硬也是不成,唯有看中敌之弱点,一招毙命。”
幼chūn说道:“嗯,大人……做的对。”阿秀说道:“chūn儿,你说想要做武官,可是你却不知,你的xing子并不适合做武官,我只怕,倘若有朝一日你真个儿做了个合格的武官,你的心已经并非如现在这般了。”
幼chūn说道:“我……不懂。”
阿秀说道:“你会变的同我一般,冷血无qíng,铁石心肠,就算是认得了三年的人都可用来做饵,就算……”
幼chūn摇头,说道:“我知道大人不是坏人。”
阿秀心头一梗,看着面前涂州水军大肆屠戮鹰岩jīng锐,涂州先锋大船向着鹰岩破风劈làng,势不可当而去……鹰岩虽然棘手,海匪凶悍,但这次涂州是有备而来,且船上的士兵,也有将近一半是从妙州及其他州府借来的jīng兵,相当于几州联手,鹰岩寡不敌众,哪里能有获胜之机?
阿秀问道:“chūn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你先前不是还说过我的么?”
幼chūn说道:“我自然知道大人不是的……先前……我是一时着急才说大人的,其实我心中也知道大人是为了涂州百姓才如此的,其实从用兵之计来看,大人所做才是对的。”
阿秀苦笑说道:“是么?自你一说,我都觉得自己不对。”
幼chūn说道:“大人,你不必为了我信口胡说而改变自己所想。”
阿秀看她,说道:“是么?”
幼chūn想了想,说道:“我曾跟大人说过,倘若大人真个觉得一个人死,qiáng死一千人死,我主动同大人说要来鹰岩探,大人却不准,大人就是怕我会出事才如此的,对不对?”
阿秀叹了声,不言语。幼chūn说道:“我本以为这里是无人留心我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大人不舍的我死,大人知道我或许可以探出条路来,却不叫我去,大人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她反反复复,执着的只问这句,又看阿秀。阿秀心头一阵阵地苦涩,终于说道:“你说的,都对。”
幼chūn正眼巴巴看着他,听了这回答,才欢喜的笑道:“果然我猜的没错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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