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摸着马肚子,歪着头看那边,那匹马在一群马之外停下来,利落翻身而下的正是傅清明,仍旧穿着一身简简单单地布衣,却遮不住一身的非凡气质。
赶马儿的虢北村民见了他便大声呼喝,用虢北话jiāo谈着,傅清明被人拦住,一时过不来,眼睛却越过人群,像是在四处找寻什么似的,一直到对上了阿绯的目光,那张脸上才露出笑容来,他抬起胳膊,用力地先向她挥了挥手示意。
阿绯赶紧把头转过来不看他:好奇怪,这会儿她的心忽然又跳的很厉害,脸也忍不住地总是要笑似的,就像是一看到他,就要咧开嘴傻乐,心中的喜欢都溢出来。
距离那场“裂疆之夜”的政变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中,虢北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大皇子仓皇逃离了皇都,带人往西部而去,原本属于大皇子的余党们不死心地追随。
鹰皇在临死之前,把皇位传给了二皇子。本来可以对大皇子进行追缴的,然而二皇子宽厚,就并未施行。
谁知这样一拖下去,就像是chūn风chuī野糙,忽忽便又生,原本式微的大皇子的势力逐渐地又增qiáng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西部的一些人居然联合起来,奉大皇子为皇。
这让成为新皇的二皇子很是头疼。
可大皇子的势力毕竟不如从前,而且西部地方空旷,居住人群却少,于是虽然传来他称帝的消息,也让一些民心稍微地骚动了一下,可具体实际的影响:比如说大皇子率军进攻什么的,幸好还未产生。
这期间,阿绯便跟傅清明重新又回到普里小镇,把寄养在泰沙大叔家的南乡给领回来,包括那条死而复生的狗。
真如泰沙大叔断言的,这条凶猛的猎犬死而复生之后,比之前更加的勇猛,有一次泰沙大叔的儿子班德带它出去,不巧就跟一只饿极了出来捕食的豹子对上,班德差点儿成了豹子嘴里的食物,多亏了这只猎犬挡在跟前,竟然把豹子给击退了,这只狗成了班德的救命之犬。
南乡为此非常骄傲。
因为大皇子没有当成皇帝,因此那次的征兵令也不曾施行,这些镇子的青年得以仍旧在家乡快活度日,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征兵危机,让赫尔若跟嘉丝蜜彻底敞开了胸怀,危机过后,两个人十分珍惜天赐的机会,就正式地成了男女朋友,最近更是蜜里调油似的,两家已经开始张罗婚事。
而傅清明的真实身份,嘉丝蜜虽然知道,可是却从来不曾对任何人透露。因此当傅清明带着阿绯从皇都回来后,仍旧住在这里,此地距离大启的驻军地也并不远,方便他暗中往来……更何况南乡跟阿雷登等人也更熟悉,也渐渐地学会了虢北话,比阿绯说的还流利。
傅清明跟阿绯梁恩在虢北度过了最严寒的时候,阿绯依旧是极懒散的,太冷的时候连门也不会出,只窝在火堆边上,把各种东西拿来烤,怔怔四个月,腰身也都不似原来的huáng蜂腰,脸儿也圆润了许多。
但傅清明却是极喜欢的,不管是白天晚上,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就一定要抱着阿绯,手在她身上捏来捏去,然后捏了会儿,就必然会亲在一起,亲着亲着,却会擦出火来。
有一次赫尔若和嘉丝蜜来做客,被两个人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惊呆了。
赫尔若忍不住脸红,吭吭哧哧地对嘉丝蜜说:“不是说大启的人都很古板的吗……你看看他们,怎么比我们还……”
嘉丝蜜看着那两个嘴唇对着嘴唇的人,很气愤:“喂喂,你们当我们是不存在的吗?”
阿绯懒懒地趴在傅清明怀中:“那又怎么样……”说着,又搂着他的脖子,渴吻症似地又亲上他的下巴,亲了会儿,忽然又嘻嘻地笑起来,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嘉丝蜜跟赫尔若:“我知道了,我跟清明是夫妻,你们却还没成亲呢,可千万不要做坏事啊……”
嘉丝蜜以前那么泼辣,这会儿也红了脸,狠狠地瞪了赫尔若一眼:“我要回家啦!”转身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临出门之前又回头看傅清明,“你啊,真是看不出!”是啊,真是看不出,以前他们所认识的“赛恩斯”,沉默寡言,冰山似的,连人走近他身边都觉得冷飕飕地,谁能想到会有现在这样一幕呢?若非亲眼所见,是没有人相信的。
嘉丝蜜走后,赫尔若紧跟着离开,青年十分苦恼:“唉,我要求家里把婚事提前。”
两人走后,傅清明抱着阿绯,低头又亲,亲着亲着,就把人压到chuáng上:“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我先把你娶进门是很明智之举?”
阿绯眼波dàng漾地看着他:“那当然啦,谁能比傅大将军更明智?”傅清明见她“媚眼如丝”,早就按捺不住:“唉,你真是越来越坏了。”阿绯勾着他的脖子,任凭他吻着自己,从脸颊,一路温柔地往下……她半闭起眼睛,呢喃低语:“我知道你是喜欢的……”
有一次,他们甚至是在宽阔的浴室里……
幸好南乡这会儿已经不“恋家”了,多半都跟阿雷登在一起,又或者是去求班德带他出去打猎。
因此在虢北最严寒的这段日子里,属于阿绯的记忆,却总是很火热的……甚至让人想一想就浑身发热的那种。
开chūn的时候,皇都发生了一件事,害得傅清明不得不去解决,那就是新皇帝忽然遇刺了。
凶手不出所料是大皇子派来的人,新皇帝对于这个逃亡的哥哥很是无奈,幸好傅清明早在他身边安下棋子,才不曾让他被刺杀身亡,不然的话他一死,大皇子就会顺理成章地回来继位,以前所做的一定都化为泡影。
傅清明一去半个月才回来,阿绯却并不担心,自从对他“失而复得”之后,阿绯觉得,除非是她自己放手,他绝对不会自己走掉或者消失。
只是他在的时候,习惯了总是耳鬓厮磨,如今他离开,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人可以抱,她又不愿意让南乡这个小鬼占便宜,而且南乡也更乐意跟班德或者阿雷登等人睡在一起,他自己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急需去打猎证明,他羡慕阿雷登腰间的木匕首,自己也去捡了根树枝,像模像样地cha在腰间伪装。
傅清明不在的日子,阿绯略觉寂寞。
此刻见傅清明终于回来了,南乡先撒腿跑过去,一连栽了几个跟头,赶马的牧民见他来到,就停了说话,赶着马儿走到一边去。
傅清明将南乡抱起来,南乡欢乐无比,嗷嗷大叫。傅清明将他放下,又看阿绯。
四目相对,阿绯忍不住,拔腿也冲他跑去。
就在他的眼前,蓝天,白云,郁郁葱葱地绿糙地,远处的山上还挂着皑皑地积雪,而就在从山岗上chuī拂下来的chūn风里,她向着他极快地跑来。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四岁的慕容绯,从走廊的尽头,带着纯粹明亮的笑容,如欢乐的风似地到了他身边。
☆、第 109 章
阿绯见到了虢北的初chūn日,那样难得的、短暂的时光,却又那么地美好,令人陶醉而难忘。
尤其是身边还有相爱的人陪伴。
天上chuī来的风也不像是冬日那么寒冷刺骨了,而是一种能抚慰人心般的和煦chūn风,带着青糙的香气,阿绯坐在糙地上,抱着膝盖,看不远处白羊成群结队地慢慢走过,一只牧羊犬忠心耿耿地守在周围。
阿绯闭上眼睛,感觉风从脸颊边上chuī过,头发丝在风里向后飘摇,耳畔能听到风打着旋发出的轻微响声,极快活似的,她都能感觉到,且如此真切。
“公主!”远处有人大叫,阿绯睁开眼睛,瞧见孙乔乔像只很能跳跃的兔子似的,向着这边极快地窜来,看得阿绯目瞪口呆,一边嘀咕孙乔乔毫无姿态,一边在心里羡慕嫉妒恨,觉得自己居然没这本事,少了一项炫耀的资本,实在可恨。
阿绯斜着眼睛觑着孙乔乔跑到跟前,面无表qíng地将头转开一边,才说:“gān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在普里住了小半年,不时有人叫她“公主”,最初当然是从南乡开始的,起初阿绯还觉得是不是会造成什么困扰,然而慢慢地却发现,不懂大启话的虢北人就算了,那些懂大启话、也明白“公主”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虢北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受了这个称呼。
或许在他们眼里觉得,这大概是个“昵称”,又或者这是大启的某个可以用作“名字”的词,而不管怎样,大家伙儿却都觉得这个很适合阿绯,因为一看到她那张对任何事物都隐隐地充满了挑剔的jīng致脸蛋儿,以及经常挑着小下巴睥睨人的姿态,活脱脱一个高傲而难伺候的“公主殿下”,当然,在看破她最初的冷淡高傲之后,大家都知道“公主”其实还是很单纯很好接近的,比如就算是她再心qíng不好,只要说一声“我家有烤好的红薯很甜”或者说点儿其他的她感兴趣的食物,她都会立刻心怀宽广不计前嫌地……
当然,对阿绯自己来说,比起公主,她更喜欢“瑞缇”这个名字。
孙乔乔嘻嘻一笑,坐在阿绯身边:“公主,你坐在这里gān什么,留神晒黑了。”
“是吗?”阿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隐患,“那你赶紧去找把伞给我撑着。”
孙乔乔更没想到会给自己找到一件差事gān,赶紧转移话题:“公主,我来是想跟你说,我跟轻侯要去虢北的皇都啦。”
“什么?”阿绯很是意外,一时就忘记了打伞,“为什么要去皇都,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乔乔捧着腮说道:“是刚才轻侯就这么跟我说的,是傅将军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最近皇帝遇刺,所以将军答应皇帝派两个高手前去保护着他吧。”
“没有别的高手了吗,非要你们去。”阿绯虽然觉得孙乔乔武功“比”她高qiáng,人又有点傻所以常白眼她,但是一想到他们要离开,本能地又觉得舍不得。
孙乔乔说:“是傅将军信任我们吧,但是这样也好,反正只要我跟轻侯在一起不管去哪都行。”
“笨蛋,”阿绯瞪向她,“那要保护多久?要是让你在皇都留一辈子,你也愿意?你家里的人呢?”
孙乔乔露出为难的表qíng:“我爹常常跟我说‘忠孝不能两全’,我跟轻侯去,也算是为国尽忠吧?”
阿绯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孙乔乔看着她冷脸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地想:“我跟轻侯来到这里,好不容易让他对我好些了,没想到公主又出现了……而且上次在大皇子府遇险的时候,又是被她救了我,这样一来我又欠了她的qíng,以前轻侯就很喜欢公主,而且公主又长得这么美,万一轻侯重新又爱上她怎么办?还是去皇都比较好些,对了,公主说的对,傅将军肯定还有其他的高手可以用啊,为什么偏要让我跟轻侯去呢?难道说,傅将军跟我的心思是差不多的,也是怕轻侯跟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