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跟南乡靠在车边,看了个稀奇。
为首的一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有一头很huáng的头发,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有点像是金子,阿绯是头一次看到,在他的印象里,曾经有一次看到进贡的狮子,仿佛就类似这种颜色……没想到人居然也会长出这样的“毛”来。
那孩子脸色雪白,双眼却是碧绿色,看了一眼南乡跟阿绯,又看泰沙,便用虢北语说:“泰沙大叔,你这次又去gān什么买卖啦?这两个是什么人?”
泰沙说道:“阿雷登,你又领这群小崽子出来乱跑,你阿爹还没有带你出去打猎吗?这两个人是我带来的客人,会暂时留在我们村里。”
阿雷登抬手摸了一把腰间的小匕首,脸上露出懊恼的表qíng:“阿爹说要等我再长一岁才带我去,艾诺跟我一样大,为什么他阿爹都带他去过一次了?泰沙大叔,下次见了你帮我求求qíng吧……”
泰沙哈哈笑:“你阿爹也是为了你好,现在的野shòu可凶了,你又小,如果咬住了你,一口就能吞了。”
“我不怕!”阿雷登在胸口一拍,又说,“再说我也跟着哥哥学了两年了,我很想去猎一头小熊回来呢!到时候你就看吧!”
两人在这儿对话,其他的孩子便对阿绯跟南乡生了兴趣,有两个调皮的,居然抱着泰沙垂在车边的腿爬上了车,其中一个凑过来,嘴里呜噜了一句,面向着南乡,似是在跟他说话。
南乡当然听不懂,就问:“你说什么?”
那孩子看他一眼,又回头看另一个孩子,呜噜着又说了句什么,南乡跟阿绯面面相觑,见两人一个头发金huáng一个是褐色,脸却同样的白,但是眼睛的颜色却很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小魔怪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两人定然不会相信世间居然还有人生得这幅模样。
那虢北的小孩对另一个爬上来的孩子说:“他长的很奇怪。”另一个说:“他还听不懂我们的话,但是他说的我知道,我听泰沙大叔跟别人说过,像是大启的话。”先头那个说:“真的是大启的小孩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泰沙大叔在旁听到这里,就笑道:“你们不要乱问啦,现在你们要跟我回村子还是要在这儿玩?要是回村子的话就都上来,我带着你们。”
几个孩子巴不得看热闹,当下所有人都七手八脚爬上来,围在阿绯跟南乡身边儿,先前的阿雷登坐在阿绯身边,看一眼她,又看南乡,然后回头对泰沙说道:“泰沙大叔,他们是你的亲戚吗?”
泰沙说道:“怎么啦,小鬼头?”
阿雷登就笑:“如果不是亲戚,你带这样美丽的姑娘回来,安吉利大婶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又要打你了。”
泰沙跟着哈哈大笑:“打是亲骂是爱,这个你以后才会知道。”
阿雷登说:“我不信,我喜欢的姑娘才不会打我。”说着,就歪头看了阿绯一眼。
旁边的虢北小孩儿凑在南乡身边,拉拉他的衣袖,又看看他的头发,端详他的眼睛,没一刻消停,幸好南乡也不是个怯生的,这些小孩儿打量他,他也毫不示弱地打量着对方,从村口到村子里不远的路,这些小孩儿把南乡认了个明白,南乡也把几个小孩儿看了个遍。
泰沙大叔赶着车来到自家院子前,这个村庄,院子都建的很低矮,基本都是用木头圈成的,站在外面就能看清楚里面的qíng形,马车才停下,里头就传来狗叫声,然后厚实的木头屋门打开,走出一个胖胖地带着围裙的中年妇人,自然就是他们所说的安吉利大婶了。
这妇人还没走到门口,几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推开门一拥而入,安吉利大婶呵呵笑起来,挨个头摸了摸,说:“小崽子们,快进屋里头,大婶早上才做的奶油苏饼,一个吃一个。”
小孩们一听有吃的,欢呼着冲向屋里头,只有阿雷登“老成持重”,qiáng忍着食yù并没有就跟着冲进去。
安吉利大婶出了门,一眼就看见阿绯跟南乡站在老伴的旁边,将人打量了一眼,脸上露出些微惊讶的表qíng,阿雷登在旁叫:“大婶!”
安吉利看见他,就说:“阿雷登,怎么不进去吃东西?小心都给其他崽子们吃光了。”
泰沙大叔说:“你啊,不懂,小阿雷登长大了,像是大人一样,当然不会像那些小崽子一样抢东西吃,快,快让客人进屋。”
☆、第 96 章
阿绯跟南乡留在泰沙大叔家中,渐渐地熟悉了当地的风物,加上安吉利大婶又极为热心,虽然言语上仍然不是很通,但也没什么大问题。
阿雷登因为在第一日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他似乎又对南乡格外感兴趣,于是跑的特别勤,两天里来回走了四五趟,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南乡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很快就跟阿雷登打的火热。
阿绯靠在炕边上打瞌睡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就在火堆旁边说话,东拉西扯jī同鸭讲了会儿,南乡就看着阿雷登腰间的匕首,有几分羡慕地问:“这个是哪里来的?”
阿雷登见他脸上露出疑惑表qíng,又是那个口吻,目光还盯着自己的匕首,虽然听不懂大启话,却也明白南乡是在问自己的匕首,男孩脸上就露出骄傲的神qíng,索xing将匕首解下来,给南乡看:“漂亮吧,是我阿爹给我的。”
南乡当然也听不明白,有些苦恼,但很快注意力就给匕首吸引过去了,听着阿雷登的口气似乎有些自豪,就说:“很威风啊。”低头打量着匕首。
阿雷登见他果然喜欢,自顾自地就说:“我们这里男孩子只要过了三岁都会有一把匕首的,开始是木头的,四岁的时候才会得到真的匕首,我这个就是真的,怎么,你们哪里不是这样的吗?”
南乡听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可惜他全不懂,就也自顾自地回答:“要是我爹在的话,我可以跟他要,我爹或许也会给我一把,一定会比这个漂亮,等以后见到爹的时候再要吧。”他虽然喜欢这把匕首,却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而且跟阿雷登才认识,就仍旧把匕首送回去。
阿雷登接过来,重新挂到腰间:“我再过一岁,就可以跟阿爹去打猎了,对了,你几岁了?看样子好像只有两三岁?”他说着,灵机一动,就伸出十根手指,右手的五指一摇,指指自己,然后又举起左手,指向南乡。
南乡见他打量着自己,本不知他说什么,待见了这个动作,心头雪亮,就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刚比好手势的瞬间,小家伙灵机一动,三根就变成了四根。
阿雷登眼睁睁地看着:“你是三岁……不对,是四岁啊?看不出来,比我矮这么多。”
南乡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眼中带着疑惑,略微猜到他是在说什么,偏昂首挺胸,作出一副不服输的模样来。
阿绯正在炕上半睁着眼睛,听两个人在一块儿煞有其事地说这些话,她心中啼笑皆非,她自然知道阿雷登不懂大启话,而南乡更加不懂虢北话,但是两个人居然像模像样地说了这么久,还有问必答地,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阿雷登跟南乡说的投机,便又邀请他去自己家里玩耍,这个却难以表达,幸好安吉利大婶进来,因为泰沙大叔懂大启话,所以安吉利大婶也略懂几句,当下替阿雷登翻译了一下,南乡是个闲不住的xing子,当下就高兴起来,回头看阿绯:“姐姐,阿雷登邀请我去他家里。”
阿绯有些惊讶,看看两个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终于点头,懒懒地嘱咐:“别出去乱走,只去他家里就好,玩够了直接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丢了的话,我找不到。”
南乡一概应承,两个孩子手牵手出去了。
南乡出去后,阿绯便继续在心中谋划心事,安吉利大婶捧了一碗奶茶送过来,阿绯吃了口,觉得很美味,就道谢。
安吉利大婶慈眉顺眼地笑了笑,进里屋拿了一件shòu皮,捏在手里fèng制。
阿绯看着她慢慢地飞针走线,想了会儿,就问:“大婶,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安吉利怔了怔,然后吃力地说:“我们这是普里镇,意思就是鸟飞不到的地方。”
阿绯似懂非懂,但是听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有几分欣慰,又问:“那么这里距离大启的驻军地方有多远?”
安吉利看着阿绯,眨了眨眼后,说:“驻军?”
“军队……”阿绯说了一句,手作出拉缰绳的动作,“打仗的军队……大启的……”
安吉利的脸色变了变:“不打仗,不打仗……”
阿绯见她居然不懂自己的意思,略微焦急,想了想,就直接问:“大婶,我是问……听说大启那边有个很厉害的将军,叫做傅清明,你知道吗?”
安吉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起来,定定地看着阿绯,弄得阿绯心里毛毛地很紧张,谁知安吉利看了她一会儿后,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傅将军,好,好!”
阿绯纳闷,安吉利见她不懂,就举起拇指:“傅将军。”
阿绯吃了一惊,这明明是夸奖人的手势,大概是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表qíng,安吉利又拍拍大腿,说:“傅将军在,不打仗,跟皇帝和谈,能过好日子。”
这几个字她说的荒腔走板,听起来有几分可笑,但是阿绯却没有笑的心思,看了安吉利一会儿,就默默地点点头,一时居然把自己想问的话给忘记了。
安吉利见阿绯默默地,就又笑容满面地推让她喝奶茶。此后阿绯又问了几次,安吉利却总是竖起拇指,阿绯问她知不知道傅清明在哪,是不是在大启的军营里,她却一问三不知,脸色很茫然。等泰沙大叔回来,阿绯只好又旁敲侧击地问他,泰沙大叔知道大启的驻军在此地十多里开外,却也不知道傅清明是不是在军中,据说没听说什么消息。
阿绯有些焦急,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她的身子也养好了,阿绯就打算亲自去驻军里看一看,这一清早,阿绯正要跟泰沙大叔跟安吉利大婶说这件事,却不料安吉利大婶先一步出来,喜气洋洋说:“今天猎队的男人回来,喜事,一起去迎接吧。”
阿绯见她居然换了一件新衣裳,她刚要说自己要走,身后南乡也出来,说道:“对了,昨天阿雷登说他阿爹跟哥哥要回来,还叫我去他家看打回来的猎物,据说还会有熊呢。”
阿绯看看他兴高采烈的小脸,这三天里南乡几乎每天都跟阿雷登他们那伙孩子一起疯玩,几乎忘了他们来虢北是为了什么。
阿绯心想:要走也不在一时,大不了看完了猎队回来再走。于是就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