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跟太医院也有些来往,听说何靖来到,薛家二公子薛柯急忙迎了出来,进了厅内,彼此落座,薛柯chūn风满面,笑问:“何太医可是稀客,不知今儿是哪阵风把您送来了?”
何靖虽然落座,却仍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听薛柯相问,便懒懒散散道:“冒昧来扰,有事相商,贵府大公子可在?”
薛柯有些意外,道:“您是来找家兄的?不知……何事?”
何靖道:“受人所托,有事要见令兄,还需跟令兄面谈。”
薛柯沉吟道:“何太医见谅,不是小人不肯,只是……家兄xingqíng古怪,近来更是自闭院中,连家人都不肯见……”
何靖闻言,有些烦恼,皱眉道:“家人不肯见,外人未必不肯,莫非二公子连通报都不肯去通报一声么?”
薛柯瞧着他不善之态,不敢违背,便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去跟大哥说说看……您先稍候片刻。”
何靖打鼻孔里喷出一道气:“有劳了。”
薛柯去后,何靖在厅内坐了会儿,听着外头沉寂一片,十分焦躁。何靖之所以来此,自然是因无艳的嘱托,何靖对这位“小师姑”奉若神明,连推脱都不曾推脱便一口应承。
何靖按捺不住,本想让薛府家仆去看一下,转念之间,却起身问道:“你们大公子住在何处?为我领路。”
薛府的一个丫鬟面露迟疑之色,被何靖注视,望着他俊秀的脸,却又忙低头道:“是……”
那丫鬟领着何靖出厅,于廊下左拐右拐,往内院而行,经过一处水阁,丫鬟犹豫着停下步子,道:“大人,前头过了那道月门,就是大公子所住……”
何靖见她似不愿再走,也不勉qiáng,一点头,迈步往前而行,将到月门之时,却见对面有一道窈窕身影姗姗而来,竟是个妙龄女子,这女子显然也看到了何靖,双眸中流露惊讶之色,脚下也迟疑着,不知该进还是后退。
何靖却并不理会她,自顾自昂首阔步到了门口,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转身进了月门,往内径直而去。
进了月门后,便见前头又是一重院子,门口种着两棵桃树,开得正艳,何靖qíng知这该就是薛逢的住处了,于是负手拾级而上,正一步迈进门槛,便听得耳畔有人笑道:“瞧你这幅模样……”
何靖听出这是薛柯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却充满调笑不屑之意,何靖一皱眉,进了大门往内,却见这是一座不大的小院子,头前是正房,两侧是厢房,房门之前都种着花树,开得郁郁馥馥。
进院门的人只需一抬头就能看到正房,旁侧的窗户开着,透过那繁美盛放的花枝,何靖看到窗户里头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他的目光凝注在那人影上面,却见那人正微微侧着脸看向院中,不知是看花还是看什么其他,这瞬间,花面jiāo融,那张脸也显得奇艳丽无比。
何靖有些愣神,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误入了薛府哪位小姐的居处,正yù退出,却听薛柯的声音又道:“你到底在外头招惹了什么?竟让太医院的人也亲自上门来要找你……”
何靖听了这句,惊诧之下脚下挪动,往偏厢房的地方移了移,这样一来,果真看到窗户侧边站着一人,正是薛柯,薛柯说话时候,微微俯身,却正看着那艳美之人。
何靖目瞪口呆,却因他方才动了动,即刻被窗户里那人发现,那美人冷冷看他,眼神微微异样。
薛柯发现异状,便也跟着抬头,一眼看到何靖,脸色顿时风云突变。
无艳随着沈玉鸣重回王府,刚进门,转了几步,就见前头甬道边儿上有一道小小人影在徘徊,一下子看到她,脸上才漾出欢喜笑颜,欢快叫道:“无艳姐姐!”
这小孩儿自然正是紫璃了,终于给他盼了无艳回来,紫璃十分高兴,拔腿就yù跑过来,无艳见状,忙道:“别动!”
无艳喝止紫璃,自己反加快步子,急急跑到他的身前,才半蹲下,摸摸他的小脸,问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乱跑了么?可有哪里不舒服?”
紫璃听问,眼珠便转了转,此刻丹缨从厅内出来,道:“他就是格外想你,虽然他不说,可总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无艳姑娘,真对不住,还要劳烦你再回来了。”
无艳莞尔道:“无碍,只要紫璃没事就好了。”
无艳到底是不放心,复挽着紫璃小手进厅内,掀开他衣裳看了看肚皮上的伤,紫璃很受用,挺了挺肚子,嘻嘻笑道:“现在痒的也轻了,几乎都不痒了。”
无艳见他果真无恙,才松了口气,笑道:“既然伤是好了,做什么叫沈大人去叫我,吓我一跳。”
紫璃闻言才没了笑容,紧紧挨过来,靠在无艳身上,道:“你别走好么?”
无艳哑然,丹缨在旁看到这里,便道:“无艳姑娘,若是行程不紧的话,还请在府里多留几日,一来别让紫璃这样牵肠挂肚的,二来……”
丹缨踌躇着,有些说不出口。紫璃却跟无艳偷偷地小声说道:“姐姐,陈妃娘娘想要拜托你给父皇看一看身子。”
无艳怔然,丹缨见紫璃替自己说了,便叹道:“无艳姑娘,这并非是我的主意,只不过我母妃……她……唉……”
紫璃见丹缨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才又再接再厉,说道:“陈妃娘娘想,要是姐姐能治好父皇的龙体,父皇高兴,就会留四哥在京内,他们骨ròu不至分离啦。”
丹缨听紫璃把自己要说的全说了,便冲他一点头,却又有些紧张,不知无艳会如何回答。
无艳听罢,道:“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
丹缨一听,心中一半是失望,一半却是莫名地放松,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
紫璃却问道:“姐姐,为什么?”
无艳摸摸他的头,道:“皇帝有御医照料,我不便cha手。”
紫璃眨眨眼:“可是我觉得姐姐很厉害,比御医……”
丹缨咳嗽了声:“紫璃,别乱说。”
紫璃才捂住嘴,却又道:“那不cha手就不cha手好了,姐姐只在王府多住几天好么?我们一块玩耍。”
无艳哑然:“我已经答应尉迟大人,要回客栈住了,而且最迟明日就也离京了。”
紫璃听了,大眼睛里泪花闪烁,无艳忙安抚他:“别急,我再想想。”
丹缨却又道:“咦,你跟尉迟大人又……在一块儿了?”
无艳道:“是啊,之前正巧遇上了。”
丹缨淡淡一笑:“果然是巧极了。”
无艳随沈玉鸣离开之前,尉迟镇本想叮嘱她几句,想了想,却也罢了。
下午时候,尉迟镇便往兵部走了一趟,办了些公事,至此他在京内的任务也算完成,只需择日出京便可。
huáng昏时分,尉迟镇回到客栈,慢慢上楼,楼梯口小二见了他,忙哈腰迎了,又道:“大人您回来了,之前您的那位女伴也回来了,照您的吩咐,把您对面的房间开给了她。”
尉迟镇听了,心中莫名一阵欢喜,本以为无艳去了王府,三天两日必然是走不了的,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尉迟镇笑道:“甚好,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这是小人应当做的。”小二忙道。尉迟镇xing格温和,虽是武官,却丝毫骄横跋扈之气都无,且出手慷慨,店小二对这位客人十分之满意,格外奉承。
尉迟镇说完,迫不及待地便要去看无艳,小二见他转身,自也yù走,迈步间忽然想到一件事,猛回头待要叫住尉迟镇,却见他已经大步流星拐过转角了。
尉迟镇快步来到无艳房前,见房门掩着,他抬手推开房门,唤道:“无艳姑娘……”一抬头,却见眼前站着两人,一个是无艳,另一个却是何靖,而何太医一身圆领袍服扔在旁边chuáng上,高挑的身上只着丝白里衣,正大张着双臂,仿佛要拥抱无艳。
尉迟镇忽然明白了之前沈玉鸣的感受,眼见此qíng此境先是头大如斗,轰然发声,而后脸皮发涨,眼睛睁大,双脚也不知是要前进亦或后退。
然而尉迟镇毕竟不是沈玉鸣,他生生按下断喝一声飞身向前把何靖一掌拍开的冲动,暗中吸了口气,双眸锐利地又看过去。
果真,那边两个人毫无动静,只有何靖在看见他出现之时,脸上的笑意立减,如阳光之遇乌云,换上一副爱理不理的表qíng。
无艳却回头看向尉迟镇:“大人你回来了?”
眼见如此平静之态,尉迟镇挑了挑眉,暗中松一口气,却仍道:“你们……在做什么?”
何靖懒懒洋洋,摆出一副你奈何我的模样,无艳却道:“阿靖人很好,他答应让我看看他的身体呢。”
尉迟镇听了这句话,差点破功:“什么?”
无艳却已经不再看他,反而看向何靖身上,目光从他的胸口一直往下到腰间……手还抬起来,在何靖胸前摸过,同样顺势往下。
何靖张着手,满脸得意洋洋,却一动不动。尉迟镇见无艳的手在他身上摸摸捏捏,忍无可忍,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道:“行了。”
无艳疑惑抬头:“怎么了?”
尉迟镇只觉头顶烧了一簇火苗:“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跟陌生男子亲近……接触么?”
无艳道:“可是我得仔细看明白了才好治病啊。”
尉迟镇问道:“治病?治什么病?”
何靖在旁cha嘴道:“尉迟将军,你管得倒是挺多的么。这么关心我小师姑,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尉迟镇听他的语气里几分好奇并警惕,还有更多不屑跟傲慢之意,尉迟镇便道:“何大人,无艳姑娘天真无邪,你却是个堂堂男子,当知道有些事儿是不能叫她做。”
何靖嗤地一笑:“这幅口吻又是怎么回事,有些吃醋的味道。我自然是堂堂男子,但我也是个医者,就像小师姑一样心怀天下……若是能够借我此身帮小师姑多救几个被病痛缠身之人,我也自然乐得奉献。”
何靖侃侃而谈,嘴里说的大义凛然,眼睛却冲着尉迟镇狡黠一眨,他侧着头,无艳是看不到的,尉迟镇却看得极为明白。
☆、第30章 宓妃留枕魏王才
尉迟镇看何靖如开屏孔雀般炫耀自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便哼了声。
此事若是换作丹缨,必然会怒发冲冠即刻发作,然而尉迟镇毕竟是尉迟镇,素来的稳重镇定,他看一眼何靖,会意般点头道:“这话说的倒是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何靖见他并不发作,便越发得意,高声道:“知道了就好,闲杂人等还不快出去,莫要打扰我跟小师姑切磋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