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浑身僵硬:“你不要欺人太甚!上回……我是为了救人才迫不得已,而且尉迟大人也是个通qíng达理的人,他……”
上官兰台“啧”了声,微微仰头复又看向窗外:“但凡是涉及尉迟镇的,你总会忙不迭给他说好话,当然了,我知道他是个迂腐木讷……的守礼君子,虽跟你拜堂dòng房,可是并无夫妻之实,对不对?”
上官兰台说到此,便转头向着无艳一眨眼,又笑道:“不过,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的脸还是伪装过的,或许尉迟镇觉得太过丑陋无法下手……也说不定。”
无艳睁大眼睛,类似的话她好像从薛逢还是谁人的口中听过,无艳张了张口:“他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上官兰台挑眉:“我们?还有谁对你这般说过?”
无艳扭头,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上官兰台,我的脸是不是你搞的鬼?”
上官兰台望着她的容颜,道:“我不过是帮你回复本来容貌罢了,你不感谢我么?”
无艳叫道:“师父那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为什么要cha手?还有,你怎么能破解了师父的手法?”
上官兰台哼了声:“只要我想的,便会做到,又何足为奇。”
无艳气愤地看着他,咬牙道:“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原来的脸难看,所以费尽心机给我回复现在的样子,你也正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而要我留在这里,是不是!”
上官兰台想了想,认认真真回答:“也可以这样说。”
无艳道:“师父说过,只有不在乎我之前样貌的人,才是……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不等她说完,上官兰台道:“镜玄不过是骗你这无知少女的,除非是瞎子才不会在乎……又或者,是真正城府深厚的伪君子,不错,我说的正是你的尉迟大人。”
无艳见他笑吟吟地说着这刻薄言语,恨不得把他推出窗外,却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在他眼中恐怕不值一提,若是动手,吃亏的必然又是她。
无艳低头想法儿,上官兰台看她不语,便笑问道:“咦,方才你不是见过东平王了,为什么你不跟他一块儿走?”
无艳猛地抬头:“你会答应么?”
上官兰台笑道:“说不定……毕竟人家是王爷……总要卖个面子。”
无艳见他笑得内藏jian诈之态,便指着他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若是求四殿下带我走,你也不会答应,否则你怎么会那么容易让四殿下见到我……从京城开始你就叫人跟着试图下手,好不容易得逞,怎么会轻易向四殿下妥协?”
上官兰台哈哈大笑:“小星华,可真是明白我的心意,嗯……所以你就先让东平王把小紫璃带走,你生怕小紫璃留下会有不妥,所以能保一个是一个?你对那小家伙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呢,什么时候也这样对我也好一些?”
无艳见他说的如此通透,心中一惊,想道:“他居然知道,现在阿璃已经下山了,他总不会还能把阿璃抢回来吧?”
无艳心惊之余,不敢开口,上官兰台回身,往内走去,边走边道:“方才你叫嚷那几声,着实让我感慨万千,曾经……呵,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不过倒也好……可以从头再来。”
无艳见他自顾自转到里头,便忙追过去几步:“喂!我还没说完!”她自然不懂上官兰台在说什么,只是听出他那一声轻笑里,隐隐带几分苦涩之意。
上官兰台入内,走到屏风前的几案前,撩衣坐了。
无艳随他进入,却见眼前别有dòng天,正前方是连绵开阔地大窗,窗外层峦叠嶂,松涛摇摆宛若海涛,正是一副绝佳地天然画卷。
鼻端嗅到一股淡淡香气,似是檀香,温和地香气底下,却伏着一线脉脉地甜,宛若清幽花香。
无艳正在细嗅,那边上官兰台抬手向她一招,无艳迟疑地走过去,他面前桌上放着几个青色玉盏,上官兰台举手,提了旁侧的细jīng同色壶,倒了两杯。
液体无色,却透着一股淡淡酒气,上官兰台捏了一个杯,放在无艳跟前。
无艳皱眉道:“你gān什么?”
上官兰台道:“这是我自制的长chūn酒,你尝尝好喝不好喝……看看是否能尝得出里头有什么?”
无艳道:“我不喝酒。”
上官兰台道:“你喝了这杯,我们才来商量下山之事。”
无艳先是一喜,几乎要抬手去拿杯子,却又及时停下动作:“酒里有毒?”
上官兰台嗤之以鼻:“是啊,闻一闻就能毒死人。”
无艳迎着他鄙夷的眼神,又问:“你总不会单纯地想让我喝酒。”
上官兰台忽地又一笑,道:“还真的是单纯地想让你喝酒,这酒,多少达官贵人皇亲贵戚求着我给他们呢,你却在此疑神疑鬼推三阻四,再说,你是镜玄的高徒,难道察觉不出这里有没有毒么?”
无艳其实闻到这酒气之中并无什么杂质,反而有一股清冽纯正之意,无艳心头一动,想到另一件事,便问:“太子给皇上的金丹是你制的么?”
上官兰台并不惊讶,淡淡道:“这个怪不得我,谁让太子想要早些登基呢……”
无艳道:“你也太……”忽然想到修罗堂本就不是什么善地,在此指责上官兰台心狠手辣胡作非为也无济于事,无艳便只摇头。
上官兰台笑道:“小丫头,这世道险恶远在你想象之外,也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心存仁厚……只能说,因因果果,事事非非,有好有坏,五颜六色,这才是世道……你这xing子,镜玄怎舍得让你下山?”
无艳听了他的话,心中百味,黯然垂头。
上官兰台望着她,道:“罢了,我可不愿你愁眉苦脸,古人云一醉解千愁,怎么,莫非你不想知道此中滋味么?”他说着,便取了自己跟前那杯酒,看无艳一眼,缓缓地一饮而尽。
无艳心中烦乱,隐隐地竟认为自己下山是个错误,一辈子都在山上又有什么不好?起码看不到人世间各色疾苦,更尝不到现在这患得患失的滋味,也不会落入这浑身邪气的修罗堂主手里。
这一路走来,她几乎忘了之前在山上是何等的快乐,每天采采药,看看山色,翻翻书,跟师兄弟以及小辈们谈经论道……花谢花开,日出月落,便是悠闲自在一天。
无艳微微惘然,抬手握了那杯酒:“上官兰台,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上官兰台看着她动作,正略露出几分笑意,闻言笑意却一僵,沉默片刻,终于道:“数年之前。”
无艳看着杯中澄清之色:“在哪里?”
上官兰台的呼吸忽地有些急促,他微微闭上双眼,仿佛想到一些往事……对他来说,又是甜蜜又是折磨的种种。
上官兰台的声音有点奇怪,却终究回答:“慈航殿。”
这三字,说出来仿佛带几许颤抖之意,上官兰台却抬眸,紧紧盯着无艳。
无艳皱眉:“你……莫非是去山上看病的?”
听了无艳这句,上官兰台的神色,刹那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宽慰,他微微一笑:“嗯……是去看病的。”
无艳茫然:“可我不记得你了。”
上官兰台的眸子写了些许温柔之意:“没关系,我记得你便是了。”
无艳的目光跟他对视片刻:“你答应我下山看大人么?”
上官兰台微微倾身,靠得她近了些,然后他用几乎蛊惑的声音回答:“答应,当然答应,你知道我不会忍心拒绝你任何要求……星华。”
无艳看他一眼,捧着酒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杯中酒,舌尖儿的感觉略有点凉,继而有一股淡香在舌尖绽开,甜意埋伏在底下,缓缓蔓延。
无艳眨了眨眼:“好像挺好喝的。”
上官兰台笑道:“如此美酒,加任何一点儿别的都是多余,只是要留心一件事……”
无艳又喝了一小口:“什么事?”
上官兰台凝视她:“别喝醉了……留神酒后……”
一刻钟后,巨大的屏风前,上官兰台望着怀中蜷缩着的少女,手指从她通红的脸颊上轻轻滑过,把那缕发丝撩开。
她安静地沉睡着,因为酒力发作,让她整个人觉得飘飘然,如在云端,四肢百骸都得以前所未有的放松,倦极无力,手指头都不愿动一动。
上官兰台紧紧抱着她,让她靠在胸前,单手又斟满一杯,缓缓地入喉,这酒只一杯就足以让无艳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对他来说却全然无用,一杯酒喝完,上官兰台将青玉杯缓缓放下,杯底碰在檀木桌面上,发出铿然一声,如棋盘落子。
对无艳而言,就好像是蜜蜂尝到蜜,她捧着杯子,不知不觉竟将那酒喝光,其实她也知道,上官兰台若要下毒或者其他,他自会有千百种法子做到,只是无艳不知,这酒是没毒,但却极有后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艳昏昏沉沉醒来,却发现眼前似红通通地,眼皮却千斤重,她竭力睁开双眼,才吃惊发现,自己头上好似盖了块绸子。
无艳抬手要把那物扯下,手指却似有些麻木,她长长地叹息了声,用力一挣扎,却仍是动不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眼前,隔着那红绸,仿佛能看到外头有光芒跃然,隔了会儿无艳才明白,那是烛光。
此刻,已经入夜。
但……现在又是如何?
无艳睁大眼睛,定了定神,垂眸看向身上,却发现身上所穿的,居然是一袭大红色……对襟绣花,似曾相识。
脑中忽然浮现青州府尉迟家中那一幕,同时,耳畔响起白日上官兰台的话:“除非……跟我拜堂dòng房……”
心内顿时响起一声尖叫,无艳浑身发抖,正yù竭力挣扎,眼前烛光闪闪烁烁,无艳睁大双眸,透过薄薄绸子,望见有个人影正靠近过来。
无艳心中恐惧之极,屏住呼吸,试着让自己镇定,渐渐地手指能动,她试着在腰间摸索,然而她平日戴着的布兜也都不在,自然找不到银针,正在无法可想之时,眼前的人靠近过来,伸手将她蒙在头上的红布揭开。
无艳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却听耳畔有人惊疑jiāo加,道:“你……”
无艳听了这个声音,浑身发抖,几乎以为是在梦中,半信半疑睁开双眼,慢慢地看清面前之人。
淡淡地烛光中,那张脸是她极熟悉的,他的双眸中写着惊疑跟焦急之色,拧眉看她。
无艳张了张口,不知是因太过惊喜或是其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朝思暮想要回到尉迟镇的身旁,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却几乎分不清现在是真的亦或者是在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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