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雨望着她笑逐颜开的模样,眉眼盈盈里都是笑意,这一刹那就好像看到了万里晴空,他的心里也豁然开朗似的隐隐觉得欢畅:“宝嫃娘子,你终于认出我来啦。”
宝嫃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是呢,是你……不过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风雨笑着,自然无法跟宝嫃说他原先身居高位的时候,是这时侯也无法相比的,只是欣慰于她能认出自己来:“让你受惊了……只不过,堂兄他非要我……”说到这里,英俊的脸上稀罕地浮现一丝羞赧之色,习惯了懒散落魄的打扮,忽然间如此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宝嫃这才想起方才魏紫姚huáng叫他叔叔之事,便道:“对了,你跟顾大人是……啊你们都姓顾,我居然都没有想到!太好了!”
宝嫃从离开连家村就没有见过熟悉的面孔,忽然间见了改头换面的顾风雨,一时欢喜无比。
顾风雨见她对自己全无防备,也绝口不提自己骗她之事,心内反而有些愧疚:“宝嫃娘子,那一次……我……”
宝嫃道:“那一次?”
顾风雨硬着头皮:“那次我骗了王爷,把你带走……让你受了好些苦吧……”
宝嫃这才记起来,脸上的笑意略微敛了敛,随即却说:“那个啊……没事,反正已经都过去了,而且……我知道你或许不是故意那么做的……现在你回来了,应该、应该就没事了吧?”宝嫃心善,等闲不肯记人的坏,可是说到最后,却又有点儿心有余悸,担忧地望着顾风雨。
顾风雨见她如此大度,心中滋味难明,听到最后却也一愣,望着宝嫃的神qíng,这才明白过来:是怕自己又来掳走她呢!
顾风雨一时哭笑不得,急忙说道:“这次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宝嫃娘子放心吧。”
宝嫃见他答应,才也松了一口气:“你不要再那样就好啦……我得好好地等夫君回来呢。”
顾风雨见她喃喃自语,垂眸之际面上又浮现一丝甜蜜之意,他一愣之下,便道:“宝嫃娘子放心吧,王爷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凯旋而归。”
宝嫃听了这一句,便笑眯眯地用力点头。
当下顾风雨便留在顾东篱府上,如此过了数日,就在外头为了赵瑜那道弹劾奏折而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之际,却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原来是王妃苏千瑶。
彼时顾东篱并不在府内,顾夫人闻言,便急忙出来相迎,不料苏千瑶却并非是冲她来的,而是想要见宝嫃。
顾夫人虽然不敢冒犯王妃之尊,也不知道苏千瑶究竟来意如何,但凭着女xing的本能嗅到一种不祥之意,便在心里犹豫该找个什么样儿的借口推脱了,谁知苏千瑶道:“她好歹也是在王府内住过一段时日,难道本王妃亲自来看看都不行吗?”
顾夫人被她趾高气扬的气势压制住,只好道:“那……那臣妾陪王妃去……”
苏千瑶道:“我自己去便是了,不用顾夫人陪。”
顾夫人这下却不依了,大着胆子先出了门,只说:“王妃来了府内臣妾却不作陪话,老爷回来会怪责臣妾的。”
苏千瑶皱着眉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也没说别的。
两人往宝嫃的居所而来,苏千瑶看院落周围守卫森严,院子里头又有许多伺候的丫鬟之类,显然是顾东篱对宝嫃十万分上心,心中便更为不悦。
早在她们来到之前,顾夫人暗地里便指使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报信,因此宝嫃便早一步知道是苏千瑶来了,两人刚进院落之时,宝嫃在窗边看得明白,心里也猜到苏千瑶大概来意不善,便深吸一口气,迈步出来。
苏千瑶进了厅内,见宝嫃刚从里面转出来,两人初一照面,她一眼就瞧出宝嫃比之先前的面色更好了些,身段也略见丰润。
苏千瑶心中懊恼愤恨之极,面上却仍旧冷冷说道:“你在这里似乎住的不错呢。”
宝嫃对上她挑衅的眼神:“都是顾大人同夫人照顾。”
苏千瑶哼了一声,自顾自的落座:“听闻,你有了身孕?”
宝嫃微微一笑:“是啊。”
苏千瑶也冷冷一笑,见顾夫人站在旁侧,便说道:“顾夫人,这儿不用你相陪了,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说,你下去歇息吧。”
顾夫人本就知道苏千瑶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是换在平日,自然是苏千瑶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可是此刻明知道苏千瑶似乎不怀好意,生怕宝嫃吃亏,便硬着头皮仍旧站在原地:“臣妾不累,相陪王妃是理所当然。”
苏千瑶见她仍旧如此,便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她:“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顾夫人心里发颤,却还是站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宝嫃走到她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既然王妃想跟我私下说两句话,那么夫人就先去歇会儿吧。”宝嫃说着,手在顾夫人的手背上轻轻按,示意她放心。
顾夫人同她四目相对,犹豫片刻,终于道:“好……吧。”
顾夫人行了礼,果真就退了下去,苏千瑶一挥手,跟随着她的侍女们也尽数退出门去,偌大的厅内只剩两人。
苏千瑶起身,几乎走到宝嫃的身边才站住了,说道:“你老实跟我说,出征的这个王爷,是不是真的刘凤玄?”
宝嫃闻言,便愕然看她,苏千瑶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地一笑:“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宝嫃只是沉默,苏千瑶低低说完,仰头又笑了两声,厅内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苏千瑶说道:“让我猜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是从他在宫内病了的那场,假的就变成真的了吧?”
宝嫃见她全然知qíng,若在昔日,早就忍不住,然而此刻经历过那么些匪夷所思之事,宝嫃生怕说错什么,也不愿意说谎,便咬着唇,不肯出声。
苏千瑶见她一直不说,便又道:“怪不得……他肯把你留在王府里,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或者他到底是个念旧的人,没想到,原来真相……只是因为他才是真的!”
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她语调低低地,到了最后一句,却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宝嫃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一步。
苏千瑶见了她的动作,便往前又道:“我说的可对吗?那个无耻下贱的假货哪里会有什么旧qíng……不过是个卑贱的糙包而已,但是自从他从皇宫内回来,他就没动过府里的那些贱人,反而把你捧到了手心里,我就知道!你们……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宝嫃死死的咬着唇,望着苏千瑶狰狞的脸孔,轻声问:“你说的卑贱的糙包……是指珏哥吗?”
苏千瑶一怔,旋即冷笑:“珏哥?你叫的可真亲热!”
宝嫃默然,苏千瑶凑近了,看着她嫩白的脸,咬牙道:“你跟那珏哥一样卑贱,你们本来应该生生世世地呆在那个的偏僻小村落里,但是却做出如此该诛九族的丑恶之事,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吗?就像是一只可恶的丑陋爬虫,却妄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
宝嫃听到这里,就轻声地说:“我不是爬虫,也不卑贱,更没有想要飞上枝头。”
苏千瑶双眉一皱:“你说什么?”
宝嫃说道:“我说我不是你说的那样。”
苏千瑶见她神qíng平静,并不恼怒,便笑了出来:“你可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就跟那个骗子珏哥一样,怪不得你们会是夫妻,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令人作呕,简直令……”
宝嫃想了想:“你说珏哥不好,这么看不起我跟他,那么怎么会没有认出他来?”
苏千瑶怔住:“你说什么?”
“既然你都没有认出来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要骂他跟我卑贱,分明都是一样的人,”宝嫃想着,又说道:“虽然先前夫君回到连家村的时候,我也没认出真假……可是后来……后来我知道了,就再也没有认错过,可是,现在你跟我说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就不是珏哥了,那当时为什么你还是没有认出来?”
苏千瑶嘴唇一抖:当时听了廖涟泽的话,认定了凤玄是假货,她便极尽轻蔑刻薄……
想到她曾当着那人的面儿用极恶毒的言语咒骂,诋毁……那些话,她不敢想象对面那个竟是真的刘凤玄,想到那一幕她懊悔的几乎想要吐血。
苏千瑶咬着牙:“那是因为……他故意的……对!是他、跟你……故意骗我我才没有看出来!”
宝嫃看着苏千瑶变幻的神qíng,说道:“夫君真故意骗了你吗?”
苏千瑶身子一颤:当初凤玄从皇宫出来,对侍妾们各种冷淡,对她也是,她全不以为意,后来以为他是假货,指责他的时候……似乎他也并没有就说过一句他是连世珏这种话!
苏千瑶忍不住后退一步。
宝嫃道:“其实……我明白你的心qíng。”
苏千瑶震动,不可置信地望着宝嫃:“你说什么?”
宝嫃看她一眼:“我当初一心以为是珏哥回去了……后来、后来来了京城才发现原来他是王爷,不是珏哥,我……很害怕,也恨他……为什么要骗我,可是……其实他并不是要骗我,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他也说了自己不是珏哥,但是我好不容易盼了他回去,我太高兴、也太害怕会再不见了珏哥……到了京城后我明白一切后,虽然没有跟他说,可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会远远地离开他……”
“什么?”苏千瑶质疑地望着她,“你居然……他可是王爷……”
宝嫃摇摇头:“他是王爷,可是我的不是夫君啊,当时我想,他害我……害我……失了名节,我也不能再跟珏哥在一块儿了,我就只有……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怎么没去死……”苏千瑶恶毒地望着眼前的人。
宝嫃怔了一会儿,手抬起,在胸前一按,衣裳底下是那枚玉佩。宝嫃想到她同凤玄好不容易熬到柳暗花明的种种,不由一笑,才说:“是啊……我当时走投无路啦,真想即刻死了,可是……可是……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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