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道:“我也有点事,咱们城外说去!”
云三郎哈哈一笑:“也好。”翻身上马,两人并辔而行,往城外而去,从后面看,一个银白斗篷,一个墨蓝斗篷,如一片白云跟一片黑云飘舞似的,委实写意潇洒。
两人出了城门,渐渐地到了城郊。便放慢了马速,云三郎转头看景正卿:“你身上的伤可不容小觑,慢着点好,别颠坏了。”
景正卿道:“好的差不多了。我有数呢。”
云三郎见此处人迹罕至,只有一片树林,冬天叶落,树枝树gān都光秃秃地,一眼就能看到荒凉无人。
三郎才问:“你先前说找我,是何事?”
景正卿仍是压低声音,道:“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跟你打听的那件?”
云三郎面色一变:“你是说……‘千金’……那个?怎么了?”
景正卿道:“今儿王爷召我过去,说起来了。”
当下,就把今日端王发付卫宸,又跟自己说起城中流言的事儿说了一遍。
云三郎听了,似笑非笑:“没想到王爷也是个不可貌相之人,竟能如此果决地料理了卫宸。只是……看王爷这样儿,倒像是奏效似的,可见那‘避水离火’竟是真的了。”
景正卿却道:“这虽然是好,可我有点担忧……”
“担忧什么?”
景正卿道:“端王说这事只他跟太后知道,这件事他绝不会泄露,那自然消息是出自宫中,端王是个聪明的,他必然知道有人在暗中利用这个消息做什么,只不过他猜不到做这件事的是……我罢了。”
冬日天冷,吐出的气在空中飘成一片白雾,又极快地消散无踪。
云三郎看着景正卿无奈地笑容,冷笑说道:“是啊,王爷若知道是你,怕弄死你的心也有了。”
景正卿笑了笑,无奈道:“谁让我答应了妹妹,要好端端地让他们这婚事解除呢?又不能伤着双方里任何一方,幸好有这个昔日的隐秘,可以拿来做文章。”
云三郎叹了声:“太后是疼惜端王爷的,听了这事儿后,不会像是端王一样想找底下传播流言的人是谁,反而会找到端王要避的水火是什么,自然要细细地查,端王身边的人便是首当其冲……”
景正卿道:“我方才在王爷跟前,已经点出了那个‘明堂’的明,说的是明媚,瞧王爷的意思也是震动了……”
——千金之子坐明堂,避水离火方得当,只若遇上水中火,金冠玉带梦一场。
这千金之子,指的自然是端王,金冠玉带,比的却是那九五至尊的位子,整一首诗的意思就是,要为九五至尊,必然要避水离火,但如果避不开那“水中火”,九五至尊便是虚妄而已。
云三郎横他一眼:“若是太后查了下去,cha手gān涉此事,那么你的如意算盘怕就是要打响了。”
景正卿皱眉叹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实端王这人……”
端王这人,原本跟景正卿无冤无仇,对他来说端王甚至是个极不错的人物,只可惜总跟他抢明媚,这一点却大大地不好。
景正卿答应了明媚,要把这件事和和平平地解决,便无所不用其极。
他身边只一个三郎是生死之jiāo,便自然同三郎商议。
谁知,三郎却说起宫中一个隐秘地流言,因他二哥云飞向来在内廷走动,接触许多伺候太后、皇后以及皇帝的宫人,有些老宫人临死,偶尔会有些稀奇古怪的话流出……
景正卿听到关于端王“避水离火”的命格之说,他心念转动的极快,就策划出一个法子来。
虽然所谓“避水离火”,连云飞都还不知道真假,可毕竟是根救命稻糙,于是便拿来大做文章。
一些孩童在街头传唱开来,只要假以时日,就会传遍京城。
很快,一些有心人就能从这四句里头找到端倪,并且发现端王的“避水离火”指的乃是……
可景正卿知道端王心智沉稳,就算听了流言而猜忌,却也不会就真的盲从,可是有的人不会。
比如太后。
对于这桩已经是板上钉钉般的皇族亲事,也只有太后这个级别的人来cha手其中,才能奏效,除了太后,就连皇帝皇后也都是没用的。
云三郎道:“你还没说你担心的是什么呢?担心王爷发现是你捣鬼?”
“我倒是不怕,”景正卿笑道,“我捣的鬼太多了,不差这一件,我是怕,端王真格儿地查下去,在宫里头……会不会查到你二哥身上?”
云三摇摇头,道:“不会,那老太监临死之前,身边没有别人,是我二哥看他可怜,也是无意中听到他念叨这两句……这件事也没别人知道,端王只会疑心太后身边的人,差不到我哥哥身上的。”
“那我就放心了。”景正卿乍然一笑,抬手在云三肩头一拍:“多亏了有你。”
云三斜睨他:“每次听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做错了一件事。唉!这辈子遇上你,可真真是我的孽障。”
景正卿哈哈大笑,云三郎见他笑得开怀,忍不住也大笑起来。
冬日午后,日光淡淡,长路无垠,树林萧瑟,独有知己意气潇洒风流,两匹马缓缓而行,越行越远。
刑部尚书蓝仲然府上。
内宅丫鬟们接了回府的蓝小姐,大气不敢出一声迎进里屋,贴身丫鬟来解披风系带,蓝同樱不耐烦,把人一推,自己将系带扯开,往地上狠狠一扔。
里屋有人笑道:“妹妹回来了,哪里又有人给了你气受?”
蓝同樱听了这个声音,喝道:“都出去!”
丫鬟们像是见了鹰的燕雀一样纷纷退散,此刻蓝同柏便从里头出来,蓝同樱横他一眼,坐在摇椅上,道:“办事不力!你还有脸说?”
蓝同柏瞧着她,微微一笑,顺势半跪地上,一手拿起蓝同樱的脚,便去脱她的绣花鞋,一边笑道:“原来又是卫家那个……今儿我已经指点他们家哥哥闹到顺天府去了,听闻还进了王府,莫非没奏效?”嘴里说着,已经将那鞋子脱了下来,轻轻放在旁边。
蓝同柏看一眼蓝同樱,见她正沉思似地,便低头,在那穿着白袜的脚上亲了口。
刚要抬头,蓝同樱已起身,纤手挥过,只听“啪”地一声,蓝同柏脸上便吃了一记。
☆、126 东风
蓝同樱挥手掴了蓝同柏一巴掌,用力竟不轻。
蓝同柏一歪头,沉默片刻,却又转过头来,仍带笑看向蓝同樱,手握紧了那只脚,越发往胸前一拉。
蓝同樱打了人后,依旧面露恼色,哼道:“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说她好,不过是个乡野出来的毛丫头罢了,粗手粗脚呆呆蠢蠢,那种货色被说是绝色,什么京城第一的美人,着实叫我呕心,看那假惺惺的样儿,恨不得抓破那张脸。”
“正是,她算什么,妹妹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蓝同柏说了句,又笑道:“只不过妹妹若是恼了,打我就是,若是有人惹你不痛快,我再去料理,万别气坏了身子。”
手顺着小腿往上探去,在腿肚上轻轻揉捏,低头吻上脚背,双眸瞥着蓝同樱的脸色。
蓝同樱叹了声,身子往后一仰,停了停,便道:“全不管用,唆使卫宸那废物去告状,就算给端王知道了也没什么用,端王还是向着那个小贱人的,竟给压下了,难道你没听说卫宸已被人赶出城去?”
蓝同柏手势一停:“端王这么向着她,我们岂非没办法了?”
蓝同樱想了会儿,道:“别急,你可听说近来京内的传言了?”
蓝同柏蹭了蹭她的脚,道:“就是‘千金之子坐明堂,避水离火方得当’那个?已经是街知巷闻了。”
蓝同樱手一挣,在他脸上踢了一下:“正经些,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蓝同柏略停手:“没头没脑地,怎么猜?莫非妹妹想到了?”
蓝同樱哼道:“千金之子,明堂,金冠玉带……你以为是说谁?照我看,八~九分却是说的王爷了,至于其他的,避水离火,像是在说什么征兆,亦或者什么人……总之这京内,没什么事儿是偶然出现的,必然有原因在内。”
蓝同柏说道:“为什么会有关于王爷的流言?”
蓝同樱手扶着下颌:“至于是谁穿的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好像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哥哥,你记得那个小贱人是来自哪里么?”
“仿佛……是渝州。”
“哈哈哈……”蓝同樱笑起来,几分得意,“渝州可不正好带着一个‘水’,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巧合,现在只需要把跟她相关的‘火’找出来……”
蓝同柏笑道:“真不愧是妹妹,竟这么快想通了,那小贱人怎么也是想不到的……”
蓝同樱脸色却又一沉,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找人把卫宸赌钱,以前曾经因此打死人命的事传扬出去……哼,就算不能闹大,也要人尽皆知……总归对她没有好处。”
蓝同柏道:“我都听妹妹的,这次保管办的妥妥当当。”
微微一笑,重低了头,脱了蓝同樱的白袜,看着底下那莹白小巧的玉足,顿时双眼发亮,低头亲了上去。
隔几日,京内果真传遍了端王将要迎娶的侧妃卫明媚的长兄赌博成xing,打死人命的新闻。
一瞬间民间议论纷纷,大肆贬斥卫宸不说,连累对明媚也有些非议。
但幸好端王府自有人出面澄清,说王爷亲自发落了卫宸,才让流言渐渐地平息下去。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里太后召了几次端王,虽不知说些什么,但端王出宫之后,脸色就很是不好。
宫里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暗中传出消息,说太后召见端王,正是为了侧妃之事……据说太后很不喜欢卫明媚,几次要端王解除婚约。
这一次因只是宫内流传的皇族秘闻,因此并不像是前一件一样传扬的漫天风雨,只在高门大族之间流传。
可是两件之间却并非完全没有关系,不管太后要端王取消婚约的最大原因是什么,但前一阵子那沸沸扬扬关于卫宸的流言,必然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两件大事都传到了景府之中,对于前一件传言跟后一件秘闻,所有人反应不一:有为明媚和景家担忧的,有暗中幸灾乐祸的,有漠不关心隔岸观火的……
但是对明媚来说,一切如常。
对于这接踵而至的两件显然对她都有害无利的消息,明媚的反应却很平淡。甚至连景老夫人都特意把她召唤过去,温声安抚,生怕她为这些事胡思乱想,明媚却反过来劝慰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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