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当时笑笑,只觉得好玩之极。
她眼睛半睁半闭,睫毛掩映,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一样。
正看明媚倒在地上,她心想要不要过去扶她一把时候,却见有一道人影大步进来,先是看她一眼,而后竟是目不斜视地往明媚身边走了过去。
酒力发作,玉婉浑身不能动,却依稀看清楚那个人……是她二哥哥,景正卿。
奇怪的是,她似乎看到景正卿将地上的明媚抱了起来,而且还……仿佛亲吻她的脸一样。
玉婉皱着眉看了会儿,酒力越发上涌,眼前的所有都开始摇晃,模模糊糊中她想:果真是醉得厉害了,竟生出这些幻象来。
以至于后来她完全都不记得这件事。
此一刻,才乍然回想起来,原来那并非是梦,而是初真实。
另外还有那一次,腊八吃粥,他们在雪地之中,景正盛跟她说话,那边上景正卿背对着自己,跟明媚……
玉婉心怦然乱跳。
苏夫人凝视景正卿,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景正卿回答:“母亲,孩儿想很清楚了,才敢来跟您说。我很心仪明媚妹妹,母亲其实一早也知道,如今端王取消了婚约,妹妹无依无靠,而我又无婚约在身,儿子思来想去许久,才肯前来向母亲开口,万请母亲成全。”
苏夫人见他神qíng果决,言语沉稳,她心头发凉,忍不住后退一步。
玉婉起身:“二哥哥,你真一直都……都喜欢明媚?为何我不知道?为何你还说母亲一早就知道了?”
景正卿道:“婉妹,你可记得上回父亲打我的事?其实不是为了明媚的丫鬟,因为我对明媚早有那种心意,被明媚察觉,惹得明媚很不高兴……这事儿给老太太也知道了,父亲才狠狠地打了我。”
玉婉呆若木jī:原来此中竟还有这样一件事,这样说来,倒也可以解释,景睿不至于因为区区一个丫头而对景正卿大动gān戈,如果说是因为明媚,倒是很合qíng合理了。
但是景正卿这么说,却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也算是向苏夫人跟玉婉说清楚,这件事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明媚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免得让苏夫人跟玉婉以为,是明媚勾引着他如何如何。
景正卿又道:“这几天峰儿又出了事,明媚伤心yù绝,我看着她的样子,自己也难过得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心意跟母亲说了……”
苏夫人呆立半晌,才说道:“这怎么可以!”
景正卿反问道:“如何不可?”
苏夫人镇定了会儿,才开口道:“你不是不知,老太太心里,总要把明媚丫头许配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家,正好端王有意……这才遂了心愿,没想到又出了这件事,你何必又来添乱,再说你,你的婚事岂是儿戏?你也算是贵门子弟,好歹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明媚丫头人物自是一流,只可惜……”
景正卿冷笑道:“只可惜家世不好么?当初嫌弃陆家欧家配不上咱们,结果遭了事,正要青眼相看,欧家却又看不上咱们了!后来来了个蓝尚书,便一门心思想婚配,没想到人家也思谋着高枝儿去,母亲,叫我说,凡事不必想着十全十美,何况我们景家,并非一般人家,权势也自是有的,但是朝局变幻不定,有时候说翻船就翻船,又何必总想着盘根错节地锦上添花?只怕求荣却反而不得荣!”
苏夫人听了这几句话,脸色又白又黑:“你、你胡说什么!”
景正卿道:“母亲容禀,儿子这是真心话,——只因为如我们家这样的世家都是一样的想法,想借着姻亲关系扩大势力,却不想到尾大不掉,因只想借助裙带关系保持荣华威势,如此不思长进,才纵容底下子弟生出纨绔心思,个个毫无斗志,毫无进取之心,但是对我来说,我不稀罕我将来的妻室是什么出身,就算是郡主公主,也不放在眼里,横竖儿子自己有出息,懂上进,靠着自己双手成就一番事业,才是真本事!”
玉婉听了这一番话,浑身微微一震。
苏夫人皱着眉,心乱如麻:“你说的容易,但你出身贵族,也该知道人在其中身不由己道理,难道家里头为了家族荣耀要为你做主安排,你却不从?你毕竟也是景家嫡子,逃不脱你身上的责任。”
景正卿道:“责任?荣耀?说起来,当初玉姗姐姐入宫,我就该劝住,不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当然了,在无知的多数人眼中,却依旧是荣耀之事,景家的女儿在宫里为贵妃呢!何等不可一世?却不知道里头的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也只有姗姐姐自己知道。”
苏夫人语塞,颤声道:“住口!怎么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玉婉咬了咬唇,几分不安。
景正卿却又继续道:“又说婉妹妹的亲事,照儿子看,还是回绝了蓝家为妙!蓝家刚一上京,借着茂二哥的名头跟我们相好,惹得咱们也一团儿热,后来,却虚晃一枪,如今蓝同樱许给了端王,却又叫蓝同柏来娶婉儿妹妹,若他们真有这个意思,早在端王定了蓝同樱侧妃之前就该定下,为何要等蓝同樱的事尘埃落定才来要婉儿妹妹?——此中当然有他们自己的计较,或许是怕得罪了咱们,特意来笼络……总之,真真是两头都搭好不得罪!而婉儿妹妹不过是他们算计附加之物罢了!”
玉婉脸色微微发白,胸口起伏不定。
景正卿道:“我们家如今只看到蓝家的显赫,自家却在低落之中,故而人家一来求亲,就动了心意……真真当局者迷,还是清醒些细想罢了。”
苏夫人听到这里,怒道:“住口!你自己说自己的事也就罢了,竟也来说婉儿的事!难道在你看来,沾着高门大户就没有好事?只有你明媚妹妹才是好人了?”
景正卿道:“明媚妹妹在府里住了这许久,是什么脾xing,认得她的人都一清二楚,我自然也明白,我自来爱她,到现在也是如此,端王定了她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她无牵无挂,儿子一定要争这一争,说句不孝的话,若此生得不到明媚为妻,儿子宁肯终身不娶!”
苏夫人听到这里,倒退两步:“天啊……”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
玉婉忙去扶住:“母亲!”又回头看景正卿:“哥哥,你别说了……竟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你把母亲气出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好?”
景正卿这才不言语,苏夫人慢慢喘息,隔了会儿,问道:“你来求娶明媚……这件事,明媚可知道?你对别人……可说过?”
景正卿道:“这件事母亲是头一个知道的,对明媚也不曾说过,她还不知qíng。”
苏夫人目光闪烁,不再言语。
玉婉急忙道:“明媚那个xing子……怎么会答应?二哥哥,你就不要痴人说梦了……就算你爱她,她不愿意,也是枉然。”
景正卿却不慌不忙,说道:“明媚是个听话的,当初定给端王,她也自是什么也没有说,全凭老太太跟长辈们做主,如今她亲人都无,无依无靠,还能说什么?何况我以后自会对她极好,她自会知道我是好的。”
玉婉听到这里,就不再说什么。
苏夫人叹了口气,却骂道:“孽障,孽障,你好歹是大家子弟,为何把自己说的如此落魄可怜,只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为我们着想,忽然之间冒出这个说法来……”
景正卿道:“母亲先前也很疼爱明媚妹妹,如今端王取消婚约,此事已经成为京内笑谈,也没有什么人家等闲就敢来娶妹妹,难道就让妹妹一辈子耽误下去?合该是要成全我,母亲,求您答应,儿子也只这一个毕生心愿了。”
景正卿说着,跪了两腿,伏身低头,在地上磕了个头。
苏夫人听到重重地一声,心头一揪:“你起来!不许磕那头!”
玉婉也怕,忙过来扶住景正卿:“二哥哥,你也照料照料自己的身子,你先前受刑一身伤,这才好多久!”
苏夫人听到这里,又疼又气,便捶胸顿足,流下泪来:“天啊,这叫我……”
景正卿仍跪在地上:“我要说的话,都跟母亲说了,母亲也自知道,我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我头一个来找母亲,也知道知子莫若母,母亲是疼儿子……也是想让母亲站在我这边的意思。”
苏夫人听了这几句,泪落得急:“你既然知道我是疼你的,为什么偏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景正卿道:“别的事,一千宗一万宗,都听母亲的,但是明媚,我是要定了,我只求这一件。求母亲就成全了我,让我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苏夫人无法说服景正卿,也无心再说玉婉的事,沉默许久终于挥挥手:“你们先出去,且让我清静会儿。”
玉婉起身,景正卿也缓缓起身,苏夫人又道:“此事先不要跟别人说!”
景正卿却又道:“求母亲万万站在孩儿这边,也快快地跟父亲商议……若是让我去跟父亲说,也是使得,只不过孩儿想先让母亲知道。”
苏夫人身子一颤,微微看向他:“我自会跟你父亲商议的,你……先去吧。”
玉婉跟景正卿两个出来,玉婉转头看他:“二哥哥,你真……对明媚动了那样的心?”
景正卿道:“我一向喜欢她,只是她素来不爱我罢了。如今得了机会,我自要抓住。”
玉婉叹道:“只怕不容易,母亲素来疼你,如今都很是为难,父亲那边可想而知,还有祖母……”
景正卿说道:“纵千万人吾往矣,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家里人不答应,我宁肯带着明媚出去。”
玉婉张口结舌:“你真疯了!这样的话也说出来!”
景正卿道:“你瞧妹妹如今那样,若不换个地方好好养养,又怎么成?”
玉婉盯着景正卿,像是头一次认得了这位二哥。
景正卿见她呆呆地,便笑道:“行了,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做则已,如今要做了,便势必要成。”
玉婉无法,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懂你们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也不管。”
景正卿笑了笑,又道:“对了,蓝家的事,母亲问你?你答应了?”
玉婉皱眉:“我、我也不知道……本来……自然是想听父母做主。”
景正卿正色道:“你且好好地想想吧,终身之事,不可儿戏。”
玉婉呆了呆,问道:“二哥哥,你方才说姗姐姐……莫非姗姐姐在宫里……不好么?她都有了身孕了,又深受皇恩,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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