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一看他,大叫一声:“小姐!”顿时便扑上来。
景正卿吓了一跳,不知她要如何,本能地往旁边一闪,他是惯常习武的,身法何其利落,此刻虽然是占了明媚的身子,但反应力仍是一流。
胡姨娘扑了个空,踉跄站住,又回过头来,景正卿喝道:“你究竟有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胡姨娘被他一声呵斥,又呆了呆,而后才哭道:“小姐,求你替我向老爷说qíng,饶了我吧……”
“究竟发生何事?”景正卿皱眉。
胡姨娘泪落如雨:“老爷,老爷要赶我走……小姐你救救我……”
☆、191 醍醐
卫凌这个人,除了对明媚外,对别人通常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同他相jiāo,单看他的脸色表qíng,绝对猜不出他心中想什么。
有时候觉得他很温和好脾xing,但下一刻就会不动声色地把人参了,且总是证据确凿,令人无法翻身。
有时候觉得他冷冷清清令人望而生畏,转头之间,却又能笑得如和煦chūn阳,令人浑身都觉舒泰。
在卫凌决定出手之前极少有人猜得到他在图谋什么……等他出手却必然是一击即中。
他回京时间虽然不长,但整个京城之中却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吏部侍郎。
当初卫凌初进京,便有几个有意要打压他的朝臣,但不知不觉地,一个个儿不是被贬斥就是被远调……
因此京内官员提及卫凌,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高深莫测”。
上回端王曾也提及卫凌“家中的事”,端王因知道他脾气,见他淡淡神qíng,就猜到他必然自有打算。
只是希望他能手下留qíng些罢了。
而对胡姨娘而言,起初这女子是十分懂分寸的,因卫凌喜欢她的美色跟脾xing,故而胡姨娘也时常撒娇撒痴,用各种手段,伺候的卫凌无微不至。
然而……从渝州到了京城,有些东西到底是变作不同了的。
原本没什么格外要求的胡姨娘,渐渐地也有了巴望,尤其是在生了卫峰之后。
原本还知道分寸,明白卫凌是个不好惹的笑面虎,故而处处小心翼翼,然而大概是看惯了卫凌笑面的模样,加之上京之后卫凌甚忙,她又有身孕,他也有些着意呵护,因此竟渐渐忘了他的厉害,反而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毕竟,卫凌没有要娶妻的意思,且也没有再纳妾的意愿,整个卫府岂非就她一个女主人了?
胡姨娘觉得,凭着自个儿的手段,迟早晚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何况她又生了峰儿!
卫凌从员外郎升为吏部侍郎,胡姨娘内心狂喜地将要发疯,再加上她的丫鬟打听了外头的流言,她知道端王当卫凌为心腹,自然更加得意,只觉得将来卫凌青云直上,自己恐怕一品夫人都做得。
对明媚,胡姨娘一方面觉得只是丫头,很瞧不上,另一方面,却觉得卫凌对明媚太过上心,盖过自己许多……起初她自然不敢争风吃醋,但……时移世易。
再加上她跟明媚小小地恼过几场,卫凌也并没说什么,这便更给胡姨娘一种假象,觉得卫凌开始喜欢自己多过明媚了。
她也很该巩固一下自己在卫府的地位才是。
却没有想到,卫凌只是在暗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自从知道胡姨娘跟明媚吵过之后,卫凌只看胡姨娘此后究竟如何表现。
瞧着她不思悔过反而越发张狂,卫凌知道这人是不能留了。
如今卫峰还小,倘若再大一些,胡姨娘将更了不得。
就算是他多训斥几次,她表面或许就也听了,谁知道私底下是不是更恨了明媚,然后做出些令他后悔莫及的事儿来?
卫凌是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一劳永逸。
胡姨娘说完了,景正卿看看她,又看玉葫:他还不太了解状况呢。
玉葫也没料到会这样,便问胡姨娘:“老爷为何要赶你呢?”
换作平时,胡姨娘哪里肯理她?此刻却忍气吞声说:“老爷说我跟小姐不合,容不得我……”说到这里,泪又涌出来:“可怜我才生了峰儿……老爷竟这样绝qíng狠心……还从渝州叫了人来,要把我遣回渝州……我这不是母子分离了么?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疼爱峰儿,你看在峰儿的面上……叫老爷别赶我……”
景正卿暗中惊讶,这才明白卫凌因何要撵他这妾室。
景正卿正眼儿瞧了瞧,却见这胡姨娘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虽非上乘,但自有妖娇之处……哭得也恰到好处,怪道卫凌见识过景如雪那样的美人,竟又会纳妾,大概胡氏在chuáng笫之间也颇有几分能耐。
景正卿自非明媚,前生他的 ,跟卫凌大概“异曲同工”,因此景正卿深知这其中的……一些不为人知,当下微微冷笑。
景正卿暗中思忖,便一抬手,示意拦着胡姨娘的那些人退下。
其实相比较明媚不解卫凌纳妾,景正卿却是有些明白卫凌心思的:娶妻求淑女,至于妾室,不过是尽享 之欢的物件儿罢了。
卫凌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这物件儿和他的意,伺候的他好,他自然也留着,吃穿不缺地养着,甚至有时候还会温柔相待。
可如果这物件渐渐地忘了自个儿的本分,闹起来,惹了主人不顺心……最要紧的是,胡姨娘犯了卫凌最不能犯的禁忌。
胡姨娘若惹恼了卫凌,倒是其次,看在她伺候这么久的份儿上,未尝不会宽待。
但胡姨娘犯的人,是明媚。
景正卿明白:卫凌瞧她并无悔改之意,自然要一了百了,免除后患。
景正卿沉吟,玉葫见她不开口,怕她为难,便对胡姨娘说道:“你可记得上回你收人家的东西跟小姐拌嘴时候说的话?你说那晚老爷不听劝出去,你埋怨小姐也不劝劝老爷,——当时小姐曾说过你什么?小姐说若是老爷拿的主意,就算是她求也是不顶用的,你平日那么了得的,自个儿去求便是了。”
胡姨娘听了,到底拉不下面子来,便气道:“又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我自跟明媚说……”说到这里,便拧着帕子又哭起来:“明媚,你平日那么喜欢峰儿,峰儿才多大?你总不想他就在这时就没了娘的,明媚,你求求你爹爹,他是最听你的话的……我求你了,我委实也舍不得峰儿……”
这话若是给真的明媚听着,恐怕真的会动心:明媚什么都能不顾,只是涉及峰儿……因有了前世的失去,故而明媚很珍惜此生,更是十万分疼惜小峰儿,自然不舍得他这么小就没了娘的。
只可惜,胡姨娘不知道自己求错了人,面前这个看似粉妆玉琢的女娃儿,实则已经换了无比黑冷的心儿了。
景正卿微微冷笑,望着胡姨娘:“你当真是为了卫峰好?还是为了你自己打算,舍不得这花花京城跟什么荣华富贵?”
胡姨娘愣神儿:这口吻……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又像是有把刀子,在揭她的皮。
胡姨娘叫道:“明媚!”
景正卿淡淡看着她:“玉葫方才说了,我的意思,你该很明白才是,父亲既然做了决定,哪里轮得到我cha嘴?我只奉劝你一句,父亲现在念在旧qíng,才又特意叫人遣送你回去,他如此做,必然自有安排,不至于不管你,安身立命的银子必然是不缺的。你很该在身后有路的时候见好就收——倘若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费什么周章送你走?随便哪个黑地儿把你扔了,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胡姨娘听了这一句话,顿时色变。
宛如醍醐灌顶,她捂着胸口,终于记起当初,也终于记起了卫凌是个何种脾xing的人,——当初才进了卫府面对他的时候,她看着那人,曾千百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万万要惜福,要小意儿好好地伺候跟随着他……只要如此,别无所求。
胡姨娘后怕,怅惘,种种滋味jiāo织,才真真儿地又后悔起来:怎么就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竟骄狂到以为能压住明媚呢?
眼泪扑簌簌落下,胡姨娘后退一步,身子发软,一时站不住脚,顺着门边儿滑到地上。
景正卿垂眸看她:“另外,你若真的为了卫峰好,现在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大的好,若是卫峰再大一点儿……或许就学了你的品行,哪里对他好?——我又不是没见过,那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儿子好,结果反把儿子推到火坑里的糊涂娘,行了,我言尽于此,父亲那边我是绝不会去的,要如何取舍,你自己选便是,你若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如何。”
胡姨娘捂着脸,忍不住放声大哭:因为滔天悔恨。
此日下午,景正卿就听玉葫来报,说是胡姨娘跟着人回渝州去了。
景正卿听闻,便冷冷一笑:“算她识相。”
玉葫看着面前的“她”,一时竟有点不敢吱声,只觉得今日的“明媚”,似乎跟平日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呢,玉葫仔细想想,忽然发现自从端王府回来之后,竟没看到“明媚”笑!
难道是因家里的烦心事儿多了?
玉葫正打量着,景正卿却忽然说道:“你看着我gān什么?”
玉葫吓了一跳,继而低头,小声说:“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小姐你是不是还在为了胡姨娘的事儿生气……”
景正卿道:“那算什么,跟我没什么相gān。”
玉葫眨了眨眼,才大胆说:“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厉害啊……真真又痛快……竟让她哑口无言。”
景正卿冷哼了声,玉葫又问:“那小姐,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儿……又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呢?”
景正卿道:“我哪里不开心了?”
玉葫道:“那你、你为何都没有笑?”
景正卿呆了呆,伸手摸摸脸……这个时候,他哪里笑的出来?可是……居然连玉葫都发现异样了,难道让他学明媚天真无邪地嘻嘻而笑?
景正卿抬起双手捧着脸,试着扯了扯脸颊ròu儿……略觉苦恼。
下午卫凌回来,便叫“明媚”过去,景正卿出门之前深吸几口气,知道卫凌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因此丝毫都不敢怠慢。
当下便同玉葫陪着往书房去,刚到书房门口,忽地一怔,竟见到个熟人。
景正卿一看,差点儿就出声招呼,想了想,这人明媚却也认得,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那人见了景正卿,却亲热招呼道:“明媚小姐,你可还认得我?”
景正卿从敞开的门扇里看到里头卫凌正在,心想:“该打起jīng神来了。”当下便在脸上露出灿烂地笑容,仰头看着那人笑道:“自然是记得的,是云府的张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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