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里头吵闹,屋外众奴仆也不知如何是好,正乱糟糟的时候,外头有人厉声喝道:“都呆站着做什么?看热闹不成!还不派人去请太医?二爷有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来人竟正是大小姐玉姗,玉姗说完之后,满院子的小厮丫鬟这才纷纷忙起来,玉姗急急进内,探身看了一眼景正卿,心头即刻也揪了起来,忍不住皱眉望了景睿一眼,心里有气,却不便发作,只说道:“都别愣着,快小心扶起爷来!”
有玉姗在,qíng形才定下来。幸好打的虽狠,却没有xing命之虞,只是恐怕伤了腿骨,要好生休息一阵儿。
景正卿清醒了几次,太医开了药喝了,便才又睡去。
苏夫人守了半晌,玉婉也来探望过,见景正卿睡着,便低低安抚了母亲几句,忽然转头看到门口处玉姗正在跟个丫鬟说话,她便走过去:“又让你看了热闹,你说这是为什么对哥哥下这样的狠手,虎毒还不食子呢。”
玉姗扫了一眼左右,把玉婉拉到旁边,低声说道:“我叫人打听过,好像伯父是因为听了齐姨娘的话……”
玉婉吃了一惊:“什么?”
玉姗道:“据说是卿弟……跟明媚身边儿那个丫鬟不清不楚……”
玉婉惊地捂住了嘴,玉姗道:“你也知道伯父看重卿弟,才叫他去接明媚的,他却跟明媚的丫鬟这般……难怪伯父会勃然大怒,但就算如此,也不该就狠手把人打成这样,你也知道卿弟是你们这房唯一的嫡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伯父也真能下得了手。”
玉婉又惊又气:“我以为是什么事,却原来是这样的……然而这事qíng你我都不知道,齐姨娘怎么知道的?好个歹毒的贱~人,是想要让父亲打死了哥哥,她们就好称王称霸了吗?”
玉姗道:“你小点声,也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只去悄悄地跟你娘说一声,让她多提防着点儿……你也知道老太太很上心明媚丫头,方才伯父打卿弟,你娘都收到风来了,怎么老太太那边竟然都没有动静?我又听说,伯父刚才打完了卿弟,特意去见了老太太呢。”
玉婉惊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玉姗说:“我……不敢说,但是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老太太若是想要护着明媚丫头,自然也是不喜欢这种事发生的,未必也没有存要教训一下卿弟的心思……你瞧,发生这样的事,老太太竟没来瞧一眼。”
玉婉大为焦躁:“怎么会如此?可恨,明媚那个丫鬟,我原本觉得是个挺知道分寸的,为什么居然竟是个不要脸的下作奴才,竟gān出这种事?”
玉姗谨慎,便说:“这件事还不知确凿真假,你先别跟你娘说……只说齐姨娘的……万幸卿弟没伤着要害,我该走了,到晚间再来看他。”
姐妹两个商量完了,玉姗便先离开,玉婉想了会儿,入了里屋,看苏夫人守在景正卿chuáng前,淌眼抹泪,玉婉便过去在她娘耳畔低语数句,本来玉姗让她只说齐姨娘的事儿,然而玉婉想到景正卿受罪是因玉葫而起,她是个比较耿直的xingqíng,哪里忍得住,当下便也跟母亲说了。
苏夫人听完,脸色一变,看景正卿暂时没有醒来的意思,便起身匆匆出外。
先前太医来看过之后,景睿知道儿子没大碍便回了书房,苏夫人径直前往,几个小厮过来行礼,苏夫人厉声喝道:“都出去!”她向来是温和沉稳的面目示人,这一声,顿时把仆人们都吓的远远退开。
苏夫人走到桌前,喝问景二老爷:“你是听了齐姨娘的挑唆才对卿儿动手的?”
景睿皱眉:“你从哪知道的?”
苏夫人道:“你只说是不是?”
景睿说道:“你还听了什么?”
苏夫人不顾一切,大声道:“不就是一个丫头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就把她收了房!又不是杀了她!你为了个低贱的丫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景睿抬眸看她,慢慢地说:“我的确是听到辉儿说起……正卿跟那丫鬟不清不楚的事……”
苏夫人听他承认,哭道:“你、你这是要bī死我们母子……”
景睿见她委实伤心,便起身走到书房门处,把门关上,才回头说道:“你真的相信,我会为了个丫鬟大动gān戈?”
苏夫人哽住:“难道不是?”
景睿说道:“你是他的母亲,你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正卿虽然风流,却至少是名门贵胄,你也知道他眼界极高,何至于见了个丫鬟就迷了心智?”
苏夫人忽地心跳,有种不祥的感觉:“你、你的意思是……是明……”声音越压越低,最后竟不敢说出来。——她曾经为了此事私下问过景正卿,谁知正在询问的时候就给景睿把人叫了来,原来……他们都猜疑到了同一件事?
景睿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倘若此事只你我知道,暗中训诫他一顿也就行了,何必如此……”
苏夫人越发惊心:“此事……还有别人知道?”
景睿重重叹了口气:“卿儿的婚配对象,必然要是个身家显赫在京中极有地位名望的人家儿,但明媚……你也知道她无依无靠,但她既然进了我们家门,有老太太做主,自然也要给她挑个极好极要紧的人家,若是嫁得好,对我们府,也自然又是一大助力,但倘若正卿跟明媚两个……”
此事关乎景家人脉与地位权衡,苏夫人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这件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景睿道:“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且老太太还有自个儿的私心,故而正卿跟明媚两个结亲,是万万不行,务必要杜绝如此……所以我要教训他一番,也是做给老太太看。”
苏夫人擦了擦泪,景睿说道:“事到如今,我对你说另外一件事,你就也知道我为何要下如此重手了。”
苏夫人心中震惊未休,呆呆问:“什么?”
景睿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儿端王爷府上派了个长随过来,谈话之间,那长随忽然问起,我们府上近日是不是有一位近亲进京。”
☆、35尊臀
看过前文的诸位当知,在景二爷上京途中,半夜河上曾偶遇一艘豪华大船,当时明媚不知那是何人,一直到上京进府之后,二爷才亲口对父亲景睿说起:曾在回京之时,夜遇到端王爷,王爷还请他过船,相谈甚欢。
若说这端王爷,来头委实不小,端王爷原本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先帝驾崩之时,端王爷年纪尚幼,据说先帝以皇室永固天下太平为虑,让自个儿的王弟赵健继位,反把亲生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端王赵纯佑封了个闲散王爷的名头。
皇帝赵健继位后,果然依旧天下太平,赵健也十分疼*这个小侄子,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如何,对待端王是恩宠之极,端王于朝中地位也十分殊然,因他人物温和,xing子洒脱,也很得百官喜*。
因此若是按正统来说,如今的皇帝实实该是端王赵纯佑……
景睿说了“端王府来的那人问起是否有一位近亲上京”这句话,若是心大的人,自然听不出什么来,觉得这无非是寒暄之时的随口一问,有何了得。
然而对于有心之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了不得的信号。
景睿知道,苏夫人一听,震惊之余,也心头通明。
京内谁不知道景府最近接了人进京?连欧家陆家两位姑娘都知道来者是景府老太太的心头ròu外孙女儿,前景家大小姐景如雪的亲生闺女,且都亲眼来看过了的……陆慎贞也就罢了,欧玉娇却是个jiāo游广阔的,结jiāo了许多京内的贵族小姐,一传十十传百,谁不知道入了景府的卫明媚是个绝色无双的人物?更何况除此之外,景家的人也自耳口相传。
端王府的长随,是何等jīng明的耳目,这些事恐怕早知道的比旁人都清楚,可他偏偏却又在景睿面前当口一提,这就很有意思了。
苏夫人听了景睿一说,脸色大变,无端有些失了血色:“端王府……难道是看、看上了……”那句话呼之yù出,却又不太敢说。
景睿忙让她噤声:“那来人也并未详谈,只是一提,这件事我还得跟老太太商议,且看日后如何做才好,故而你万万先别把这风儿透出去,我如今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安心,知道我并不是无端残bào相待卿儿。”
苏夫人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竟忘了回应。
景睿看她一眼,只以为她是心疼儿子,且又因为端王府这事儿震惊,因此又叹了口气,说道:“大房那边,正勋是个极端正有出息的,正茂虽然在外头,却也是个能gān的,但是我们二房这里,昌儿是个不能指望的,正辉……你也知道,少不成事不说,长大也未必就……说来说去,只有卿儿最得我心。”
苏夫人略回过神来,闻言惊道:“你可心卿儿?这……这些话你怎么早不跟我说?你素日非打则骂,就算他做了件人人夸赞的好事,你也冷言冷语地,我还以为你是有心针对我们娘儿两。”
景睿正色说道:“这是胡话!卿儿是你的心头ròu,我若是在你跟前夸赞他,你岂不是会更疼他*他?反而会惯坏了,不如对他严厉一些,我那样做,是为了促使他越发上进!卿儿什么都好,唯独是年少风流这点上……他知道我不喜他这点,平日倒也节制,只是这一次,他委实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明媚动心思。”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夫人也明白了,幽幽地叹了口气:“那你也不用这样狠地打他,就算是教训他几句,他未必是不肯听的。”
景睿冷笑:“我倒是有心放过了他,但是母亲那边,你以为会这样轻轻地饶了?母亲是最厌别人忤逆不驯顺的,卿儿如今做这瞒天过海的事,在母亲眼皮子底下捣鬼……偏还是母亲所*的明媚丫头……你也该知道,我狠打他一顿,是消了他的罪孽。”
景睿抬手,在苏夫人肩头轻轻一拍。苏夫人握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一抹湿润:“罢了,这就算是我们娘儿两个的罪孽吧。”
且说景正卿卧chuáng不起,前来探望的络绎不绝,到第二日上,明媚跟玉葫说:“我们也去看看二表哥吧。”
玉葫很是吃惊:“什么?看他gān什么?”
明媚说:“大家都去看,独我不去,会有人疑心的……昨儿外婆叮嘱我以后仍要同姐妹兄弟和睦相处,便是防备我此后敌视着他,我若不去看,外婆以为我故意针对,会不喜欢,何况打也打过了,听说打得还不轻,咱们亲自去看看是不是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