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听他说的认真明白,这才放心,看一眼景正卿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又问:“是他帮你包扎的?”
卫峰对景正卿印象委实还好,趁机便道:“是啊,幸好二爷在,不然疼死我。”
明媚听到“疼死”两字,心头一揪,而后滋味越发复杂,便咳嗽了声,道:“好啦,这次是你自个儿不留神,幸好没摔断了骨头,以后可不要这样毛毛躁躁啦,走路也要慢一些,知道了吗?”
卫峰一一答应,明媚见他乖巧,摸摸头,领着他回院子了,走到院门口,回头一眼,却见景正卿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明媚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天儿越发冷了,府内门上都加了厚厚地垂帘以保暖,窗户上也换了新的窗帘,屋子里生足了火炉。
明媚体质弱,天生怕冷,一到冬天,人就有些儿没什么jīng神,但凡是出门,必定要加厚厚地衣裳,大氅,暖手之类,一应俱全,不可或缺。
这半个多月过的极平静,府里府外,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就连景正卿也不曾来骚扰她,甚至在府里也少见他的身影了。
明媚影影绰绰听人说,因上回景正卿剿匪有功,因此调升了,故而公务要更忙些,三天两头儿地不在家。
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的缘故,明媚渐渐地放宽了心,就宛如先前那些事儿都不曾发生一般,心境也平和宁静了许多。
但在那宁静之外,却……
入了腊月,景府也迎来了头一件喜事,那便是入宫的玉姗,终于受了圣宠,新被册封了昭仪,赐居月秀宫。
原本玉姗新入宫的身份是皇后身边的女史,短短地两个月,便一跃过了数级,成了昭仪娘娘。因此,景家自然又是好一番地显赫闹腾。
第二件事,便是端王的生辰将要到了,端王府早早地派人送了帖子来,邀景睿景良过府饮宴。
端王妃自也相请了景老太太,苏夫人李夫人等。只是老太太说身子不适,便推脱了,只教小辈儿们到时候去便是了。
腊八这天,一清早打开门,才晓得晚上竟下了场雪,玉葫搓着手,从屋外欢天喜地地跑进屋里,跟明媚报告:“姑娘快去悄悄,好大的雪呢。”
她们在渝州,很少见有雪落,就算是下雪,也是薄薄地一层,很快就化了。
明媚披了大氅,帽子盖了头,从屋里出来,还没出门,就瞧见门口处雪亮一片,迈步出门,顿时惊呆了,只见满目地素白世界,委实震撼。
明媚站在门口,见天空仍飘着零星雪花,她仰头看了会儿,玩心忽起,便伸出手去。
隔了会儿,自天际的一片雪飘飘dàngdàng落在她的掌心,细微的寒冷钻入手心似的,那片雪悄然无声化成了一点水。
明媚不由莞尔。
四喜正在叫小丫头们扫雪,见状便道:“姑娘可别贪玩儿,留神染了那寒气。”
明媚缩了手,微微一笑,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却只瞧见前头门外,一角衣裳正巧消失在门侧,乃是墨蓝如海之色。
既然是腊八,必然要吃腊八粥,景老夫人那边一早儿就跟明媚说了,让她过去一块儿吃,这也是景府里头的规矩,凡是有这等节日,必然要家里头的人都团聚的,因此景家的人,也算济济一堂,除了外放的景正茂不在,其他都齐全了。
明媚走到半路,遇到玉婉,两人正好结伴儿便往前去,五福和玉婉的丫鬟便跟在后头。
玉婉揣着手,道:“说起来,府里可真是喜事连连,先前姗姐在家,我们常喊她娘娘,如今可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娘娘了。正卿哥哥又调升了,听闻年底,连那房的正勋哥哥也要荣升,只是不知道外放的正茂哥哥如何,我隐约听闻说政绩是不错的……咦,说起来,这都是在你来了之后发生的事儿,看不出来……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明媚笑道:“你可别压我,我受不起这样的大帽子。”
玉婉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怕什么?赶明儿你也去了端王府,又是一件喜事了,你这福星,别光管着自己,什么时候也照耀照耀我呀?”
两人也打趣儿惯了,明媚便望着她,道:“我知道了,你是眼见姗姐姐成了娘娘,自己便也想着找个如意郎君了。”
玉婉脸上有些不自在,却道:“怎么只管说姗姐姐,却不说你?你这已经找到如意郎君的,怎么不说?”
明媚一听,便红了脸,扭头道:“你这丫头坏,我不跟你说了。”
玉婉道:“瞧,先前还口口声声,婉姐姐长婉姐姐短地叫,如今要成王妃了,便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的,可没这么瞧不起人的……欺负我不是娘娘,也不是王妃呐。”
明媚被她挤兑的脸越发红,跺跺脚道:“你再这么口不饶人,我就恼了!”
玉婉笑着瞥她,道:“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王妃?”
明媚瞧着她戏谑眼神,一时浑身燥热,咬牙道:“横竖你别跑,我要打你!”便捉住玉婉的手,玉婉眼疾手快,挣脱开,回身就跑。
明媚道:“你快站住,我定要拧你的嘴!”只顾去追她,脚下一滑,瞬间吓得心头发冷。
只听玉婉一声惊叫,显然是看到她要跌倒了。
明媚心道:“怎么我竟按捺不住,老是中二姑娘的套呢,眼见又闹出事来,给人知道了我这般疯闹,或许又会耻笑。”
心里胡思乱想,便预备着要重重地跌一跤的,谁知道身后一人疾步上前,将她从后及时一抱。
明媚惊魂未定,喘息着抬头,却对上一张似熟悉似陌生的脸。
明媚怔住,面前这张脸分明有几分像是景正卿,相似地眉眼,口鼻,一时竟引得她有些恍惚,以为是他,但心底却又明白这人并不是他。
这会儿玉婉急急跑过来,先问明媚:“没事吗?”又唤那来人:“三哥!”
“没事的。”明媚也离开景正盛的怀中,站稳了脚步,脸红着道:“多谢盛三哥。”
景正盛呵呵一笑:“没什么,亏得我手还算快,不然跌坏了妹妹可大不好了。”
玉婉道:“哥哥也要去吃腊八粥?怎么一个人,不见嫂子?”
景正盛道:“她嫌我慢,自己等的不耐烦,便先去了。”说着,一双花溜溜地眼睛便打量明媚,正yù说话,忽地若有所思地抬眸。
景正卿嘴角一挑,望见不远处站着的一道人影,便笑道:“咱们快些去吧,恐怕别人等急了,你们看,那是谁?”
玉婉跟明媚齐齐看过去,却见在前头的一棵树下,雪中孤零零站着一人,一身墨蓝色的镶黑狐狸毛大氅,衬得脸儿越发如雪,乌黑的眉眼,长眉入鬓,双眸却极有神,正是景正卿。
明媚一眼瞧见景正卿,又看景正盛,这才恍然。
两人的眉眼之间果真是有些相似的,然而jīng神气质却大不相同,景正卿就像是一把光华内敛的宝剑,暗藏锋芒,景正盛却人畜无害的多了……周身甚至有种颓靡的气息。
玉婉先叫了声:“正卿哥哥!”拔腿先往那边快走几步。
三人便往前去,玉婉走得快,景正盛却随在明媚身畔,见她低着头目不斜视的模样,景正盛便笑道:“刚下过雪,天冷,妹妹怎不多穿点儿衣裳。”
明媚想到方才抬眸时候对上那一双眼睛,没来由地有些心乱,便道:“多谢哥哥,已经是穿了很多了。”
景正盛道:“是吗?那妹妹到底还是身子太过纤弱,竟看不出来……只怕有人会心疼的。”
明媚正看旁边那雪,雪色洁白晶莹,可看久了却会觉得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抬头,可一抬头,仿佛就会瞧见前方树下那道人影,她心里乱糟糟地,于是只皱着眉,只管往别处乱看。
听了景正盛说罢,明媚“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景正盛笑吟吟地,忽然轻声问道:“妹妹可听说了?卿弟要定亲了。”
明媚脚下一顿,抬头看向景正盛,耳畔仿佛一时没了别的声音,明媚顿了许久,终于道:“是真的?那么,可要恭喜了。”
景正盛哈哈一笑:“是要恭喜,对方可是……”他聒噪说着,迈步往前又走,明媚也重往前走,耳畔声làng涌起又退下,眼见着一步一步要靠近景正卿了,他似乎正跟玉婉说话,并没有看向他们。
明媚低着头,不想停步,垂眸静静,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玉婉正道:“可恭喜了……”
明媚身子轻轻一晃,景正盛正在身旁,见状忙要护着,忽然间景正卿斜斜cha过来,竟挡在他前面,抬手便拢住明媚,大氅一舞,几乎把人整个儿包裹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章更得迟了点,让大家久等了,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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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夜来
66、夜来
景正卿突如其来,斜cha其中。
景正盛一惊之下后退一步,却并不觉得十分意外,眼中带笑,看着两人。
明媚只觉得腰间一紧,那手便握了过来,她心头一震,有种奇怪的qíng绪作祟,竟让她无法抬头看身后的那主儿。
玉婉怔了会儿,却只以为是景正卿手快罢了,笑道:“二哥哥,你别理这丫头,只管放开她,让她跌个狠得才好……谁叫她总是这样失神落魄地,先前还想着打我呢!”说着,便要上前。
景正盛望着那不动的两人,脚下一转,自然而然拦下玉婉,故意道:“你瞧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若真个儿跌了明媚,恐怕你是头一个要落泪的,何苦说这些?也别去闹明媚了,倘若你也不小心跌了跤,哥哥可要心疼的。”
景正盛所站位置十分巧妙,正好站在景正卿跟明媚身后,挡在玉婉跟前。
玉婉自然便停了步子,抬眸看景正盛,笑道:“怪不得家里头一应上下的人都夸咱们盛三哥哥是个极好的,果真,处处体贴人呢,三嫂子可真真好福气。”
景正盛道:“咱们是亲亲地骨血兄妹,你可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叫人听见了笑话,你嫂子?她哪里说我半点好?整日里骂我,合着我就一无是处,瞧她那架势,恨不得把我推走了,她好换一个真好儿的呢。”
玉婉说道:“怕什么,所谓‘内聚不必亲,外举不避仇’,哥哥是真好我才夸呢,至于嫂子……她是个刚qiáng的人,嘴头又厉害,偶尔说上两句,三哥哥只别放在心上,人呐,怕就是这样儿的……得不到手儿的,眼巴巴看着,牵肠挂肚着,便是极好的,然而到了手上,天长日久地对着,恐怕就要两下生厌了,故而李太白说: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哪里有相见两不厌的人呢!”说着,便掩口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