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嗅着那神仙血ròu的香味,也不知咽了几回口水,但见容尘子容色肃然,她倒也没开口要ròu,只悄悄捡了块染满他鲜血的冰块含在嘴里解馋。
刘府。
淳于临正领着一队官兵于凌霞镇各处铺撒糙木灰。初冬的天气寒意已重,官兵们都穿着棉夹袄,他一身红衣潋滟如血,轻灵飘逸,仿佛不在人间。
他依着一棵huáng叶落尽的桉树,天空是一片浅灰色,像一张神色yīn沉的脸孔。太阳轻薄浅淡,如一片圆圆的薄冰,有气无力地挂在空中。淳于临注视着几只晚迁的飞鸟,突然想起凌霞海域那些细如流沙的岁月。
“祭司。”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柔绵若冬阳,“天凉了,你……应该多穿点衣服的。”一件浅灰色的披风盖住肩头,淳于临转身就看见刘沁芳。
她着了烟青色绣百灵鸟衔金珠的裙衫,腰间的玉饰、耳畔的明珠都经过jīng心选配,面上薄施粉黛。十四、五岁的年纪,仿佛将绽未绽的花蕾,娇俏青chūn。只是那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原因熬得通红。
淳于临脚步微错,后退半步:“谢谢刘姑娘好意,只是……”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刘沁芳已经含羞而走。
淳于临无奈,只得继续指挥诸人撒灰铺路。
刘沁芳回到刘府才觉得脚疼,她的小脚缠得不过三寸,行不得远路。她在后园湖边的三角小亭里坐了下来,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红衣黑发的身影,那微微一笑,倾天绝世的风华。
“你心里想着他,他却未必在乎你。”身后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刻薄的讥嘲。音色却与刘沁芳自己相差无几。
刘沁芳一惊,忙回头看过去,身后空无一人。她倏然站起,那个声音又冷笑:“那个祭司确实美貌若仙人,但他身边那个河蚌jīng不是寻常妖怪,她养在身边的东西,岂会轻易给你?”
“你是谁?”刘沁芳警觉地望向四周,那声音……竟然来自湖里!
“你当然知道我是谁,你假装不知道,是因为我可以给你你魂牵梦绕的东西。”那声音慢悠悠地十分惬意,“我能吃了你,可我偏偏放了你。你怎么能不知道我是谁?”
刘沁芳当下变了脸色:“是你!”
亭边湖里突然伸出一个蛇头,蛇头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蛇身足有成人手腕粗细,绿底墨纹。刘沁芳真的认得它——当初就是它生生吃了自己生母的脑髓,将她抛尸湖中,并将自己封入隔墙。
那蛇第三只眼一直,它哼了一声,竟然发出冷笑:“自然是我。如今能让你与那美貌祭司双宿双栖的,只有我。”
刘沁芳咬着唇,她生母死后,她成熟了不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杀了我姨娘!”
那蛇整个没入水里,声音却沉闷:“如果不是你姨娘的身份,你是刘阁老嫡出的女儿,如今想必早已配得佳婿。又岂会被父亲送给一个道士作妾?”
刘沁芳握手成拳,指甲刺入掌心。那蛇并没有再冒头,声音却清晰无比:“她是死有余辜。且她死了,你却总还得活着。总之我可以让你得到心爱的人,并且与他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你若愿意,今夜子时到此。记住,子时,过时不候。”
河蚌同容尘子上了山崖,正要下山,突然从山顶走来两个樵夫,各背着一捆gān柴,腰悬利斧和皮水囊,裤角挽至小腿,一身肌ròu,显得十分粗壮。
河蚌才不管这个呢,她若无其事,蹦蹦跳跳往回走,想着淳于临做的晚饭。容尘子行到她面前,面无表qíng地伸出左手。河蚌皱着鼻子,半天才默默地拿出一枚白色的蛇蛋放在容尘子手心里。容尘子淡淡道:“嗯?”
她犹豫了片刻,又拿出一枚。见容尘子仍然不语,这才嘟着嘴将剩余几枚全都递了过去。几枚蛇胆俱都jī蛋大小,呈雪白色,对qiáng光照看时可以看见里面隐约的淡青色yīn影。
容尘子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河蚌——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家伙还能想着她的芙蓉蛋……
两个樵夫越走越近,容尘子渐渐走在了最后面,清玄、清素跟在河蚌身后。两个樵夫走到四人身边,用袖子一抹额上汗珠,麻衣上还裹着泥:“道长,我兄弟上山砍柴,gān粮掉下了那边山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东西。道长能不能……”
二人靠近容尘子,突然双手一翻,两把利斧破风劈下。容尘子面色沉静如水,手中拂尘一挥,二人斧头已经脱手而出。穿褐色麻衣的樵夫猱身而上,另一个樵夫一张嘴,口里喷出一股墨绿的毒液!
容尘子以掌风挡开,那边河蚌已经站到清玄和清素身边。两支冰锥于空中一现,河蚌声音又娇又脆:“六两!!”随即只闻噗哧一声,冰锥如利箭,直接没入两个樵夫的胸口。容尘子还未及退后,两个樵夫的胸口砰地一声炸开了花。
心肺、肠子喷得到处都是,腔子里还有两条身首异处的死蛇。容尘子躲避不及,发间也沾染了些许血ròu,他转头望那河蚌,河蚌一蹦一跳地继续走路,假作不见。
清玄、清素又跟回容尘子身后:“师父早就看出这二人有异?”
容尘子点头:“此时已进初冬,二人仍作夏日打扮,岂不蹊跷?”
清玄不解:“师父既知二人古怪,为何要待他们走近方才动手?”
容尘子神色严肃:“人命岂可儿戏?自须慎之又慎。”
这一番话落,那大河蚌又一蹦一跳地退回来了。
容尘子抬头看过去,但见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十几个村民模样的人缓缓沿径而来。
☆、第四十三章 日更党的尊严
夜间,容尘子一行未归。
淳于临领着官兵铺完糙木灰,回到刘府自然就去寻那河蚌。庄少衾拦住他:“师兄同海皇遇上了几条蛇,正在追赶,相信不久即可赶回。”他与容尘子之间有传音符联络,并不十分担心。
淳于临却敛了眉:“我家陛下经不得劳顿,饮食也务必要jīng细,若要过夜,我必须前往长岗山寻她!”
他转身yù走,庄少衾只得劝阻:“你行不到中途,说不定他们已经折返。你若有闲暇,不如随我找寻三眼蛇。”
淳于临还是有些犹豫,庄少衾只得掏出传音符,那边河蚌的声音中气十足:“嗷嗷嗷嗷,第六个,十八两!!”
她的声音清脆若银铃,淳于临却眉头紧蹙:“我过来寻你好不好?”他把声音放得很柔,那河蚌却似乎玩得很开心:“不用,这些蛇好傻呀,哈哈哈哈。”
她把传音符一丢,又跑远了。淳于临yù言又止,最后终于默然。
夜间子时,刘府。
冬夜清寒,天际贴着半轮毛月,虫鸟俱歇,chūn晖园的湖边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水滴声,从假山乱石上滴到湖里。良久之后,湖中心突然传来一声呻吟,像是长久压抑的痛苦。不多时,一个人湿淋淋地从湖中上了岸,喘着气仰躺在榕树下。
刘沁芳躲在亭边一块福字碑后已经等了很久,她悄悄探头,稀薄的光影中,一向举止优雅的海族大祭司一身湿透,形容láng狈。
他主修武道,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平日里河蚌同他虽则亲密,但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河蚌修习水系法术,乃纯yīn之体,以淳于临目前的修为,同她jiāo_合实在有害无益。
淳于临也明白,但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有自己的需要。
冬夜的湖畔已经开始结下薄冰,他身上还残留着细碎的冰渣。寒意从毛孔渗入骨髓,冷砌心肺。这时候她又在gān什么?玩了一下午,应该累了吧?她肌肤细嫩,不知道容尘子带她在哪里歇息,山石粗糙,有没有硌着她?晚餐吃的是什么,容尘子有喂饱她吗?
她本就喜欢容尘子(的ròu),莫不是又与他重修旧好了?
他突然翻了个身,趴在湖边,冰冷的湖水浸没了半个身子。
刘沁芳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她从未见过夜间的淳于临,离开那个河蚌jīng,他身上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孤独。她缓缓走近他,窄小的绣花鞋踩在冻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淳于临猛然起身,在看到刘沁芳的刹那之间脸色如染烟霞:“你,”他声音gān涩,“你怎么在这里?”
刘沁芳上齿咬住下齿,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烫,她qiáng忍着不退缩:“今夜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她的绣鞋踩过降霜的枯糙,微微伸手,已经触到淳于临仍在滴水的衣角。淳于临透过朦胧的月光,看到她青苹果一般稚嫩的脸,以及眼中厚厚沉淀的羞涩。
刘沁芳伸手触摸他的脸,他的肌肤也是冰冷的,像是平滑的冰面。刘沁芳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过他的下巴。
淳于临缓缓隔开她,语声已然平静下来:“夜深霜重,回去吧。”
刘沁芳突然紧紧抱住他,淳于临从背脊开始浑身僵硬——她身上真的太暖,少女的清香在鼻端萦绕不去,他突然想到河蚌。
她夜间总爱爬上他的chuáng,平素里也多有搂抱,她的身体也是这么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搂抱刘沁芳的纤腰。刘沁芳抬起头,她的眼中闪动着浅淡的月色,她的声音仿佛也下了蛊,带着魔魅的诱惑:“如果你真的想……我愿意,哪怕只是今夜,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只要你不再呆在水里。”
她轻轻解开淳于临红色绣金的外袍,语气中压制不住的心疼:“只要你想,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红色的外袍褪下,温暖的掌心抚过胸口,淳于临五指紧握,又缓缓松开:“你一个大家闺秀,不该来这里。”他声音喑哑,“刘……”
两片柔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只娇小的手却已经引着他的手触摸自己的身体:“叫我沁芳吧……或者如果你愿意……将我当成她也可以。”她极慢地解开自己的衣裳,夜间太冷,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淳于临也在颤抖,心里像是钻进去了一条毒蛇,他的指腹在那具火热的少女身体上游移,刘沁芳与他赤luǒ相拥,他没有拒绝。
三百多年,他自修成人身以来第一次尝到少女身体的滋味,知道那触感、嗅到那体香。
心中的积火仿佛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他将刘沁芳靠在冰冷的福字碑上,一点一点地品尝她舌尖的清甜。
石碑太凉,刘沁芳却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绵羊,身下一阵剧痛,她揽着淳于临的颈项,突然想流泪。
大河蚌回到刘府,天已经快亮了。天气太冷,但她兴致很高——容尘子欠她五十一两ròu了……
她蹦蹦跳跳地踹开淳于临的房门,也不管他睡得多熟,一身寒气就往榻上拱:“淳于临,格老子的,人家都冷死了你还在睡觉!!快起来给人家擦擦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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