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是逃命,又不是找死。当然是往安全的地方逃了。
大蓟城以西,是慕容厉的势力范围,就算是有什么事,也不会跟政局扯上关系。而这也意味着,慕容厉找她会更为容易。
她没有自保的本事,当然也不会矫qíng地认为只要躲开慕容厉,哪怕落入太子之手也没关系。
没有本事的人,就得有点脑子,还有……不能太过任xing。
她不想拖慕容厉的后腿,甚至希望他一直好好的,康王党与太子党的事她不太懂,但是他是自己女儿的父亲。这点她明白。
韩续赶到益水镇的时候,正是二更时分。香香睡在里间,杨六娘帮她磨了豆浆,这时候也有些累了,睡在外面。
韩续趴在房梁上,揭起瓦片,看了一眼。里面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隐隐约约中,香香躺在白色的蚊帐里,呼吸略沉,是睡着了。
韩续没有下去,虽然视线中只有浅淡的影子,但是能这样看着的机会,也不多了。
心中只觉得一片宁静,他回头对陈昭说:“发信通知王爷,就说人找到了。”
陈昭应了一声是,韩续又说:“以……云舟的封漆发信。”
陈昭悄无声息地下了房顶,趁夜离开。韩续在房顶站了一阵,突然背脊微僵。杀气,一股凛冽的杀气就那么笼罩了他。
他轻声说:“扶风?”
黑暗中,有个人影像是融化在夜色里,此时缓缓现出身形。正是常年跟在慕容厉身边的车夫,外号也叫车夫。韩续说:“王爷派你来的?”
扶风不回答,韩续说:“你要杀我?”
他终于说:“如果你刚才下去的话。”
韩续沉默。良久,他说:“你在这里,我便放心了。”
扶风跟他没什么jiāoqíng,除了慕容厉,他跟任何人都没什么jiāoqíng。他说:“你本就不该担心,何来放心?”
韩续知道这个人孤僻,也不跟他讲理,只说:“我走了。”
扶风又隐到夜色里,韩续习惯了这个人神出鬼没,正要将瓦片还原,突然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雪亮的长刀。这时候将长刀伸进门fèng里,轻轻拨弄着门闩。
韩续微怔,然后低喝:“扶风!”
那个车夫没有回应他,他右手紧握,就见黑影已经拨开了门闩。里面却用桌椅抵着。
人影当然正是杨顺发没错,他是越吃不着越心里痒痒。这些天,每日里都在香香那儿吃豆花,只能眼睛里、嘴上占点便宜。眼瞅着香香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胆子越发大起来。
这天便带着准备好的绳子、麻核过来,还带了一把刀。见门推不开,他低咒了一声,又去拨窗户。窗户可没有门那么严实,很快就被拨开了。
他跳窗而入,韩续抽刀在手,突然腰间微凉,那车夫的剑正抵在他腰上,划出冰凉的伤口。
韩续说:“王爷派你来保护她,你就这样保护她?!他派你亲自过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吗?!”
扶风说:“如果她过得好,就不会回去。”
韩续微怔,问:“王爷的意思?”
扶风说:“我的。”
韩续不敢动,这个人说要杀人,哪怕天王老子他也敢一剑捅过去。韩续眼看着那贼人入了房间,里面杨六娘先听见脚步声,她带了些年岁,睡觉也不像年轻人那样死。
这时候立刻出声,问:“谁?!”
杨顺发不防她在屋里,一时心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刀就先砍过去,黑暗中不知道砍中了哪里,杨六娘刚痛哼了一声,他咬着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找准位置,一脚踢过去。
再没有声音,外间没有点灯,也看不大清。杨顺发不再理她,径直走到香香的卧房。
因为杨六娘睡在外面,香香的卧房也没有锁。杨顺发推门进去,只见白色的纱帐里,美人侧卧。他咽了下口水,撩开纱帐进去。
只见里面佳人黑发如珠,滚滚如云般铺散了半枕。那肌肤细瓷一样白嫩光洁。他眼里泛着异样的光,伸手去摸她的脸。韩续再也忍不住,就要下去,扶风的剑又深入一寸。
他闷哼了一声,就见房里香香突然睁开眼睛,乍一看见chuáng边的人影,她整个人几乎是弹坐而起!
杨顺发将手里的刀在她脸颊擦了擦,香香看见刀上有血。她浑身直冒寒气,颤抖着问:“你……你把六娘怎么了?”
杨顺发嘿嘿地只是笑:“小美人,老子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今晚要是不从了老子,老子划破你这张漂亮的脸。让你跟那死老婆子一齐见阎王!”
香香说:“你杀了她?”
杨顺发说:“少他妈废话,脱衣服!今晚伺候得老子高兴了,老子就饶了你!”
扶风抽出剑,是动手的时候了。却听那个女人说:“事到如今,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从了你罢了。”
韩续与扶风俱是一怔,那杨顺发却嘿嘿直笑:“早知如此,何必让老子废这么大的功夫。快脱衣服,让老子看看你这身细皮嫩ròu!”
香香说:“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凑过来呀。”
杨顺发当真凑过去,香香又说:“先把刀放放,怪吓人的。”
杨顺发还是怕她耍花样,把刀远远放到门口。回来时听香香说:“把灯chuī了,你这样蛮横,我却是要脸的。”
杨顺发嘿嘿一笑,想着即将到手的美人,简直是垂涎三尺。立刻chuī了灯,上得chuáng来。香香将枕下的尖刀摸在手里。
她见过慕容厉杀人,刀刀要害,一击毙命。她咬着唇,心脏狂跳,手却是很稳的。你杀了六娘,我杀了你这畜牲!!
那杨顺发刚一上chuáng,冰冷的尖刀噗哧一声,刺入他的胸膛。他一怔,人却没有死,反而扑上来掐香香的脖子!
香香浑身发着抖,却毫不犹豫地抽出尖刀,又一刀捅进去。然后又是一刀!
扶风跟韩续对望一眼,咦,什么qíng况?
油灯重新被点上,两个人透过瓦片的fèng隙,看到喷溅一chuáng的血迹。这女人,还真是捅破了那下流胚子的心脏。
男尸倒伏在chuáng上,香香急着去看杨六娘,见她背上挨了一刀,人却只是昏了过去。香香跟过军医,知道怎么处理外伤。她赶紧拿了些伤药替她止血,把伤口包好。
然后回到卧房,先用被褥把杨顺发的尸身卷了,搬到厨房,用柴堆遮起来。然后换上新的chuáng褥。自己身上的血迹也都洗洗gān净。
等忙这些,她掐杨六娘的人中,把她弄醒。杨六娘睁开眼睛,看见她,不由哭道:“那禽shòu东西哟!活该杀千刀的……”
香香反倒安慰她,说:“六娘不要害怕,我拿出刀来说要自尽,他已经跑了。”
杨六娘抱着她,香香说:“我没事了,六娘你能走吗?能走的话我送你回去。”
杨六娘说:“我背上疼得很,没事,自己回去就好。郭娘子,你真没事?”
香香说:“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杨六娘这才放了心,这一次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差点没把老命搭进去。她说:“那我先回去,你别送了,我老婆子一个,也没人打什么主意。”
香香说:“嗯,我也要开始磨豆浆了,六娘慢些走。天亮之后我过来看你。”
杨六娘点点头,提着灯笼出去。她刚一出门,香香就坐倒在门里。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她汗出如浆,浑身无力地想。
房顶,车夫跟韩续都不急了,既没走,也都没下去。韩续是心疼,车夫是好奇。
扶风想,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这等胆识,真真人不可貌相。韩续是想抚摸一下那头黑色的长发,告诉她不要紧,死个人渣罢了。如果来得是慕容厉,这人渣真要感谢香香替他解脱了。
香香在门口坐了很久,然后照例做了豆腐脑,等天色将亮时出门摆摊。卖完之后,买了口大木盆,又牵了两条大狗回来养着。
中午她没有出去卖豆渣饼,暗暗想,只要架起大锅,烧一大锅水。把杨顺发的衣裤都扒了当柴烧掉,尸身放在盆里,切成块。放到锅里煮熟,喂狗。
等狗啃得只剩下骨头了,捡起骨头架在灶里,连同柴火一起烧掉。比埋在灶下gān净得多。
害怕吗?
当然害怕。
后悔吗?
也不后悔的。
☆、第67章 依靠
第六十七章:依靠
香香想得挺好的,把狗买回来,用木盆接血。尸块煮熟喂狗,骨头当柴烧成灰。
但是真的把尸体放进木盆里,她用刀切下去的时候,整个手都是哆嗦的。尸体的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她手一软,刀当地一声掉在盆里。
不,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和现实的差距难以估量,她没有办法就这样把尸体切成尸块。血珠溅在脸上,她浑身乱抖。
先前杀人就是一时激愤,现在勇气和愤怒外泄,整个人简直没有一点力气。又用刀砍了一下,捂着嘴,紧跑几步,哇地一声吐出来。
不能报官,她杀了人,官府即使认定杨顺发擅闯民宅、yù行不轨,也会判她充军流放。也不能扛出去扔掉,这样显眼的东西,她一个弱女子扛出去,邻居一定会发现。可现在她甚至连尸体都处理不了!香香坐在地上,一脸绝望。
韩续没有去见香香,直接派人去禀告慕容厉。慕容厉先是得到扶风的密报,称人已经找到。接着又接到打着冉云舟封漆的信。得知了原委,他吩咐管珏:“安排一下,本王要去一趟小蓟城。”
管珏很是意外:“王爷,您余毒未清,只怕不宜走动……”
慕容厉说:“横竖也只是等解药,无甚不同。去准备。”
管珏也不敢逆他的意,立刻前去准备。
慕容厉来到益水镇,正是下午时分。他呼吸仍然不畅,不敢劳累,一路坐马车过来。也因为行动不便,不想太大阵仗,只是便装而来。马车不太起眼,就停在小房门口,有人去敲门。
香香将门开了一条fèng,就看见慕容厉站在门口。她眼神有些呆滞,面孔淬玉似的白。看见慕容厉也不太反应得过来。慕容厉竖手,身后跟随的人自动退开。他进到屋子里,香香有些呆呆傻傻的。
慕容厉走到厨房看了一眼,那尸体也就被割了两道小口子。他转头又看了一眼两条狗,带兵打仗的人,身上人命没法算,煞气重。两条狗缩在墙角,yīnyīn地冷吠。慕容厉说:“怎么不动手啊?”
香香的声音也是木木的,说:“砍不动。”
慕容厉蹲下,看了看,说:“从关节开始卸,把人先放血,然后把关节的皮ròu先剥开,筋挑断。用尖刀沿着关节衔合的地方慢慢撬。”
他说着话,见身后香香没反应,问:“怎么了?”
香香眼神是一寸一寸移动的,慕容厉说:“老子在教你啊,不过这个方法不是很好。你两条狗一天才吃多少ròu,十几斤?这估计有得啃。骨头也不是你想烧成灰就能成灰的。而且到处是碎ròu,总有你清理不到的地方,遇到有经验的捕快,一眼就破案了。你不觉得有更简单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