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喜来回话,说是崔相到了,太子急道:“还不快请进来。”
皇帝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斜着眼睛瞪儿子一眼,“着什么急,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不成体统。”
太子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爹,“阿爹书都拿反了,好意思说儿子么。”
皇帝眼睛往下一瞄,果然手里的书是倒着的。他老脸一红,嘟囔道:“就你这混小子眼尖。”
太子踹了贾喜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请崔相进来。”
贾喜笑嘻嘻的出去了,没一会儿头带着大红牡丹花的崔相爷迈着方步就进来。
皇帝一见乐了,“爱卿风流不下当年啊。”
崔相对于自己今天的打扮也是很满意的,特意抬手摸摸了帽子上的花,笑道:“这不是为了圣人所托么。”
太子在崔相进来那一瞬间,就恢复了高冷的储君风范,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盏香茗,垂眸轻chuī。
崔相眼尖,早就看到那盏茶连点热气都不冒,想来已经上了半天了。他在心里偷笑,面上却很是郑重的道:“苏公与王氏很是谦逊,说是家中女孩粗鄙,难配太子殿下。”
太子急了,“谁说的,十娘与孤最相配了。”
皇帝暗中踹了儿子一脚,“朕知道,十娘乃苏公孙女,师弟爱女,必不肯轻易许婚。”
皇帝这么一说,太子也想起本着聘女的潜规则,他耳根子悄悄红了,力持镇定的道:“还是有劳崔相多多说合。”
卧槽,这句话是老子该说的!皇帝恨能一下把这蠢儿子踹出门去,只是当着大臣的面儿,还是要给儿子留面子,“劳烦崔爱卿。 ”又叫贾乐上来,请准备好的礼单给了崔相爷,“爱卿下次去,将此份礼物带上。”
太子在旁斜着眼睛看了一遍,“阿爹,这礼薄了些吧?”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儿子吼道:“你给朕滚回东宫去,明天之前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太子才没管,据理力争,“本来就是,阿爹,儿子一辈只娶一次太子妃,您怎么能这么简朴呢!”在皇帝怒视的威胁下,太子艰难的把“抠”字换成了“简朴”。
这一场父子大战,看得崔相在一边直乐,最后还是皇帝败下阵来,恨恨的说:“行了,朕再加些。”他冲着一边偷着笑的崔老头一伸手,没好气的说:“别笑了,把礼物给朕。”
等皇帝终于跟太子达成共识,皇帝自觉身体俱疲,他努力撑着脸,跟心腹大臣吐嘈,“你说,养儿子有什么,见到个漂亮小娘子,就把爹扔了。”
“他就不想想,没有他爹,他能天天去见人家小姑娘,而不用担心被苏信之把腿打折么?”
“要是没有他爹,他能顺顺利利的娶到人家小姑娘么?”
崔相默默垂首,随着皇帝自由发挥,他觉得看了今天这一幕,纵死无憾了。
圣人请崔相为媒,到靖国公府来提亲的事,很快就在靖国公府里传遍了,苏家人人欢欣鼓舞,那日有幸在堂中伺候的仆人,个个都成了香饽饽,闲暇时被人围作一团,一遍遍的说着那日在正堂的事。
“你们不知道,那天崔相穿着簇新的衣袍,头上簪了朵这么大的牡丹,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崔相是谁,世人称冷面崔相,谁人见他笑过这么久。”国公府后花园内,两个穿着同样制式衣裙的侍女,被同伴围着,眉飞色舞的讲着那日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碧梧带着几个小丫鬟,到花园中摘指甲花,正巧碰到这一幕,她沉了脸,“谁允许你们跑到这里来传闲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几个丫头连忙俯身问礼,被碧梧骂得头都不敢抬。碧梧越骂越生气,指了个小丫头,“去把管事的嬷嬷请来。”
几个侍女原本还有些怕,听到碧梧要去请管事的嬷嬷来,到缓和了qíng绪,几个人私下里对了个眼神,各自心中都有数了。
说起来也是碧梧倒霉,管着这些侍女的嬷嬷正巧是三夫人罗氏的陪嫁素娘。她过来之后,假意喝斥了几句,便手一挥,“行了,你们别站在这里碍碧梧姑娘的眼了,还不下去。”
碧梧哪里肯服气,“阿媪,这就算了?这般没规没矩的,至少也得打几板子吧。”
素娘咧嘴一笑,“若是往日,必要打得。如如今……”她拉长了声音,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头上的花,看了碧梧一眼。
碧梧冷着脸反问:“如今怎样?”
“咱们家十娘子就要做太子妃了,这可是太大的好事,老夫人昨儿还发了赏钱,说是要大家伙跟着一起乐呵乐呵。”素娘瞅了碧梧更加难看的脸,说得越发兴起,“你们年轻的小姑娘不清楚,家中有了喜事,最要紧的就是平安和顺,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喜事过去再说。”
“今儿罚了她们几个不算什么,要是因为这个冲撞了七娘和十娘可怎么得了,碧梧姑娘你说是吧。”
碧梧气得浑身发抖,可素娘根本就不理她,说完话扭身就走了。碧梧这会儿也不摘指甲花了,赌气回了芳园。
翠柳正在廊下做针线,看到碧梧高高兴兴的出去,没多大功夫就气鼓鼓的回来,怕她控制不住高声叫嚷,惊动了苏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扯了她低声问:“谁给你气受了?瞧这小脸气得,青筋都蹦起来了。”
碧梧扭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yīn着脸说:“还有谁,三夫人的人呗。”她扯了翠柳的手,仰头愤愤不平的说:“也不知道圣人怎么想的,一般都是儿子,怎么太子婚事就要走六礼,到吴王殿下那里,直接下旨赐婚就完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翠柳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轻声些,别让七娘听见,她已够难的了。”做为苏容的贴身的丫鬟,她当然为苏容不平。只是苏容不说,她们也不敢提,就怕让苏容难过。
碧梧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到是低了下来,“如今府里的人都赶着奉承十娘去了,到把咱们七娘撇到了一边。”她冲着王氏的主院方向抬了抬下巴,“连老夫人都时时刻刻记挂着十娘,哪里还想得到咱们七娘。”
翠柳气得掐了她一把,“要死了你,连老夫人都敢说。”
碧梧不甘的“哼”了一声,“我看他们能得意几时,十娘还能带着他们一起出嫁不成。就算十娘想,圣人和太子还不肯呢。”
“行了行了,你快回屋去躺躺,等气消了再出来。”翠柳赶了碧梧回房,自己悄悄走到窗外往里望去,见苏容如之前一般,坐在塌上静静的绣着衣服,才暗暗松了口气,自己坐回了原位,重新拿起针线绣了起来。
碧梧的不甘苏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早就习惯了。从前世到今生,她百般计划,还是每每让苏颜压她一头。不过,十妹,这一回看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苏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这件青色长衫,其上的暗纹花了她许多心思。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做不好,不过是她没用到心罢了。前世她的女红并不算好,嫁人之初,她与周王和睦时,也还罢了。待到两人闹翻,这一点就成了府中其他侧妃、妾侍暗中嘲笑的把柄。就连周王,话里话外的也在嫌弃她这一点。
这一世重新开始,她收起前世的天真想法,按照真正的淑女来要求自己,,她再也不要重复前世的遭遇,这辈子她一定会比苏颜更幸福的。
此时此刻,苏容终于承认,她其时一直在嫉妒苏颜,一直在不甘心,一直在跟她比较。如今,虽是苏颜小胜一筹,但是未来,会是我笑到最后,苏容暗中发誓。
自从崔相为媒过府提亲之后,苏周诚以此为由,不肯再让太子登门,也不准女儿再跟太子出去。
相比苏容每日里与宫中女官学习宫规礼仪,苏颜的日子要逍遥得多。虽说跟苏容一样,都被关在家里,她却总能找到让自己娱乐的法子。
她最近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改进菜谱。是的,苏姑娘生就一声刁嘴,却没有下厨的天份。或者说,王氏和陆氏这对婆媳,生怕苏颜在厨房里伤到自己,虽说同意她去学厨,却天天跟在她身边,不错眼神的盯着。
动火不许,动刀不许,揉面时间长了怕累到,站得离灶台近了,怕热气熏到……总之,苏颜学了一个月,光学会动嘴了,动手的半点没练到。
她到也能自得其乐,仗着五感灵敏,天天拿着菜谱,饶有兴趣的站在厨房里看着几个厨娘动手。
“哎,油温高了。”
“唔,糖少了些。”
“这个蒸得时间过长。”
陆氏来找女儿时,就见她家那位小姑娘,摇着扇子坐在小厨房门口,一本正经的把六七个厨娘指使的团团转。
她忍俊不禁的说:“阿姝,今天晚上能吃到晚饭么?”
苏颜自信的道:“当然。”她推着陆氏,“阿娘您快回去,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是的,苏颜学厨两月满,今天她要展示一下结果。故而,家中的晚饭,就jiāo给她了。
陆氏笑着摇头回了王氏的正院,王氏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见陆氏进来,急忙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阿姝没伤到吧?”这句话从苏颜进厨房的那天开始,就没在王氏嘴里断了。一天不说个百十来遍,她都觉得这一天没过完。
“阿家,小丫头不让我看,把我赶出来了。”陆氏想到女儿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掩唇偷笑,“不过阿姝跟我保证过了,晚饭会准时上的。”
王氏合掌直念“阿弥陀佛”,她万分不解的说:“可是谁在阿姝面前说什么,要不这丫头怎么就着了迷似的,跟厨房gān上了。”
“哎哟哟,那地方又是刀又是火的,伤了她可怎么办。”老太太的脸都皱到了一起了。她真是愁得不行,家里养得白璧无暇的姑娘,肤肌细腻的连个汗毛孔都看不见,这要是添了些伤痕上去,可得让靖国公一家哭死。
自从上次崔相来府提亲,已经过去有小两个月了,崔相爷前前后后带着各种礼物来了靖国公府六次,靖国公夫妻才答应了亲事。
亲事说定了,礼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婚事仪程,又算好了huáng道吉日,把时间表给靖国公府这边传过来一份。
同时,皇帝以中书侍中持节,礼部尚书捧旨,着两人往靖国公府宣旨。
圣旨到时,靖国公府已设好香案,由靖国公领头,全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中书侍中姓沈,与陆家一般,都是大夏有名的书香名门,沈侍中与陆太傅更是多年好友。
沈侍中先宣了旨,等靖国公等人三叩首,接了圣旨之后,才拱手贺喜,“恭喜苏公。”
靖国公这会嘴都合不上了,忙拱手回礼,“同喜同喜,两位,里面请。”说着,侧身引手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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