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丈……怕是秦教主的长辈吧?
云纵听了她的话,不由心里一惊。这里……竟然是驭泉宫?
他虽不常在江湖走动,却也知道这驭泉宫的大名。传闻那驭泉宫的宫主慕流裳,美貌若仙,擅使毒,擅用蛊,原本是异族之人,入了中原後,成立了这驭泉宫,短短十年之间,迅速崛起,竟成了江湖上不可小觑的一股门派。
只是这驭泉宫平时甚为神秘,极少在江湖中露面。大约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和其他江湖人士的联系也很少。秦扣枕为何要将他带到这里……难道就为了那“醉生梦死”?
青衣小婢见他沈默不语,以为他是劳累过度,jīng神不济,便善解人意的道:“宫主说了,老前辈身子有些不适,要多休息。奴婢不敢打扰先生清休,若有什麽吩咐,奴婢就在门外,随叫随到。”
云纵尚未理清头绪,也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闻言,点了点头,那小婢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刚要转身,忽然又笑道:“恕小婢多嘴,请问前辈……可是秦教主的长辈?”
她心思玲珑,一心为主,见了那秦扣枕後,只觉得他与自家主子般配之极,便想借著云纵之口,探出点秦扣枕的消息来——或许哄得这位老人家开心了,帮著她撮合宫主与秦教主,也未可知?
云纵听她问自己是不是秦扣枕的长辈,不由失笑道:“这……”
忽然房门再次被推开了,秦扣枕走了进来,那小婢一见他,俏脸一红,不敢再多做打扰,连忙施了一礼後退出了。
云纵隐含在眼眸中的笑意,慢慢的敛了下去。
秦扣枕见他在自己进来前,还对著那小婢女语气温柔的说话,虽戴著人皮面具,看不出表qíng如何,但那双眸子里,还是隐隐带著一丝笑意的。却是一见自己,立刻便冷了下来,不由心里一阵急苦。
他长这麽大,从来不知怎麽去追求一个人。少年时对师兄,虽然也心怀爱慕,但师兄对他也好,所以每日只觉得见了师兄的面便欢喜,从不曾想过什麽叫做追求。及至登上教主之位後,呼风唤雨,哪有得不到的人。如今对著云纵,道歉也无从开口,心底知道便是道歉也无济於事,索xing使出狠xing子来再次软禁了他吧……又怕自此後,他连话也不会对自己说了。
早知今日落到如此地步……当初怎会那样待他……
云纵见他发怒而去,片刻後又忽然返回,不知他意yù何为,便等他先开口说明来意。
秦扣枕坐在他对面,也不知心里在寻思什麽,一双眸子,忽yīn忽暗,半晌,终於开口道:“上君……你可知我为何要夜探赫阳山庄?”
云纵一怔,不料秦扣枕说的竟是这个。这些天来,此人对他百般纠缠,所作所为又十分怪异,令他倍感无奈而疲惫。及至此时,忽然正经了颜色问出这麽句话来,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
难道……秦扣枕竟要向他坦言夜探赫阳山庄的目的麽?
心思转动间,云纵不动声色的道:“教主……肯说麽?”
秦扣枕见他肯开口,神色顿时轻松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个笑,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去赫阳山庄寻找贺兰羽的谋反证据。”
云纵的目的原与他相同,其实他已经隐约猜出秦扣枕的目的,不料他竟如此坦诚的说了出来,不由愣了一下。
“你……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云纵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因为,我想与上君合作。”秦扣枕慢慢的道,双眼紧盯著云纵,“既然你我都是同一目的,为了找出那贺兰羽谋反的罪证,不如定下个计策,引他自露马脚,如何?”
云纵心内一惊,沈吟不语。他不明白这秦扣枕,怎麽忽然像转了xing子一般,不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折rǔ他,竟要同他合作。自己此时落在他手内,其实根本没有拒绝与否的立场,这人葫芦里,又要卖什麽药?
秦扣枕见他半晌不出声,知道他不信自己,不由苦笑了一声。是啊……如今,云纵又怎会再轻易相信自己呢?
“先前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放低了声音,秦扣枕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我不该冒犯上君,也不该说那些混帐话……上君,请莫要放在心里。”顿了顿,又道,“上君肯听听我的建议麽?”
他从未向人认过错,道过歉,是以这些话说来无比生硬。但是落在云纵耳内,却比之前他欺骗他时,那些假惺惺的甜言蜜语来得坦诚多了。他终於转头,看了秦扣枕一眼,淡声道:“如此,就请教主明言吧。”
秦扣枕见他肯理会自己,不由面露喜色,忙倒了杯茶给云纵,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第37章
秦扣枕改道去驭泉宫,原本就是为了向慕流裳讨那“醉生梦死”,既然最终没有用在云纵身上,便不再多做逗留,开口向慕流裳辞行。
慕流裳秋水一般的双眸,落在秦扣枕身旁的老者身上——当日只见他抱著个人进来,全身上下用披风遮得严严实实,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多麽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谁料披风掀开,竟是个满头华发的男人,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别人的隐私,不好多说什麽,但慕流裳还是对秦扣枕的眼光未免有些怀疑——就算喜欢上个男人,也不至於选择这麽个年纪足以做他父亲的男人。难怪江湖传闻秦扣枕行事诡异,心xing莫测,看来果然是真的。
那青衣小婢侍立在慕流裳身後,见秦扣枕要离开,未免有些不舍。眼巴巴的瞅著他向宫主辞行,与身边那位老者一同上了马车,随即一行人等便缓缓离开了,不由撅起嘴,叹了声:“宫主,你怎不留下秦教主?”
慕流裳闻言,有些好笑,回头道:“我为什麽要留下他?”
青衣小婢睁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理所当然的道:“那位秦教主,武功又高,生得又好看,与宫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奴婢……还以为驭泉宫要办喜事了哩。”
亏她还喜滋滋的,在那个老人家面前,说了宫主一堆的好话。
慕流裳又气又好笑的道:“本宫主是不是只要见了模样稍微周正的男人,便要将他留下?青衣,这麽多年你怎生没有一点长进?”
青衣嘟哝著道:“可是……那人都已经走了六年了,宫主也不必这麽死心眼,等也是等不回来的……”
慕流裳原本带著笑的脸上,忽然神色一冷,连声音也冷历了起来:“青衣,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是不是本宫主平日太娇纵你了,所以忘了自己的本分?”
青衣极少见宫主发怒,见她脸上如罩寒霜,立刻吓得噤声不敢多言。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宫主最恨人在她面前提气那人……可是,实在是忍不住为宫主感到不值得,天下间,难道宫主的眼内,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麽?
那人毫不留qíng的弃宫主而去,已经整整六年了啊……
慕流裳见她委委屈屈的低著头,不由放软了语气,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qíng之所锺,不是任谁都能替代的。”
她与秦扣枕的jiāoqíng也不过尔尔,这次会这麽痛快将“醉生梦死”借予他,也不过是在他身上,瞧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罢了。只是逝者如斯,有事东西,有些人,错过了不可回头,失去了便永远是失去了。
所以,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慕流裳淡淡一笑,见秦扣枕一行人等,消失在了小经尽头,终於转身回宫。
而此时的云纵,正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秦扣枕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瞧著他发怔。云纵接受了他的建议,与他一同上京,暂时是不能回清风观,也不能去向皇上复命了。
也,暂时留在了他身边。
以瞑华圣教长老,李墨槐的身份。
行了四五日,车队终於抵达了京城。苏遗水竟未领人追来,也不知秦扣枕弄了什麽手段,将他牵制住了。云纵坐在马车之内,微凉的风chuī拂过他的鬓角,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正被牵涉到一个谜团之中,而这谜底,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正自出神间,忽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道:“到了。”
云纵微微一惊,只见秦扣枕笑吟吟的望著他,意思是催促他下马车。云纵下了马车後,只见自己面前是一座大宅院,黑漆漆的大门上,金漆描著“高府”二字。他心里有些疑惑,秦扣枕却是自他身後上前,拉住他的手,就要带他进去。
云纵一只手被他握住,眉头一皱,便要甩开。秦扣枕在他耳边低声道:“上君,如今你的身份是我教长老,亦是我最亲信之人,少不得要做出样子来给别人看。还请上君担待些。”
云纵心想,这里都是你的人,一路上跟来的,却要做样子给谁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秦扣枕手下一gān人等,俱是必恭必敬的垂首立在後头,仿佛他真的便是那瞑华圣教的长老一般,一场戏倒真是做得十足。
忽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迎了出来。云纵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甩开秦扣枕的手。
来人年约五十出头,身後还跟著两名家丁模样的下人,恭恭敬敬的向著秦扣枕行礼道:“少爷,一路辛苦了。”
秦扣枕点点头,执著云纵的手,便率先进了大门。云纵一路进了宅子,但见其内十分宽阔,假山磷石,雕栏玉砌,布置得十分华丽,心想莫非这是秦扣枕在京城之内的别院?这麽大一座宅子,就落在天子眼皮底下,朝廷怎会毫无所知?
入了大厅,秦扣枕在主位上坐下,云纵坐於他下首,其余人等便依次落座。下人奉上茶水後,秦扣枕开口道:“张伯,叫众人都过来吧。”
张伯奉命下去了,片刻之後,一群家仆丫鬟鱼贯而入,黑压压一片跪在厅内。秦扣枕喝了口茶,不急不缓的道:“我长年在外,这次回来要多住些日子。外间要有人问起来,便说是你们家老爷来了位远房亲戚,暂借住段时日。”顿了顿,指著云纵道,“这位是我教新任的长老,姓李,以後他的吩咐就等於我的吩咐,你们要小心伺候,听明白了吗?”
众人回了声“是”,秦扣枕挥挥手,便让他们退出去了。
云纵听了他这番话,心内疑惑,心想这府里莫非还有另外一个主子?不然秦扣枕为何要吩咐下人,说他是他们家老爷的远房亲戚?
仿佛瞧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秦扣枕笑了笑,凑到他耳边道:“这宅子是我借别人的名义置下的,到了晚间,我再细说与你听。”
云纵眉头微皱,又听秦扣枕道:“晚上恐有贵客来访,你先去房内休息一会儿,晚膳时我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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