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摇摇头,他既然已上了贺兰羽这条船,是死是活,早已做好了完全打算,只是回道:“当年良妃娘娘待我不薄,得知我母亲病重,不但请太医去看她,还屡屡令人替我母亲买药。在我母亲病逝后,更是赏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厚葬了母亲。此等大恩大德,无法回报,只恨老奴当年人微言轻,良妃娘娘遭贱人陷害时,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如今但凡能帮得到王爷一丝半点,也算是老奴偿还了当年娘娘的恩德。”他顿了顿,“老奴只是担心,六王爷不好对付啊……”
贺兰羽微微一笑,道:“好教公公放心,那御林军的副统领方湛早已被我买通,早晚便会反水。”
皇帝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贺兰羽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眼神yīn冷:“父皇,当年就因为一两个贱人造谣中伤我母妃,你便狠心将她弃于冷宫之中,使她郁郁而终,好狠的心哪!”
皇帝长叹一声:“我知道良妃之事是你心结,是以久久不肯立你为太子,便是想看清你心内是否已经放下了往事。果然,你终究还是反了。”
贺兰羽冷冷道:“若父皇肯早日立我为太子,我何至于铤而走险,自然会好生伺候父皇。如今父皇却将这一切推到儿臣头上,儿臣真是冤枉啊。”
正在此刻,却有太监来报:“王爷,六王爷率领御林军已兵压宫外!”
贺兰羽不慌不忙道:“御林军副统领方将军可在?传令他来见我。”
那太监颤巍巍的回禀道:“回王爷……那方将军早已反了,如今正率军破开宫门。王爷手下的亲兵上前问话,也被他一刀砍翻,只怕这早晚便攻进来了!”
贺兰羽终于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枉我一心一意拉拢他,金银财宝不知送了多少,竟被他摆了一道,临阵倒戈!”
皇帝淡淡道:“方湛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朕忠心耿耿,怎可能被你区区几万两银子收买?”
贺兰羽冷冷看向皇帝:“这么说,父皇,你是早知道儿臣要反了?”
皇帝垂下眼帘:“你和老七,都是糊涂人啊。”
贺兰羽内心焦躁,不再与他废话,只扯着皇帝yù退回后殿。片刻后,宫门被破,方湛率军冲入宫中,只见贺兰楚被几个太监制住倒在地上,见御林军攻进来,那几个太监慌忙要逃,被一个个抓住杀了。
方湛将贺兰楚扶起,被他挥开了双手。贺兰楚咬着嘴唇,显然对自己如此láng狈的模样十分在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剑,转身向后殿冲去。
方湛急忙带人跟上。
贺兰羽此时领着数名太监,挟持着皇帝从殿内逃入后殿,刚奔出殿门,却是一惊,那里埋伏等候的不是他的军队,却是黑压压一片,旌旗纷飞的御林军。
为首之人一身盔甲,容颜如玉,面如修罗,不是贺兰凌又是谁。他左侧是贺兰楚,右侧另有一名年轻男子,道士打扮,却是云纵。
贺兰羽微微定了定神,笑道:“六弟,上君,别来无恙。”
第44章
贺兰凌面沉如水,一挥手,身后数名亲兵一拥而上,一群太监很快被束手就擒,贺兰羽往后一退,忽听“噗嗤”一声刀刃入ròu的声音,扭头一看,刘公公已经被人从背后一刀撅穿了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刘公公哑声道:“王爷,老奴只能陪您到这儿了……”身子颓然落地,气绝身亡。
贺兰羽眉头一皱,眼中有隐隐的水光闪过,很快便恢复了常色。他一手卡住皇帝的咽喉,冷冷道:“你们谁敢上前?”
贺兰楚厉声道:“三哥,事已至此,你还要负隅顽抗?还不快放了父皇!”
贺兰羽冷笑道:“不放,你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扑”的一声,一只长箭向他直she而来,竟是瞄准了他微露出来的一小块肩膀,直she在肩上。贺兰羽吃痛,手一松,皇帝趁机一挣,跌跌撞撞的往前奔了几步,立刻被贺兰凌手下的亲兵抢回去,送往内殿压惊。
贺兰羽一手捂住肩膀,另一手握住箭矢,用力一拔,竟是硬生生将箭头给拔了出来。他面色惨白,qiáng自笑着:“六弟手下能人辈出,为兄真是佩服。”
贺兰凌微微皱起眉头,正要下令将他拿下,一条人影忽然从假山后跃出,出其不意间袭向贺兰凌。一旁的云纵忙叫了声:“小心!”,纵身上前,挥剑一击,被来人躲过后,顺手点了他的xué道,拎着他一跃而起,落在了贺兰羽身前。
却是苏遗水。
贺兰凌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云纵被苏遗水带走,就在此时,另一条人影远远奔来,直追苏遗水而来,不是秦扣枕又是谁。
苏遗水抓着云纵,手中的剑横在他颈间,面向秦扣枕微笑道:“师弟,我们又见面了啊。”
秦扣枕面色yīn沉,低喝道:“你快放了他!”
苏遗水笑着摇摇头:“那可不行,我还要用上君换我家王爷的xing命呢。”
秦扣枕脚步往前一动,苏遗水手下微微一使力,云纵脖子上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他脸上仍是笑吟吟的,秦扣枕霎时不敢动了。
贺兰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双方成僵持状。
苏遗水冲着贺兰凌叫道:“只要你下令放了我家王爷,护送我们出京城,我保证云上君毫发无伤。”
贺兰凌冷冷道:“逆臣贼子,岂可说放就放?”
苏遗水冷笑:“那我就只好让云上君给我家王爷陪葬了!”
贺兰凌深深看了云纵一眼,云纵眼神平静,只是向他微微颔首。贺兰凌眸色一沉,在秦扣枕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拨转马头,带领身后御林军,缓缓退至宫门外,苏遗水用剑抵着云纵的脖子,低声对贺兰羽道:“王爷,你紧跟在我身后,小心有诈。”
贺兰羽微微点头,捂着伤口,咬牙跟着苏遗水往宫门的方向移动。秦扣枕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后,默默往一边让了让,苏遗水笑道:“师弟,多谢让道。”
秦扣枕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贺兰羽紧跟在苏遗水身后,眼看宫门就在眼前,苏遗水拿剑架着云纵,喝道:“牵两匹马过来!”
贺兰凌立在城门上,挥了挥手,一名士兵牵着两匹马上前,jiāo到了秦扣枕手里。秦扣枕缓缓走过去,苏遗水示意贺兰凌先上马,然后道:“王爷,你先走。”
贺兰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即摇头:“不,要走一起走!”
苏遗水急道:“事从紧急,王爷还不快走!”趁他分神间,秦扣枕猛然出手,一掌袭向他胸前。苏遗水猝不及防,被秦扣枕劈手将云纵夺了回来。
苏遗水踉跄了一下,却仍勉qiáng笑道:“师弟……我以为你不会对我动手……”
秦扣枕将云纵护在怀内,迅速解了他的xué道,来不及与苏遗水废话,一个纵身往后掠去。电光火石间,只听城楼之上的贺兰凌下令道:“放箭!”
话音一落,早已做好准备的弓箭手立刻就位,顷刻间箭如雨下,饶是秦扣枕事先已被告知要放箭,纵使武功高qiáng,也只能堪堪护住云纵,翻滚躲避间也被she中了好几处。
苏遗水躲避不及,身中数箭,单手cha剑入地,qiáng撑不倒,仰天大笑:“王爷,在下不才,不能追随王爷左右了。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最后一句话已是qiáng弩之末,抓着剑的手缓缓松开,终于倒了下去。被他挡在身后的贺兰羽闭目淡笑:“你且先行一步,本王随后便来。”
话音未落,无数箭矢迎面向他she来,扑扑扑数声,直将他she成了个箭剁。贺兰羽嘴角犹带着一丝似嘲讽又似不甘的淡笑,仰面倒地,双眼缓缓阖上了。
眼见贺兰羽与苏遗水均已伏诛,贺兰凌手一挥,弓箭手们立刻后退一步,收回弓箭。贺兰凌走下城楼,先是令人将贺兰羽和苏遗水的尸首拖走,然后慢慢走到了秦扣枕面前。
秦扣枕亦被she中了好几处,浑身是血,láng狈坐在地上,云纵倒是被他护得极好,毫发无伤,只是xué道刚解,全身又无内力,只得坐在他身旁。
贺兰凌居高临下的望过来,手中长剑直指秦扣枕:“意yù行刺皇上,你也难逃死罪。”
秦扣枕看也不看他,只望着云纵,面色如白纸,犹自笑道:“我说过的,就是为了上君死,也是心甘qíng愿。”
云纵长叹一声,低声道:“教主何苦至此。”
秦扣枕摇摇头,低声说:“只求我死后,上君肯来我坟前为我上一柱香,我便死而无憾。”
云纵抬眼望向贺兰凌,目露恳求之色。
贺兰凌和他对视片刻,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长剑。
“秦扣枕,我要你解散瞑华圣教,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你可做得到?”
秦扣枕闻言先是眼内闪过一丝狂喜,随即皱眉思忖片刻,最后摇头道:“解散圣教可以,但你要我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岂非再不能见云纵?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贺兰凌原以为自己大发慈悲肯放他一条生路,秦扣枕势必喜不自禁一口答应,不料竟回了这么一句,一时也无语了。
云纵心知他这么说多半是存了要挟之意,原想假装没有听见,然而想到自己被贺兰楚囚禁时,秦扣枕竟肯为了他甘冒xing命之险入宫行刺,不顾与贺兰楚的约定,将自己被囚之事告知贺兰凌,通知他前来救自己,方才在乱箭之中更是宁可拼着自己被she中好几箭也要护得自己周全,最终还是不由得心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离开京城之时,便已下决心等完成皇上jiāo办的事后,便辞去清风观观主之职,余生只愿如闲云孤鹤,云游四海。”他并未看秦扣枕一眼,只是看着贺兰凌,“待我禀明圣上后,不日便会离京。择日再与你共饮一场,且当为我送行吧。”
贺兰凌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秦扣枕却是大喜,抢着对贺兰凌道:“我愿答应你的条件,解散暝华圣教,永世不入京城!”
他喜滋滋的盘算,不就是解散暝华圣教么?大不了他做足样子,昭告全武林圣教已解散,实际上不过改个名字,迁至远离京城的地方去而已。暝华圣教经营多年,累积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富可敌国,在哪里不是一样自在逍遥?只是以后低调些,规矩点,别闹出太大麻烦来就行,天高皇帝远的,贺兰凌能拿他怎么样呢?
至于他,这个教主可做可不做,反正云纵去哪儿他跟着去哪儿就行。他早就吃定了云纵嘴硬心软,只要他慢慢磨,一年不行就两年、三年……人心也不是铁打的,云纵能拒绝的了他一辈子吗?
眼见着秦扣枕的嘴角越来越往上翘,面露得色,喜气洋洋,贺兰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贺兰凌谋朝篡位一案最终牵扯出朝廷大臣人数众多,经历了一番大清洗后,最终尘埃落定。贺兰楚亦因勾结江湖人士,被废去王位,贬为庶人,打发出京,终身不得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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