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四阿哥紧走两步,亲手馋起十四,仔细打量风霜满面的胞弟,脸上的真挚喜悦是那么真实而明显,半天没有说话,兄弟两人只是执手互望,可是氛围却异常感人,过了半响,四阿哥才道:
“黑了!瘦了!好!十四弟真不愧是先帝口中的大将军王,为我大清立下如此功勋,朕心甚喜,高毋庸拿酒来”
高毋庸急忙拿出酒杯满斟御酒,递给四阿哥和十四,很快随驾的文武百官和归来的将士们都举起了酒杯,四阿哥举起酒杯大声道:
“诸位将士为固我大清领土日夜鏖战,朕在此敬各位一杯,你们是我大清最勇敢的巴图鲁”
说完仰头一口饮尽手中的酒,众人随着四阿哥都是一饮而尽,高毋庸急忙又斟上一杯,四阿哥接着道:
“这一杯是敬那些在战场上英勇就义的英雄们,朕永远记得他们,大清永远记得他们”
说完浅浅抿了一口,剩下的洒在了huáng土地上,举起第三杯酒道:
“第三杯酒朕敬先帝,愿先帝在天之灵保佑我大清盛世万年长”
“大清盛世万年长,万年长”
声若洪钟的高呼震耳yù聋,楚楚暗想:别看四阿哥平常内敛的很,这样的场合同样很有煽动力,这大概就是一个帝王的必备素质吧,眼角扫过侧面的八阿哥,和十四的雄姿英发形成qiáng烈反差的是如今的廉亲王胤禩,温润如玉如沐chūn风的翩翩王子,如今已是沉寂的没了什么生机,如一个垂暮老人一般死气沉沉。
想到英吉利恣意的九阿哥,楚楚不禁暗自庆幸,虽说自己当初动机不纯,是为了让九阿哥替自己赚钱,好成全自己的物质享受,可是毕竟还是救了他一命,不然此时哪有他在英吉利自在的生活,想到此,楚楚觉得自己当初实在英明的可以。
接下里就是太和殿大宴了,有级别的亲贵将士都将在皇帝的宴席上有一席之地,四阿哥对十四很亲厚,亲手牵了战马道:
“十四弟你出征的时候就是为兄亲自为你牵马拽蹬的,如今还是朕来,也算有始有终,来十四弟”
十四感动的单膝跪地一拜道:
“如此有劳四哥了”
一声四哥叫出来,说不出的亲热,今天和出征那天一样,整个京城是属于将士们的,是属于大将军王十四的,战马上十四回头冲楚楚咧开嘴笑道:
“我做到了,正如你说的,自信是制胜的法宝,弟弟受教了”
楚楚眼眶有些发热,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十四终于还是结束了对自己的单恋,回归到了姐弟的位置上,虽然是个中年男子的笑容,却璀璨的令楚楚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懵懂天真的少年。雍正二年在十四和四阿哥的兄弟相聚中落下了帷幕,大清朝也迎来了边关安定的几年,而有些事qíng楚楚也开始不知道了,从十四和四阿哥和睦的那一刻起,历史仿佛就偏离了它的既定方向,朝一个楚楚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下去,平静中又酝酿着莫名的张力。
雍正七年随着十三的一病不起,这个帝国双骄之一的怡亲王,最终按照历史的脚步,即将在深冬的夜空中陨落,大雪纷飞的深冬huáng昏,怡亲王府的大门枝桠一声打开了,楚楚和四阿哥踏进了府中,随侍一边的是十三的府的大总管刘忠,这是楚楚第二次踏入怡亲王府,和七年前有着天壤之别,没有上次的颓败萧条,有了面阔五间的正门、面阔七间的正殿、面阔各七间的左右配楼、面阔五间的后殿、面阔各七间的后寝和后罩楼,充分显露出了世袭罔替铁帽子王府的严整、宏伟。和雍正的格外恩典。
即使如此,对于躺在软榻上垂死的男人来讲,这些又有意义呢,十三神智已经有些恍惚,宽敞的寝室里跪了一地的妻妾和儿女,当头一个是憔悴苍老的兆佳氏,给楚楚很大的感触,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十三英雄末路,兆佳氏美人迟暮。
十三深思恍惚,听到四阿哥的呼唤声,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两下,枯瘦的手指抓了两下,四阿哥伸手紧紧握住十三的手,有些哽咽的道:
“十三弟,四哥来了,你有什么未了之言你尽管和四哥说吧,四哥一定会答应的”
十三眼眸转动几下,看见了旁边的楚楚,脸上浮起一丝朦胧梦幻的笑意,嘴唇动了几下,说着什么,只是没有声音,别人也听不清,只是都发现十三的目光焦点一直是盯着楚楚的,四阿哥眼眸一闪,把耳朵凑到十三嘴边才勉qiáng听清楚,四阿哥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楚楚,站起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家眷道:
“你们暂且都退下,朕有事和十三弟说”
众人应声退下,只是到了门边,兆佳氏回身深深看了一眼楚楚,眼中复杂的难以言说,四阿哥坐在十三chuáng边道:
“若是别人,朕没准杀了他也不一定,可是十三弟,四哥真的不忍心,也罢,就遂了你的意,让她送你最后一程吧”
说着转身对楚楚道:
“你在这里陪十三弟一会儿,也算是全了你们自小的qíng意”
说着自己走了出去,楚楚很纳闷的做到chuáng边,很奇怪,房中只剩下自己和十三时,十三倒有了些jīng神,眼睛扫过楚楚的脸,眸光闪过一丝清亮,虽然还是嘀咕着别人听不见的话,脸色却出奇的温柔,盯着楚楚的眼光,仿佛是在看自己的恋人一般,枯瘦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无力的碰触楚楚的脸颊,楚楚不禁很不自在。
若说是九阿哥,甚至十四露出这样的qíng态,自己都不会觉得这么诧异,可是十三,始终如朋友一般的十三,自己真没察觉他对自己有什么心思,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倾国美女,不会自恋的认为每个男人都偷偷暗恋着自己,可是如今十三的样子,却由不得自己不这样想,不过楚楚没别扭太久,十三已经油尽灯枯,最后看了楚楚一眼,缓缓闭上双目,在楚楚身边,十三异常平静的与世长辞了,最后楚楚终于听清了十三嘴中不断重复的话:
“人生如之如初见......”
楚楚不禁一叹,自己真的没看出来十三对自己的心思,可是最后时刻原来他比十四更固执偏激,楚楚起身走出屋子,院子中大雪已经覆盖住了所有的东西,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真gān净,四阿哥黑色的大毛斗篷上已经落得薄薄一层雪花,身影虽然依旧挺拔,可是头发已经黑白掺杂,这次是十三,下次是谁呢。
历史有些地方改了,可是有些地方却一丝也没有变,如那拉氏的死,死后得以封后,年氏的死,年家的没落,即使没有年羹尧的嚣张跋扈,一样也最终走向灭亡,曹家的大厦倾倒,就在雍正四年,四阿哥发了朋党论后,大肆清算八爷党,该死的除了九阿哥和十四没有一个得以幸免的,甚至四阿哥的亲生儿子弘时一样被四阿哥赐死了。
这些政治手段楚楚不想参与和议论,但是楚楚害怕的是越来越近的十三年,还有就是弘历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的敌意,低低叹了口气,四阿哥转身目光灼灼然道:
“真没想到十三竟然藏了这么久的心思,若不是临死前神智不清,朕大概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楚楚有些黯然的道:
“走吧”
两人各怀心思的离开了怡亲王府,雍正七年冬,怡亲王病逝,享年四十五岁,四阿哥待他也非寻常亲厚,死后特令可享太庙,谥号曰“贤”,以褒众美,并以“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冠於谥法之上,以示宠褒。还特於奉天、直隶、江南、浙江各建祠宇,以昭崇报,如此的风光后面,楚楚看到的是十三郁郁不得志的半生隐忍。
怡亲王病逝,四阿哥失去了有力的臂膀,更是日夜不辍的勤政,楚楚劝过无数次不果,遂有些黯然,看来在有些方面自己硬要gān涉也是行不通的。这日晚间楚楚见四阿哥又伏案疾书,不禁微微叹口气,从侧殿转出去,想到园子里散散心,走了几步,就听见西暖阁隐约传来一阵琴声,且韵律熟悉伴有清脆悦耳的歌声飘了过来。
楚楚不禁会心一笑,心想如今正值深冬,反正园子里也怪冷的,不如去清儿那里坐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想着就转身朝西暖阁走去,越近西暖阁琴声越清晰,歌声也更悠扬,是小丫头正在弹钢琴,几年时间的苦练,弹的倒是有模有样了,看来约翰找来的老师还不错。
西暖阁的琴室设在最右侧,和清儿的卧室相连,通透的琉璃窗能清晰的看见小丫头弹琴的侧影,楚楚立在窗外细听,小丫头随着音符反复吟唱的曲子,正是自己在船上唱给她听的几度夕阳红:
“时光留不住,chūn去已无踪,cháo来又cháo往,聚散苦匆匆,往事不能忘,浮萍各西东,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且拭今宵泪,留与明夜风,风儿携我梦,天涯绕无穷,朝朝共暮暮相思古今同......几度夕阳红。”
婉约缠绵间又有追忆过去,期待未来的感慨,自己和四阿哥何时才能共看海上的夕阳红呢,歌声还在继续,楚楚抬头不禁愣住,刚才没看见小丫头身后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弘历,这时站起身走到清儿身后楚楚才看清,十六岁的弘历已经俨然是个手握天下的储君了,霸气凌人,比四阿哥要张扬很多,也许是自己的内敛,四阿哥倒是更喜欢弘历的这种xing格。
近几年来弘历越发流露出了风流的本色,不过小小年纪,正妃侧妃侍妾就有十几个之多,比他的皇阿玛还要多些,可是虽然隔着琉璃chuáng有些模糊,可是弘历脸上眼中不容错辨的是□luǒ难以掩藏的思慕,绝对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感觉,是男女间的那种爱慕,带着浓郁的占有yù,楚楚不禁心惊,难道弘历会对清儿有什么嘛,仔细回想虽然他对自己始终有芥蒂,可是对清儿却是好的出奇的,难道竟是这样的心思吗。
琴声一停,楚楚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清儿高兴的道:
“额娘!是额娘来了”
说着站起身几步迎了出来,看楚楚站在门口,清儿不禁拉住楚楚的手道:
“您怎的不进来,我弹得好不好,总觉得没有您唱的有韵味”
楚楚似笑非笑的道:
“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就唱的有韵味了”
清儿吐吐舌头道:
“您还说您像多大年纪,现在看来和我差不多的,我要是也能像您一样青chūn永驻就好了”
楚楚点点她的额头道:
“有时候我倒宁愿外表也苍老一些,好过这样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
清儿拉着楚楚进了琴室,弘历眼中眸光一闪还是恭敬的行礼,楚楚仔细盯着他看,弘历第一次感觉到来自这个女子的犀利和审视,虽然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可是弘历总觉得这位是不大把他放在眼里的,仿佛自己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似的,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这种□luǒ的轻视一直是弘历最讨厌她的地方,可是现在的目光,即使弘历没有抬头,也感觉到那种极具穿透力的光芒,仿佛能看到自己心里最隐秘的一面,令弘历不禁额际冒出些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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