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眉头一皱:“糊涂,这小子糊涂透了,他才多大,就是一个孩子罢了,崔家便做了多少孽,有他什么错,便担当,有他爷爷,有他爹呢,跟他什么gān系。”
先生叹了口气:“崔家这次犯的通敌叛国之罪,莫说凤林是崔家的嫡长孙,便是那些旁枝的族人,这回也难保xing命。”
碧青忙道:“那师傅呢,难道您老爷要受崔家牵累?”
二郎:“嫂子别急,先生无事,因举荐贤才,有功于社稷,万岁爷特赐先生一个齐姓,师傅跟崔家再无gān系了。”
碧青心说,看来皇上这回铁了心要收拾崔家,才把师傅摘了出来,可崔凤林那小子怎么办,才多大啊,难道真要杀头了吗,那么骄傲出色的年轻人……
武陵先生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崔家这些年做的事已经太过了,又在北征军里,把手,弩制造图送给了胡人,此等通敌叛国的大罪,足够崔家灭几次九族的了,不是太后病卧在chuáng,皇上早动手了,如今是一丝qíng份也没了,丫头,有些事是注定的,纵然你再聪明也没用,风林那孩子虽是金银富贵窝里长起来的,却没享过真正的骨ròu亲qíng,在崔家,父子,母子,兄弟之间有的只是利益,所以,那孩子才乐意跟着你,回头你去瞧瞧他吧,那孩子见了你,定会欢喜。”
不日北征大军回朝,大军从安定门进了内城,夹道迎接的百姓欢声雷动,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赫连威qiáng撑着箭伤骑在马上,紧紧跟在慕容湛后头,接受百姓的巡礼,进了皇城,皇上带着文武百官站在九龙御阶上,这是给予出兵将帅最高的礼节。
将士们齐齐跪下扣头,皇上大声道:“都是我大齐的好男儿,朕替大齐的百姓谢谢你们,将士们辛苦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一个个激动的满脸通红,万岁之声响彻皇城,摇山振岳一般,慈宁宫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睁开眼,看向皇后:“北征大军回朝了?”
皇后点点头,接过宫女手里的药碗:“母后吃药吧。”
太后吃了药才道:“这些日子怎不见崔家人进宫问安了?”
皇后苦笑了一声:“母后,如今哪还有崔家啊,大军还没进京呢,崔家就抄了家,上下三百余口如今都在天牢里头呢。”
太后大惊,剧烈咳嗽起来,刚喝下去的药,悉数吐了出来,皇后吓了一跳忙道:“母后千万保重,您是咱崔家最后一点儿依仗了。”
太后摇摇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我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xing子吗,崔家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叫你爹约束族人收敛些,只是不听,崔家兴盛百年,终走到了今天。”
皇后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有什么主意能救崔家吧。”
太后道:“即便再如何,崔家到底有拥立之功,况且,看在本宫面儿上,皇上也不该这么下死手啊,究竟是个什么罪名,值当抄家下狱。”
皇后吱吱呜呜的道:“听说为了打压赫连威,庆元庆平把手,弩制造图给了北胡。”
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糊涂,糊涂啊便再怎么斗,也得看时候吧,那可是战场,胡人可是敌军啊,私自把武器制造图给胡人,这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犯了此等大罪,十个崔家也救不得了。”
气的极致,一口气上不来厥了过去,皇后吓的不行,忙叫人。
皇上大宴了北征的将士,刚出大殿,周喜忙上前道:“万岁爷,太后娘娘哪儿不好呢,太医说,恐过不去今儿晚上了。”
皇上一愣:“早上朕过去的时候,瞧着比昨儿jīng神了些,怎这么会儿就不成了。”
周喜可不敢多说话,这时候多说多错,即便崔家犯叛国的大罪,可太后跟皇后娘娘都是崔家人,皇上怎么着都成,外人若是敢说一句,一准儿没好儿。
皇上迈脚进了慈宁宫,见太后紧闭着双眼,脸上隐隐泛着青黑,不过一天的功夫,便露了下世的苗头。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皇上忙跪在chuáng头轻唤:“母后,母后。”喊了半天,太后方勉qiáng睁开眼,目光有些混沌,半天才找到焦距,看清是儿子,不知从哪儿钻出一股力气来,抓住皇上的手:“你,你答应母后,放过崔家,便不念当初的拥立之功,念在母后生养了你一场,抬抬手,放崔家一条生路吧,削职罢官尽由着你,只给崔家留条活路就成。”
皇上脸色一变:“母后是想让朕当个昏君吗,不说崔家犯下的累累重罪,只通敌叛国这一条,就够崔家九族灭八回的,朕何曾没给过崔家生路,可崔家却不知收敛,深州大旱,朕下旨赈灾,整整一百万两赈灾的银子,到了深州连一万两都没有,那可是深州百姓的救命的银子,却被那些官儿层层盘剥,母后可知,贪了赈灾银子的官员从上到下一共二十四人,朕却只杀了一个深州知府,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最大的贪官却是朕的大舅哥,二十四个涉案的贪官里,光崔家门里就占了九个,母后让朕给崔家一条生路,崔家可曾给深州百姓生路了吗,那数万饿死的灾民,该向谁去讨命,而朕念及当年崔家的拥立之功,念及崔家是朕的母舅之族,置深州数万灾民的xing命于不顾,饶了崔家,崔家后来又gān了什么,通敌叛国,为了与赫连一族争斗,竟不顾大敌当前,偷窃弓,弩制造图送给胡人,若不是湛儿事先命工匠造出了,威力qiáng大的chuáng,弩,连,弩,恐怕,没有如今的雁门大捷了,若胡人攻破雁门,长驱直入,生灵涂炭,我大齐江山危矣,做下此等叛逆之事的时候,就该知道下场了,若放过崔家,朕怎对得住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怎对的住我大齐的万千黎民,母后,朕不会绕过崔家,朕要灭崔家的九族,以儆效尤。”
噗……太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皇上一身,皇上愣了愣,缓缓站起来,太医忙跪行上前,哆嗦索索的搭脉,顿时脸色煞白:“皇上,太后娘娘薨了。”皇后只觉眼前一黑,一跤栽了下去。
丧钟敲响,太后薨逝,头七未过,杜相领头上奏弹劾崔家九宗大罪,皇上大怒,下旨择日处斩崔家满门。
过了麦收就入了夏,一天比着一天热,晌午头上日头正大,武陵源上的桃树都日头晒得蔫头耷拉脑的没jīng神。
狗娃子的小huáng热的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哈哈的散着热气,小huáng是王大娘家的大huáng狗生的,碧青的婆婆见狗娃子稀罕,就要了一只过来,给狗娃子养着,狗娃子起了名叫小huáng。
小huáng原来喜欢狗娃子,自从燕子来了之后,就总跟在燕子左右,拼命卖萌,燕子要是摸摸他,立马闭上眼,让她摸,要是燕子想抱,就躺在地上,让燕子抱,一来二去,都快成燕子的宠物了。
狗娃子稀罕小huáng,就常跟燕子在一块儿,一开始还有些认生,日子长了,两人一狗,倒处的分外和谐。
狗娃子吃了一碗刨冰之后,眼馋的看了看燕子手里的碗,这是碧青叫厨娘给他们做的,冰窖里储了好些冰块,取出来敲碎,用去年晒的桃gān加上糖霜熬成酱,浇在碎冰上,刨冰就做成了,晌午正热的时候,吃一碗顿时就能凉快了。
碧兰不大敢吃凉的东西,燕子却不怕,跟狗娃子两人吃了晌午饭,一人端着一碗在树荫下吃,燕子颇懂事,见狗娃子眼巴巴望着自己手里的碗,就把自己吃剩下的半碗给了他。
狗娃子立马笑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吃完了,把剩下的放到小huáng跟前,小huáng立马啪叽啪叽的吃了起来。
狗娃子看着那边儿棚子牵着驴子磨面的碧青,侧头问燕子:“燕子姐,姑姑为什么自己磨面啊?咱家的面不够吃吗?”
燕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冬月跟我说,不叫我问娘,说问了娘,娘会伤心,狗娃子你也别问,知道不?”狗娃子大力点点头。
碧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她就是想做,刚收上来的麦子不大好磨,却好吃,从早上磨到现在,才磨了半口袋麦子面,扫到口袋里,叫冬月提到外头的马车上,衣裳都没换,进屋里抱着儿子就上了车。
冬月把遮阳的窗帘拉上,叫陆超赶车,陆超应了一声,手里的鞭子一甩,马车顺着门前的道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拐上了官道,奔着京城方向去了。
天牢里不时传来哭声,还有咒骂声,咒骂的是崔家的两位大老爷,曾权倾朝野风光一时的国舅爷,如今满身枷锁,却仍不停的咒骂,骂皇上忘恩负义,骂赫连威yīn险狡诈,激动起来,手里的镣铐,砸的牢门咣咣的响。
崔家几个主子都是单独关着的,崔凤林呆愣的坐在角落里,三天后就要问斩了,刽子手的大刀砍在脖子上的时候,不知疼不疼。
他仔细想过了,死了也好,死了就能投胎了,或许自己可以求求yīn间管投胎的官儿,让他把自己投到师姑肚子里,有师姑这样的娘,想来自己来生一定能过得幸福安康,可惜,自己现在锒铛入狱,身上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到了yīn间不知拿什么贿赂投胎的官儿。
对面隐隐传来哭声,是他娘,到了这会儿,崔凤林实在不知道,他娘还哭什么,以前,他娘也总哭,在爹面前哭,是为了跟那些小妾争宠,在自己面前哭,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多不易。
可那些哭都是假的,他娘有一颗qiáng大而自私的心,她心里眼里,只有她的荣华富贵,崔家长房夫人的地位,甚至,对自己这个亲生的儿子,也只是利用拉拢,母子,父兄,整个崔家没有这些,有的就是怎么保住家族的显赫,那里从来不是一个家。
崔凤林不禁想起师姑,想起武陵源,即使自己才待了那么短的时间,却仍然忘不了那里的温暖,哪怕数九寒天,只要进了武陵源,就会觉得温暖如chūn,暖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那里是真正的桃源,师姑也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人。
正想着,忽听哐啷一声,牢门开了,狱卒在外头喊了一声:“崔凤林有人探监,跟我走一趟吧。”
崔凤林愣了一下,忽想起什么,眼睛顿时有了神采,声音都有些颤抖:“是,谁?”狱卒可不敢得罪这位爷,虽说三天后就处斩了,可崔家仍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能惹得起的,皇上下旨诛崔家的九族,认真说起来皇家也是崔家的九族之一。
谁不知道崔家跟皇家的关系啊,太后,皇后,太子妃都是崔家人,太子九皇子又都是皇后所出,不说里头那几位老爷,就说眼前这位小爷,论起来,是皇上的外甥儿,太子爷九皇子的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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