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材点点头:“九爷说的是,我们南边的老百姓喝水都是自己接雨水,南边雨多,也不愁没喝的,再有,下了雨后这些芭蕉叶上的水也gān净。”说着伸手拽了拽崔九头上遮阳的芭蕉叶,上头积的雨水哗啦浇了下来,正好浇了崔九一身。
崔九不禁没恼,反而大叫了一声:“真真凉快。”跳起来开始找芭蕉叶冲澡,蹦蹦跳跳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成材本来有些害怕,一见九皇子这样,不禁松了口气。
常六道:“虽九皇子的主意不妥,可咱们跟孟氏这么耗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孟氏统摄蛮族多年,对南境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这儿他们是地头蛇,咱们怎么也不可能耗的过他们,当年咱们跟着赫连起在南境待了五年,等到大军班师的时候,可是连一半人都没剩下,一人拉肚子,一营都跟着拉,七尺高的汉子,硬是让几泡屎给放倒了,弱的连个娘们都不如,侥幸的能保住命,大多数就这么拉死了,跟俺一起来的那些老乡都没回去,过年的时候回了趟家乡,看见那些老乡的老婆孩子,俺这心里真不得劲儿。”
安大牛叹了口气:“俺也是,说实话,俺就盼着这一仗打完,咱大齐能太平几年,俺这个将军宁可不当,回家种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过几年舒心日子,比什么不qiáng,这打仗不知道毁了多少家的好日子呢。”
大郎看向远处,不知小媳妇儿这会儿gān啥呢,孩子已经落生了吧,这地儿远,信都难送来,也不知是小子还是丫头?小媳妇儿心心念念想生个丫头,可李神医偷着跟自己说,小媳妇儿肚子里八成还是个小子,怕告诉小媳妇儿要闹脾气,全家都瞒着她,小媳妇儿这个脾气啊,真该管管了,说一不二,谁都得让着她,怎就生了这么个霸道脾气呢。
生虎子的时候虽说在胡营,可好歹自己在跟前呢,这回可是隔着万里之遥,不知小媳妇儿一看是儿子,会咋样,上回月子没做好,落下个手脚冰凉的毛病,这会儿可别耍脾气,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才是。
虎子皮不皮?自己离开的时候,小家伙抱着自己不撒手呢,还有燕子,跟她爷爷出去游历了,也不知回没回来,他娘,丈人,岳母,二郎,小海,碧兰,乃至武陵源上的一糙一木,都在自己心里惦记着呢,最惦记的就是小媳妇儿。
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兵士们拖不起,大齐更拖不起,他不想像当年赫连起一样,大军回朝的时候,哭声震天,十万大军剩下三万,七万人都撂在了南境,尸骨都找不着,想拜祭的时候只能冲着南边儿烧几张纸钱,撒一杯酒,想着都凄惶。
这不是一条人命,一条命后头还有一家子老小呢,顶梁柱没了,家也就散了,陆超还在番禹城里制作震天雷,自己却在这里束手无策。
大郎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水洼子里,忽想出一个主意来,忙招呼崔九过来商量,崔九浑身都湿透了,旺儿忙给他拿了衣裳过来,崔九一看不禁道:“真真蠢材,这也不是京城,你让我穿绸裹缎的给谁瞧啊。”
旺儿无辜的道:“爷,您的衣裳不是绸就是缎,这件儿最轻薄,您穿着指定凉快。”
崔九:“得了吧,凉快个屁,一出汗都贴身上了。”目光落在大郎身上:“大郎你身上这样的衣裳我瞅着好,借兄弟一套穿穿呗。”
大郎道:“不用穿我的,来的时候,俺媳妇儿给你预备了,说你骚包,指定带的都是绸缎衣裳,回头热了肯定要找俺借,俺的衣裳可都是小媳妇儿亲手做的,你的那包就在我帐子里呢。”说着叫自己跟前的小兵过去拿了来,丢给崔九。
崔九打开一看,果然跟大郎身上的料子一样都是细棉布的,摸着就舒服,把身上湿透的衣裳扯了去,当着几个人的面儿就套上了。
穿好了,见几个人都愣愣看着自己,不禁道:“看什么,我有的你们都有,我没有的,你们也不可能有,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可藏得。”旺儿低头咳嗽了一声,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崔九:“行了,别笑了,怎么着,这么一会儿就想出招儿了啊,赶紧着,什么招儿?只要能灭了南蛮,让爷快点儿回去凉快凉快,怎么都成。”
大郎于是把自己想的计说了出来,:“孟氏之所以藏匿不出,就是想跟咱们耗,知道北方的兵不适应南境的湿热,必会生病,咱们不如就将计就计,让孟氏以为大军内瘟疫横行,大军无力征战,孟氏必倾巢而出,我大军趁机败走,诱敌深入,在东侧的壑谷内埋下震天雷,两侧悬崖设数十架chuáng,弩,只等孟氏大军进入壑谷,封住出口投放火箭,管保孟氏cha翅难逃。”
崔九一拍大腿:“此计甚妙,甚妙,就这么gān,让他们尝尝咱大齐的火器。”
大郎:“不过,此是诱敌之计,万不可弄假成真,大牛你挑出一队兵士,专门负责各营引水造饭之事,水必须过滤之后煮开,方能饮用,事关人命,不可有丝毫疏忽,抛家撇业的出来当兵,战死沙场还罢了,到底落了个英雄,若是因为喝水丢了小命,算什么英雄,没的叫人笑话死。”
崔九道:“说起来,你媳妇儿还真是个能掐会算的,她一个深州人,怎么对南境这么熟悉,若没有她那些驱毒丸,咱们到这儿估计已经损兵折将了。”
大郎道:“俺媳妇儿总问俺南境的事儿,是俺跟她说的。”
崔九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丫头也就糊弄大郎这个傻实在的男人,自己才不信她的鬼话呢,大郎是在南境打了五年仗,可自己瞧着,还不如成材呢,更何况,那丫头一再嘱咐饮水的问题,带的药品都十分对症,还有祛暑的荷叶茶,自己真怀疑,那丫头来过这儿,不然,哪会事事想的如此周到,等回去自己得好好问问她,那丫头肯定有秘密瞒着自己。
不说崔九这儿暗暗疑心,再说碧青,这会儿却正在水深火热的时候。慕容鸿进了孟十一的帐子,酒席已经摆上,孟十一道:“何副将,听说你在冀州府待过,二皇子跟前的青姑娘就是冀州府人氏,想来是冀州府有名儿的美人了,不知何副将可曾听说过吗?”
何进看向二皇子:“二皇子乃皇亲贵胄,跟前伺候的人自然是亲挑万选的良家女子,何进如何听过,再说,属下也不是冀州府人,不过说起冀州府的美人,定远将军的夫人应该算一位,且这位将军夫人,可不是一般女子,手里的买卖做的大,当年大齐北征的军饷,这位夫人出手就捐了二十万两,算学更是当世无双。”
算学?孟十一目光闪了闪,瞟了慕容鸿一眼:“何进,你说王大郎的夫人jīng通算学?这怎么可能?王大郎不是冀州府的庄户人出身吗,听人说北征之前,还是骁骑营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兵,他夫人是后娶的哪家贵女不成?”
何进哼了一声:“王大郎的媳妇儿可不是什么贵女,就是一口袋黍米从深州换来的童养媳,却架不住运气好,别看是深州快饿死的乡下丫头,却偏偏识文断字海被武陵先生收成了关门弟子,后又使手段攀附上了九皇子,建了武陵源,如今的王家,莫说冀州府,大齐都数得着的了,说起来,这位闺名也有一个青字,想来这叫青的姑娘,都是了不得美人了,鄙人今儿有幸,能再见一位冀州府的美人,实是造化,对了,十一公子说的美人在何处?”
孟十一看向慕容鸿:“是啊,怎么不见青姑娘,何副将也算青姑娘半个老乡,见一面也没什么吧。”
慕容鸿道:“青儿自来体弱,又不惯南边湿热,说身上不大好,在帐篷里躺着呢。”
孟十一道:“原来病了,月华你带着郎中去给青姑娘瞧瞧,看碍不碍事,也免得二皇子着急。”
慕容鸿忙道:“不用劳烦郎中,让她歇一会儿说不准就好了。”
孟十一摇头:“歇着哪行,岂不把小病歇成了大病。”
月华娘子只得不qíng不愿的去找了郎中给碧青看病,刚走到慕容鸿的账外,就见伺候的婆子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差点儿撞到了月华娘子,月华娘子气的不行,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瞎了你的狗眼,乱撞什么呢。”
那婆子忙道:“青,青姑娘长了一身红疙瘩,只怕要过人。”
月华一听过人,手刚碰到帐篷帘子忙缩了回来:“果真吗?”
那婆子点点头:“老奴亲眼见的。”
月华娘子倒不觉欢喜起来,虽说是十一公子的人,可十一公子哪比得上二皇子啊,自己这样的人给男人送来送去的是常事儿,见了二皇子之后,月华心里就琢磨,要是十一公子把自己送给二皇子就好了。
十一公子长得五大三粗,黑脸大嘴,二皇子多白净,一行一动文质彬彬,一看就让人喜欢,月华琢摸着,自己要是能把二皇子勾上手,二皇子找十一公子要自己,十一公子定会答应的,以后跟着二皇子回大齐,岂不比在这南蛮子的地儿qiáng。
自己本来就是大齐人,之所以来南蛮,完全是被孟十一qiáng带来了,这南蛮子的地儿死热不说,还天天得钻林子,哪有大齐的日子舒坦呢。
却,二皇子跟前的碧青实在碍眼,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比她们楼里的头牌还好看几分,也怪不得二皇子当宝贝一样待承着,有时候,自己都恨不能在哪张脸上划上一刀解气,如今可好,不用自己划刀,她自己先长了一身红疙瘩。
想到什么,拉着婆子问,脸上:“脸上可长了?”
那婆子道:“脸上尤其多呢,瞧着都怕人。”
月华娘子:“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就长了一身红疙瘩?”
那婆子道:“咱们这林子里毒虫毒糙多,有些老奴都认不出呢,青姑娘又总喜欢四处走,被什么东西咬了,或者碰了什么毒糙也不一定。”
月华娘子有心回去,可想想,这么回去不好jiāo差,遂抽出帕子掩住口鼻,跟后头的郎中道:“青姑娘是二皇子跟前要紧的人,怎么也得进去瞧瞧是什么病,过不过人?若过人可留不得。”最后三个字说的yīn险非常。
那郎中根本不理她说什么,迈脚走了进去,碧青都没敢照镜子,哪想这药如此厉害,随便抹了一点儿就成了这样儿,自己摸着都有些膈应。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在帐子里不出去,听见外头的说话声,碧青忙把拿头巾裹住脸,就露出两只眼跟布满红疙瘩的脑门。
月华娘子掩着口鼻进来,却不往里走,只站在帘子边儿上,望这边儿看,嘴里道:“郎中来了,青姑娘哪儿不好,赶紧让郎中瞧瞧,这病可不能耽搁。”说的好像她多好心一样,刚她在外头说的话,碧青可听了个满耳。这女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见了自己都代答不理的,这会儿倒装起好人来了。
碧青目光闪了闪,有气无力的道:“劳烦月华姐姐过来一趟,其实我也不觉得哪儿不好,就是不知怎么,长了一身红疙瘩,不能出去见风,只能在帐子里躺着,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怪闷得慌,正瞧姐姐来啦,姐姐过来咱们说说话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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