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王茂才就道:“原来是京城来的。”
慕容逊正有些紧张,怕他问自己的底细,好在王茂才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人领着慕容逊先去领了衣服,被褥,水桶,毛巾,去宿舍登记。
他们的宿舍也是一座二层小楼,叫小北的黑脸小子,告诉他,这里住的都是丁班的学生,又跟他说了,哪里打水?哪里洗澡?哪里如厕?
见他手忙脚乱的收拾chuáng铺,两个人没笑话他,帮他铺好了chuáng,三人一间的宿舍,颇为gān净,大概是怕冬天冷,盘了火炕,三人都睡在上面,屋里有三张单独的桌椅,柜子也是单独的,书架是共用的。
收拾完洗了澡,三人就去食堂吃饭,食堂是一个很大的厅堂,菜都是刚做好的,放在一个个的木桶里,有专门的人帮着盛,就像二叔说的,所有人都是一样,一样的穿着,一样的一荤两素,差别只是你可以选择吃馒头还是米饭。
慕容逊一开始还有些拘束,看着自己饭盆里的菜发呆,对面正láng吞虎咽的王骁北,也就是虎子,见他瞪着眼不动筷子,不禁道:“十天才一回红烧ròu,就让你赶上了,你这家伙实在好运气,还不赶紧吃,愣什么神啊。”
旁边的王茂才嘿嘿一笑:“崔询不吃,肯定就是不饿呗,学院规定剩饭要挨罚,为了不让你挨罚,我勉为其难的帮你吃两块。”说着,筷子伸过来直奔慕容逊碗里的红烧ròu,却被虎子半道截住:“馋死你就得了,吃你自己的吧。”看向慕容逊:“快吃,一天三餐可都有点儿的,你现在不吃,晚上饿了没地儿找吃的。”
慕容逊点点头,夹了一块塞进嘴里,那入口即化的ròu香,让他忍不住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好吃。
虎子咧开嘴:“好吃吧,我们武陵源的红烧ròu可比冀州府柳泉居做的都好。”
慕容逊发现自己竟然破天荒的吃光了碗里的饭,仍觉有些意犹未尽,回到宿舍洗漱了,躺在炕上,很快旁边两人就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慕容逊忍不住笑了一声,发现自己竟一点儿都不觉得吵,反而催生了困意,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学院规定每五天休息两天,家近的学生,可以回家帮家里gān活,离得远的,可以留在学院,但大多人都会趁此机会出去打工,武陵源的chūn天游人多,最不缺打工的机会。
王茂才是王兴的小子,虽说爹娘都在深州,却可以回王家村,茂才本来不想回去,想跟着虎子,虎子家里好吃的多,他几乎每天都盼着早点儿放假,去虎子家蹭几顿好料解馋。
可惜,早早他二伯就套着牛车来接他了,是婆婆想他了,茂才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二伯回了王家村。
虎子看了看慕容逊,想他刚来,跟同学都不熟,自己一个人在学院待着有什么意思,就提议:“崔询不如你去我家。”
崔询楞了一下,下意识点头,虽说跟虎子茂才一共没待几天,可总比在学院待着好,而且,学院的一切虽然新奇,他更好奇学院以外的武陵源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有盖这样一座学院,更想知道太傅念念不忘的武陵源有什么好?所以慕容逊跟着虎子回了王家。
自从虎子去了学院之后,碧青便有些无聊起来,桂花糕这小子不好玩儿,天天有事没事儿就跑武陵源的作坊里找他二叔,对于他二叔研究的东西颇感兴趣。
大郎也就晚上回来缠着自己,白天也都跑去跟安大牛常六他们一起教学生骑she功夫,碧兰走了之后,家里的账目就jiāo给了燕子,冬天的时候还有些闲工夫,如今开chūn正是忙的时候,燕子也没空陪她。
家里的小厮,丫头,婆子,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差事,整个王家,不,整个武陵源就碧青一个人闲的难受,不禁开始琢磨生个女儿玩儿,不然,早晚得无聊死。
可想生女儿,一时半会也生不出来,所以,如今碧青最盼着就是学院放假,学院的学生大多数都会趁着放假的时候外出打工,尤其现在,正是武陵源游人最多的时候,处处都需要人,赚钱之余还能学到些东西,学院乐见其成。
虎子一开始觉得新鲜,也去过几次,可武陵源的人大都认识他,哪肯让他gān活,几次过来,虎子就不去了。
想起虎子那张郁闷的小脸儿,碧青有些心疼,因为自己的关系,虎子想跟别的孩子一样过平常的日子,有些难,或许,等这次假期自己带着虎子玩点儿别的。
如今正是chūn暖花开的时候,侧面水塘如今已经阔出去三个大了,仿佛一个小型的人工湖,碧青去年就让人做了船,拴在岸上,是为了夏天的时候,在荷田里dàng舟。
如今虽说坑里荷叶还没长起来,却可以dàng舟钓鱼,顺便野炊,多好玩,所以,一早就让定富去预备了,只等虎子一回来,就出去玩。
听说带了同学来,以为是茂才,虎子跟茂才最好,之前没进学院的时候,自己带着虎子去过几次深州,虎子跟王兴家的茂才一边儿大,顺理成章的玩在了一起。
后来进了学院,分到一个班,两个小家伙就更好了,只要王兴娘不来接孙子,茂才大多数都会跟着虎子回来,别看那小子瘦的跟猴儿似的,却贼能吃,一顿能吃两碗ròu燥面,碧青每次都怕他撑坏了,可那小子嘿嘿笑着说,刚吃饱。碧青想起来都觉好笑。
虎子家就在武陵源根本不用接,小厮都不让来,自己拖着崔询就回家了,到了门口,慕容逊抬头看了看王家上头的四字匾额,不禁愣了愣,这字竟是父皇的笔体,不禁看向虎子:“这,是你家?”
虎子点点头:“走啦,我家好吃的可多了,你没见茂才那小子,一步三回头的不想跟着他二伯走吗,就是馋我家的饭呢,我跟你说,虽说我家厨娘做的也不差,可我娘做的饭才香呢,只不过,我娘如今不经常下厨了,不过,等我娘兴致来的时候,还是能解馋的,你的运气这么好,没准就能吃着我娘做的饭。”说着,拖着慕容逊走了进去。
迎面过来个圆滚滚的小子,虎子一把抱起他掂了掂:“桂花糕,哥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又偷着吃好东西了?”
圆滚滚的小子挣开虎子:“谁,谁偷吃了?”
虎子捏了他的小胖脸一下:“没偷吃怎么又胖了?”
桂花糕嘟嘟小嘴:“哥胡说,我才没胖呢。”虎子笑了一声:“好,没胖,没胖,我家桂花糕最瘦了,比茂才都瘦。”指了指慕容逊:“这是崔哥哥,叫人。”
桂花糕虽是个别扭小子,该有的礼貌却不缺,叫了一声:“崔哥哥。”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儿道:“这个崔哥哥跟崔九叔叔好像哦,而且你也姓崔,是不是崔九叔叔的亲戚啊。”
慕容逊不知道崔九是谁,愣了愣:“崔九叔叔是谁?”
虎子挠挠头:“就是崔九叔叔呗,以前常来我家,后来去了百越城就不怎么来了,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一开河又走了。”
慕容逊想了想,崔九?前些日子来了?后来又走了?难道是九叔?如果真是九叔,跟九叔走的这么近的人家,难道是骠骑将军的府邸?那么王小北跟刚才的桂花糕莫非是将军之子,而他嘴里会做吃食的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夫人沈碧青?
即使慕容逊长在深宫,对于将军夫人沈碧青的大名也是听过的一些的,东宫里的宫女婆子常常暗地里议论这位将军夫人的事儿,大概很少有这样的女子,所以更成了传奇,据说连,弩跟震天雷都是她制作出来的,帮着骠骑将军王大郎南征北战,方有如今大齐的天下太平。
而且,这位将军夫人还是武陵先生的关门弟子,算学本事天下无双,甚至,二叔都甘拜下风,她还是个财神,据说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王记是她开的,武陵源是她盖的,自己一直想不出,这样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
可要是听王骁北的话,他娘就是一个最寻常的娘,不过,倒是真没想到,王骁北竟然如此大有来头,怪不得这一路过来,遇上的人都对他异常恭敬。
虎子拖着慕容逊直接进了他娘的院子,一进屋就被他娘一把抱在怀里,啪嗒,啪嗒,左右个亲了一口:“虎子想不想娘?”
弄得虎子忍不住一个大红脸:“娘,我有同学来了呢。”
碧青翻了个白眼:“有同学怎么了,娘可是五天没见我家虎子了,难道还不能让娘亲一口。”虎子有些别扭的挣开他娘的怀抱,拉着慕容逊给他娘介绍:“娘,这是新来的同学崔询,跟我住一屋,家在京城回不去,我就叫咱家来了。”
碧青微微一愣,崔询?崔这个姓虽说不算多稀奇,可询这个字却不是一般人敢用的,当今的东宫太子叫慕容逊,别人都要避讳,虽说询不同逊,也极少人会起这样犯忌讳的名字,而且,这年纪,举手投足不知不觉露出的尊贵气韵,这位崔询的身份实在太容易猜了。
听说杜子峰任太子太傅,太子殿下怎会跑来武陵源?还跑去学院成了学生,管他呢,既然是儿子的同学,就只当同学看待好了,这样简单的多。
想到此,点点头:“正好明儿咱们一起出去野炊。”
虎子一听,眼睛都亮了,拍了拍慕容逊:“就说你的运气好,果然。”
野炊是什么?慕容逊心里颇有些疑惑,不过,王家的饭的确好吃,虽然有些简单。
晚上就吃的面,一人一大碗,吃完了再去盛,虽说简单,可面上浇的那层ròu燥实在香,慕容逊把一大碗面都吃光了,还喝了一碗浓浓的面汤,才饱了。
王家吃饭很是热闹,跟东宫的冷清完全不同,老大一张桌子,所有人都坐在一起,有王骁北的爹娘,姐弟,还有祖母,外祖母,外祖父,还有两位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知是谁?
一家子吃了饭,还会说会儿话儿,嘻嘻哈哈的热闹非常,对自己虽亲热,却并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慕容逊觉得,自己在她们眼里跟王骁北一样都是孩子。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认真念书,努力上进,必须要稳重,必须这,必须那,无数的条条框框把他整个人拘在了东宫,这个方方正正的宫殿里,bī得自己也必须变得方正,行动坐卧也必须合乎规矩,没人把他当成孩子,他一生下来就是皇太孙,如今更是太子,所以这种感觉尤其新奇。
王骁北的屋子也如此,很简单的布置,却处处透着巧思,无论嵌进墙里的柜子,还是可以拉开的书架,都慕容逊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墙的多宝阁里摆的并不是名贵的瓷器,而是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很多自己见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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