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知道!”我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阿元,我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你明知道九水神灯对我的用处,它被偷走后,我一直在寻找它的影踪。昨日在你这里见了它,我便来问你——是谁把它拿给你的?”
凤元又沉默了。
我道:“我知道不可能是你拿了它,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负我,我也不信你会有心害我。这其中一定有原委,我只想听你说明白,它是如何落入你手中的?”
凤元的气息终于起伏的有些厉害了:“你……你宁可信我,却不肯信你亲眼看到的吗?我又凭什么值得你这般信赖?”
我颤声道:“阿元,你受了伤,是不是?”
凤元紧抿着嘴唇不语。
我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是因为,替我挨了天劫,是不是?那天劫我只挨了一半,天雷是追着我的元神劈的,即使我夺舍重生,那天雷不将我的元神击到灰飞烟灭也不会停止。可我挨了一半的天雷,便活了下来。而我夺舍这些年,也曾多方打听,世人皆道我已成功渡劫,不日即将飞升成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谁都会数,若不是天雷已降完了,世上又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解?我元神出窍的那一刻,隐约看见天边有一道蓝光替我兜住了余下的雷,我那时没有看清楚,可挡劫的人就是你,对是不对?”
凤元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指了指那九水神灯,道:“九水神灯的燃料是水,但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天山的圣泉水。圣泉水是我亲手取的,也是我亲手灌的,原先是满的,如今这里头的水只剩下一小半,火亦没有先前燃得旺了,只因它已挡了许多天雷。有了九水神灯,十成的雷火威力能挡掉九成,可是我一个渡劫期的修士所承受的天劫,便是只余下一成,寻常的修士又怎么受得了?能挨得住的,也只有你!”
凤元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与我对视,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悲哀的qíng绪:“即便我为你挡了余下的天雷,那又如何?我只是受了些伤,修养几年,也就恢复了。而你一身修为毁尽。整整五千年的积攒,什么也没了。就这样,难道你还要感谢我吗?”
我急道:“你替我挡劫,又怎会是害我之人?此事与你何gān?你何苦要往自己身上揽?”
凤元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究竟,凭什么这样信我?即便我是无心之失……”他哽了一哽,“总之,我没什么好推脱的。九水神灯在我手里,此事皆是我的过错,你该恨我的。”
我听了凤元的话,除了苦笑和觉得荒谬之外,简直不知该做和反应才好。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毛团和凤元,一个两个都偏要将事qíng往他们自己身上揽?凤元偷我的灯?毛团害我渡劫失败?简直滑了天下之大稽……我倒是宁肯相信那场天雷将他们的脑子都打出了毛病,好好的话不肯明说,偏要一个两个争先恐后的认错。我灵虚在他们心中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的股子大无畏的模样仿佛都将我当成了穷凶极恶之徒,yù被我屠之而后快!
我苦笑道:“你当真不肯说?”
凤元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只是不想推脱责任罢了。”
我长叹一声,再不看他,快步离开了宫室,重重地推门走了出去。
毛团没有跟上来,凤元也没有追出来。我走上山巅,望着脚下缭绕的云雾,突然觉得茫然极了。谁能告诉我,往后的路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第80章
一转眼,夜又深了。
我这一天下来几乎什么也没做,只是和三个人说了些话,坐在海边和山顶上发了半天的呆,却已是jīng疲力竭。我夺舍重生以后,还是第一次这样qiáng烈地感觉到,我闭关的这一千年里,是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已然物是人非了。
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九水神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了我。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的确知道有些人憎恶我,可是我自认从未与人结过值得人要我xing命的深仇大恨。即便是不能报仇,可我好歹也想知道事qíng的原委,不叫我白死一回。终于真相离我那么接近了,可偏偏又离我越来越远了。就好像真相骑着汗血宝马在前面奔,我却只能骑着千年老王八在后头追,卯足了吃奶的劲也追不上。
我想离开沧溟之海了。
凤元和毛团一心认错,不管是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为了包庇其他人,事到如今,他们这么痛苦,我也无法再bī问下去,我亦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qíng去面对他们。云尧他们还在落英山等着我,我走的时候因为怕让他们失望所以一句话都没jiāo代。可是慕虚说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看来前些时日和我相处的时候也真是为难他们了,要小心翼翼不触及我的伤心事,还要装作一无所知。我迟迟不回去也怕他们担心,这里不知道怎么收拾的烂摊子就先丢下不管吧,我更需一些时日冷静一下,梳理头绪。
因为白天的事,我晚上没有和毛团住在一起,另辟了一间屋舍居住。毛团也识趣,没敢来找我。于是夜深之后,我一人偷偷溜出了屋子,朝着凤元收放法宝的地宫摸去。
我打算拿走混元鼎炉,先去给云尧治伤,按照凤元的伤势,他三五月内肯定离不开沧溟之海。我若要一个人走,他势必不放心,若是qiáng行跟出来,只会害得他伤势加重。可我若再留在此地,他们又不肯说实话,我一定会发疯!因此我只好偷偷拿走混元鼎炉,先回落英山再说。
我朝着藏宝宫走去,一路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知怎么的,这沧溟之海的灵力似乎有些波动,我凝神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是两处空间发生挤压碰撞造成的。
我想探明源头,却发觉这种波动忽qiáng忽弱,而且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既无法捕捉,我也就暂且将它搁到一边,只作是凤元在这沧溟之海设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阵法,不去理会。
我终于摸到藏宝宫门口,却大吃了一惊:地宫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凤元应该在闭关,这沧溟之海又没有其他人,那么会在我之前来这里的,不是毛团就是……慕虚。是了,我虽听慕虚叫凤元一声师父,可并不知道他来沧溟之海有什么目的。他这一路来为了复活黑莲算计了不少人,他一定不是来和凤元叙旧的,凤元伊始将他谢绝与幻境之外,应当也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我一想到慕虚或许也要算计凤元,立刻紧张起来,循着慕虚的踪迹潜入了宫室。
凤元收纳法宝的地宫很大,毕竟这里面放了他五千年来的收藏,里面又分了九九八十一间宫室,按照一定的规格存放法宝。我试图收敛自己的气息,不让慕虚察觉,可毕竟我的修为低于他,这一点很难做到。我也只能小心再小心了。
地宫的入口还残存着慕虚的气息,我缓缓向里寻去,发觉慕虚已经走过四个宫室了,可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他似乎什么也没拿走。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也许又和那该死的河图洛书有关,我想再往里追寻,没想到到了第四间宫室,慕虚的气息消失了,我无法再追索他去了何处。
我再往里走,这里完全没有慕虚来过的痕迹。这就有些奇怪了,难不成他已经离开了?我了解凤元收放东西的脾xing,方才那几间宫室里分明一样东西也没少,慕虚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走?
我在地宫里找了一会儿,都全无慕虚的影踪,仿佛他真的消失了一般。
找不到慕虚,我也无法,只得先找起我想要的东西来。混元鼎炉五行属金,我大致算了算凤元排列宫室的方式,很快确定了混元鼎炉所在的方位,走进了那间宫室。
混元鼎炉果然在我所想的位置。那东西高约八九尺,宽约四五尺,据传其铸造材料是一位上古神君从极玄之地挖出来的涅槃神铁打造,通身乌黑发亮,灵气bī人。这样大的这一件法宝我自然是不可能扛走的,好在还有云尧给我的纳虚袋。我将纳虚袋取出,照着那混元鼎炉丢过去,混元鼎炉便被收为巴掌大小,吸进纳虚袋中。
我将纳虚袋的绳子丢过去,捆上纳虚袋后,正准备将纳虚袋收起来,然而我的手刚碰到那法宝,突然间斜里猛地探出一只手,先了我一步,一把将袋子抢了过去。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慕虚就站在我身后。
“你!”我急道:“你没走?!原来你隐了身形,在暗中跟着我?!”
慕虚抢了我的纳虚袋和混元鼎炉,却没有得意的模样,而是眉头紧锁,表qíng凝重地打量着我:“混元鼎炉……没想到你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我吃惊道:“也?你也是为了混元鼎炉而来?”
慕虚冷哼一声。
我看慕虚模样,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他把此物拿去,多半还是为了黑莲。进了慕虚手里的东西,他是万万不会吐出来的,我的云尧还等着我回去为他治伤,我如何能叫慕虚把东西抢走?
我扑上去想夺回纳虚袋:“东西还我!”
“还你?我的灵虚真人,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你吗?你有这样的本事?”慕虚冷笑:“有本事就自己抢。你便是叫来凤元,我也不怕。凤元他如今自身都难保,未必还是我的对手。”
不用他说,我也会抢。我劈手一道灵火向他丢了过去,慕虚连躲都不躲,手指轻轻一挥就将我的法术挡开了——我与他之间,毕竟差了太多。
慕虚脸上尽是嘲讽的笑容:“我不止要这混元鼎炉,我还要你灵虚道长做我的炉鼎。我恰缺一个助我调理内息之人,你若乖乖跟我回去,或许我心qíng好些,这混元鼎炉也未必不能借你一用。”
我气急道:“慕虚,你省省吧!这些尽是你造下的罪孽!你唬我那三个徒儿去收集灵物,也便罢了,那下了禁咒的玉佩是不是你给云尧的?你施禁咒使海外仙岛上的上古妖shòu恶化,打伤云尧,究竟怀的什么目的?!”
慕虚愣了一下,喃喃道:“原来你拿混元鼎炉是为了云尧?”他眉头猛地一皱,旋即又舒展开,目光死死绞着我,“哈!好,好,我的灵虚真人果然是不改怜香惜玉的本色啊!真可惜,云尧还是活着回来了啊。是你亲自去救的吗?你看见他在那些妖shòu爪下痛苦挣扎的模样了吗?你看见他的元神被妖shòu撕扯的模样了吗?你觉得心痛吗?”
我怒道:“果然是你!云尧何曾得罪过你,你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去害他?!”
慕虚耸肩:“他可没有得罪过我。他没有,你的三个徒儿,一个都没有。荣华英没有,凤元更加没有。啧啧,还有谁,让我仔细想想……那只小狐狸是不是也该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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