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你去隔间睡。”
卢雅江什么也没有说,走下chuáng,默默拾起自己被丢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赤着脚走了。
高晟风抱着还有卢雅江气息的被子在宽大的chuáng上来回滚了十几圈,无声长啸,失眠了。
第55章
第二天,卢雅江又见到了孟大妈。
孟大妈走进江cháo居,如常的用含qíng脉脉的眼神盯着卢雅江看,卢雅江被她看的一身jī皮之余,想到高晟风昨天的话,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孟大妈长了一双三角眼,蒜头鼻,胖胖的脸,脸颊上的ròu随着她每走一步就晃动一下。
卢雅江想起昨晚高晟风说的,孟大妈和左护法长得有点像,瞬间哆嗦了一下。
孟大妈并没有收了馊水立刻走人,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上前递给卢雅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大人,你瘦了这么多,一定是最近很勤苦。这是奴婢亲手蒸的包子,鹿鞭馅的,补的很,你尝尝吧。”
卢雅江看了眼她手里的纸包,纠结了一会儿,道:“我……我不要。”
孟大妈黯然神伤:“大人,是不是嫌弃妾身是个倒馊水的?这包子gān净的很,妾身洗了三遍手才和的皮儿。”
卢雅江心里万分纠结。他宁愿高晟风没有告诉过他孟大妈是他的生母。他从小生出岫山上长大,三岁起就和一群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一起练武,对于生身父母概念很淡,无父无母也并不觉得感伤,尹言扮演了他全部的长辈角色:师父、父亲、母亲……后来他长大了,他下了山,看见山下的孩子们靠在父母怀里撒娇,他也思考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他并不懂得为人子女应该如何与父母相处,他只知道,虽然他对孟大娘没有感qíng,但是他不能对自己的母亲太过分。
他不耐烦地指了指桌子:“放那里吧。”
孟大妈放下包子,含qíng脉脉地看了卢雅江一眼,出去了。
孟大妈走后,卢雅江一脸嫌弃地拿起那个包子闻了闻,意外地还挺香。撕开闻了闻,一股子腥气,皱着眉头扔了。
晚上外面的蝉鸣声尤其的响,卢雅江在屋里睡不着,便出屋闲逛。他出了江cháo居,默默站定,仰望观日峰上那一处阁楼——那是高晟风居住的紫霄阁。
突然,他听见附近隐隐又呜咽声,心里觉得奇怪,凝神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孟大妈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面前放了个点燃的炭盆,她正在往炭盆里丢纸钱。卢雅江只听她低声呜咽道:“没良心的冤家啊,你怎么去的这样早,我怀胎十个月为你生下个白胖小子,如今你儿子都有你当初这么大了,我也姑娘熬成婆了。我多想你啊冤家~~给你送点钱,你在下面可要过得好~~”
卢雅江大吃一惊,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凝神听她的自言自语。
“冤家呀,当年我一个huáng花大闺女就被你白骗了身子去,好在儿子生了,像极了我,这眉眼,这鼻子,我看着他,活脱脱就是在照镜子。我这二十多年也算没白熬。”
卢雅江呼吸一滞,差点从树后摔出来。
“咱儿子是出息了,当了天宁教的左护法,可惜我不敢认他,怕他嫌弃我是一个倒馊水的。可我每天瞧着他,都想,要是有一天他能管我叫一声娘亲该多好,他要是能伺候我一回,帮我洗洗脚,抠抠脚上的jī眼,帮我清一清脚指甲里的烂ròu,我这辈子可都圆满了。”
卢雅江一阵作呕,听不下去了,扶着树gān走了。
耳听得卢雅江离开,孟大妈把手里的纸钱统统丢进炭盆里,乐得用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突然间,一个yīn嗖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冤家是谁?”
他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只见白衣飘飘的右护法站在树冠上,从上而下冷冷地打量着他。
化妆成孟大妈的教主大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心虚地喊道:“右、右护法。”
尹言脚尖一点,飘飘然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一个树墩上,负手而立:“教主,你白天练兵,晚上不睡觉,jīng力真不错。好玩吗?”
高晟风弱声道:“我白天要练兵,晚上总得找点事qíng放松一下。”
尹言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高晟风走上前,由于尹言站在树墩子上,比他还高出一截,他伸出手正好搂住尹言的腰,将脸埋在尹言怀里轻蹭,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尹叔叔。”
尹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黑胖大妈,膝盖一提,高晟风立刻捂着胸摔了出去。他委屈地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尹叔叔。”
尹言叹了口气,道:“教主,你若觉得雅江有趣,逗他玩玩也就罢了,勿将你自己折了进去。”
高晟风心虚地低下头:“我、我不会的。”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尹言已经不见了。
第56章
半个月后,浩浩dàngdàng数千人的队伍开近出岫山。
出岫山山壁陡峭,易守难攻,故而当年韩燮才将教址选在此地。出岫山众山头仅东西二路能上人,其他地方山势险峻,即便是轻功最高qiáng者亦无法攀上。正是因此,江湖第一大魔教天宁教伫立武林近百年都始终屹立不倒。百年来,只有三十五年前有过一次屠魔大会,以正道惨败为终,那一次之后,武林正道受到重创,调养生息数十载才恢复。正是因为那次的大战,所以正道们更加恨透了魔教天宁教,也是因为那次大战,这一回正道们说是攻打魔教,其实都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保留,怕把气数全都折在出岫山下,所以派出的都是中高手,真正最核心的人物都藏在自家里没有放出来。
作为武林群雄之首,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不得亲自不出马,如果他们都不出手,那这次的屠魔大会就将成为一场笑话,大家就更不会参加了。虽然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都来了,但是少林八大长老一个都没动窝,十八铜人出动了八个,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数不上名号的小弟子,当然,在出发之前其他门派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十八铜人外加四大长老一起出动,只不过等大家集队见了面,才发现十大铜人四大长老都因偶染痢疾回家去了;同样的,武当派的十二位高人除了掌门外还出动了两位,首席大弟子也留在山上看家了,武当山上刮的是“伤风”。屠魔大会之所以筹备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想保留实力,都想忽悠别人家的人出手,到处拉壮丁,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这次的屠魔队伍虽然有上千人,但是拉拉杂杂的喽啰很多,小门小派想在江湖上露个脸,才下了血本往外派最厉害的高手。
高晟风带人守卫东山,他摆出九九归元阵法,弓手在左右两峰上援助,三十名琴师在阵法的最中间弹琴相助。由于他们在主场作战,对此地地形即位熟悉,阵法又熟悉,故而极占优势。
数百名武林正道冲上来,这其中二成是混熟摸鱼不堪一击的江湖喽啰,他们甚至还没跟出岫山的弟子jiāo上手,就已经不堪魔音扰耳而受了内伤,失去战斗力。其余又有三成没有闯过弓箭手的伏击,最后到达阵前的只剩下四成。
出岫山弟子的武功虽非各个高qiáng,然而他们讲究的是阵法,每个人都经过无数次的训练,配合早就默契无间,而正道们来自五湖四海,讲究个人出彩,各种虽有高手,却撞不破出岫山弟子们严密的阵法,最后只得如虫豸般被巨大的蛛网缠缚吞没。
而一些老江湖就知道在群战中不能逞个人威风,与自己门派中诸人结成阵型相辅相成,这才使局面陷入了胶着。
高晟风没有早早出手,只是站在高处看着。少林八大铜人果然不是盖的,眼看他们就要将天宁教弟子的阵型冲出一个缺口来,高晟风在长枪和阔刀中犹豫片刻,抓起一把阔刀,微微一笑,道:“有趣,本教主且去会一会他们。”转头对白虎尊使道,“先jiāo由你来掌控阵型。”
白虎尊使汗颜,道:“教主小心。”
高晟风持刀跳入战局,直奔少林八大铜人而去。八大铜人只见从天而降一个烂脸的家伙,正惊诧间,看清他身上绣的金色麒麟,不由大惊,迅速调整队形调转棍棒像他砸去。此八位铜人皆是jīngròu纠结,气韵绵长,一jiāo手,高晟风便知他们的声名不是虚得,顿时不敢再嬉笑,肃容以待。
一柄长棍照着高晟风面门砸下来,高晟风柔韧的腰身向后一弯,长棍贴着他的身体过去;只瞬间,又一柄棍子照他砸了下来,他手一翻,阔刀架住那长棍,只听呯的一声巨响,霎时火光四溅!然而容不得他有片刻犹豫,八大铜人的铜棍接二连三地过下来,他只有全心招架,分不出半点心思多想。
少林十八铜人阵天下闻名,若是十八铜人皆在此地,高晟风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阵法,然而此地只有八大铜人,不片刻,高晟风觑准一个空隙,那长棍贴着他身子过来,他身一侧,手一抓,近了那铜人的身,一掌劈中他胸口,他长棍脱手,高晟风用脚接了一松,飞出去的棍子打中另一铜人。
就这样,接二连三,高晟风打败了四名铜人,便渐渐得意忘形起来。
此时只听远处一声惊呼:“教主小心!”
高晟风心头一凛,此时却已来不及了,一柄铜棍砸中他的肩膀,他肩头一阵剧痛,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出骨头断裂的声响。他一咬牙,矮身避过去,一刀劈下,那名砸中他的铜人惨然倒下。
高晟风扶着自己不自然下垂的左臂,对手下们跺了跺脚,咬牙道:“本教主玩累了,剩下三个jiāo给你们!”说罢便纵身往玄武尊使身旁飞去,有人yù擒贼先擒王,追着他上去,他回手一刀,那人便坠了下去。
白虎尊使一脸惨不忍睹:“教主,你的左臂……”
高晟风摇摇头:“没事。”
不片刻,一名浑身是血的弟子冲了上来:“教主!天机老人和南山派的九龄带着十数人往禁地去了!”
高晟风大惊。
这天机老人和九龄都是上年纪的人物,三十五年前的屠魔大会他们也有参与,是难得的幸存者,他们曾经上过出岫山,对此地地势较熟,所以这一次的屠魔大会武林中人请他们带路,没想到他们藏了私心,把众人支去牵制天宁教的势力,自己却悄悄往禁地山峰去了。想来他们以为禁地中藏着天宁教的武功秘籍或是其他宝藏。
这禁地叫做观云峰,是出岫山很寻常的一个山峰,那里究竟放着什么,高晟风自己也不知道,从他很小的时候,那禁地就已是禁地了,尹言从来没有让他去过。那块地方在天宁教中人的心目中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听闻那里有三十六名深藏的高手把手,擅闯者无论是护法尊使还是普通教徒都一样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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