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浩dàng江水之前,驻足望着蓝莹蝶消失身影的三人无语凝噎。
第十二章
郝肆奕等了一日不见郝伍少等人的到来,颇有些纳闷。蓝莹散与雀食相遇本是无药可解,唯有以糙药暂且压制毒xing。然而桐山此地一时也找不齐所需糙药,他不由陷入了困境。
山上的尸体已散发出腐臭味,郝肆奕自然没有那好心将他们埋了,索xing放火烧山,也期得大火能快些将郝伍少引来。
第八日一早,蓝莹蝶翩然而至,身后跟了一阵迟疑的马蹄声。
郝肆奕先是一喜,然而静下心来仔细一听,来人竟是单马独骑!他心中一凛,迅速跃到树上躲了起来。
来人身著白衣,系黑色冠冕,长眉薄唇,相貌算得上清俊,只是略有些憔悴。
他怔怔望着蓝莹蝶环绕的槐树,试探地唤道:“阿奕?”
郝肆奕在树叶fèng隙中见了来人,心中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沉默了好一阵,却并未出声。
裴满衣抬头期期艾艾地望向枝叶中隐约露出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唤道:“阿奕……”
郝肆奕忽的没了脾气,冷着脸从树上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他伸手令蓝莹蝶停在指上,神qíng有些迷茫:“这只蓝莹蝶是你的?”
裴满衣怔了怔,讷讷道:“我……我在路上看见它,便不由自主跟了过来。”
裴满衣那日与郝肆奕jiāo谈后大受打击,左思右想决定收拾包袱暂且离开众人。他原是想分开一段时日待郝肆奕消了气,或许会想他,又或许路上会有用得到他之处,届时自己再现身,定能在徒弟面前赢回几分好感,故他一直偷偷跟在几人身后。然而那日在雀南城的客栈中,郝伍少等人连夜离去,而裴满衣当时睡得正死,竟是将人跟丢了!
蓝莹散与蓝莹蝶是裴满衣在太虚谷炼出的独门秘方,只有郝肆奕与裴满衣拥有此物,故他在路上一见到蓝莹蝶便兴奋不已,跟着它来了此处。
郝肆奕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只……是我的?”
裴满衣又是一怔:“你……”他蓦地猜到了些什么,立刻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神qíng紧张地上前探郝肆奕的脉搏。
这一探,裴满衣彻底大惊失色:“你怎中了这毒!!”
郝肆奕咬紧下唇,尤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遇到它的时候,可有看见郝伍少?”
裴满衣摇头:“我在半日之前遇到蓝莹蝶,四周并无一人。”
郝肆奕心口猛地一阵抽搐,难得慌了神智,喃喃道:“伍少……”
郝伍少与韩轻嗣不可能丢下他不顾,而蓝莹蝶独自飞来,定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他千算万算只算了一个桐门派,却不曾想过或许螳螂捕蝉,另有huáng雀在后!韩轻嗣如今武功薄弱,自己应该当场结局了桐门派那些该死的苍蝇,而并非贪心地离开他们来到此地想要一探敌人究竟。
正如郝肆奕心中只有一个郝伍少,裴满衣眼中也只有自己的漂亮徒弟。他很快便猜到了事qíng的前因后果,沉下脸道:“你给自己下毒?”蓝莹散是裴满衣所制,全天下会用的也只有裴满衣与郝肆奕二人。
郝肆奕沉默了许久,微微颌首。
裴满衣一时急火攻心,勃然大怒道:“你!你既然不认我这师父,就别用我门下的毒!
郝肆奕沉下脸,依旧一言不发。
蓝莹散遇上雀食是无药可医的毒,普天之下只有龙皿的血能解此毒。用十种特殊糙药以一定比例配合能压制毒xing,然而这十种糙药与蓝莹糙都只有在太虚谷中才有,裴满衣身上并没有携带,这一来一去太虚谷路程至少数月。
裴满衣颤声问道:“你和郝伍少分开了?他如今在哪?你还能压制住几天?还有多少药?”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郝肆奕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回答了最后两个:“两天。剩下的药都在郝伍少那里。”
裴满衣一阵眩晕。
“你……你……”他双腿一阵无力,险些跌坐在地:“你怎能这么狠。如今该如何找到伍少他们?”
郝肆奕神qíng凝重:“我给了他们蓝莹蝶……我怕小五出事了。”
裴满衣苦笑:“先想想你自己罢。”
郝肆奕思考了一阵,严肃道:“马借我。”
裴满衣叹气:“你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郝肆奕缓缓摇头。
裴满衣苦笑:“难得见你这么糊涂,也都是为了他……没有了蓝莹蝶,他们能否猜到你在何处?”
郝肆奕想了一阵,微微点头:“他们知道劫我来的人是桐门派之人,只是他们并不敢确定。桐门派在桐山上,这并不隐秘。”
“那就是了,你若离开此地,人海茫茫,又要去何处找?”
郝肆奕垂下眼,双眉微颦,扭头向山上走去。
他脸上虽还是一片清冷,但裴满衣知道他心中已是乱了。
山上被郝肆奕烧成一片焦土,只留下几间瓦房尚存。
郝肆奕突然扭过头:“你要留下?”
裴满衣怔怔地颌首。
郝肆奕什么也没说,独自回房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裴满衣将行李规制好,踌躇不决地来到郝肆奕门口,却鼓不起勇气来敲门。
那夜郝肆奕的话犹存耳边,那般冷血无qíng,回想起来依旧教他心口闷疼。如今又能再说些什么呢?无非是自找无趣罢了。然而人xing本贱,他又忍不住想见这冷血的小徒儿。
“进来。”屋中传来郝肆奕清冷的声音。
裴满衣先是一怔,随即如蒙释令,又惊又喜地推门而入:“阿奕。”
郝肆奕垂着眼,看不出丝毫qíng绪起伏:“有事么?”
裴满衣尴尬道:“我……我来和你商讨。”
郝肆奕抬起眼,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商讨什么?你能在一天半的时间内配出解药吗?”
裴满衣沉默。若是给他一年半载,以鬼医的天才,未必制不出解药。然而如今只有一天的时间,且裴满衣心神不宁,此地更是药材稀少,他实在是力不从心。
半晌后,他轻声道:“我想陪着你。”想了想,又觉不妥,道:“我想你陪我一会儿。”
郝肆奕抿了抿嘴唇,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便是默许了。
裴满衣坐到他身旁,定定地打量着他的侧脸。郝肆奕离开郝伍少已是第九天,若明日……
两人都不谈起这个话题,郝肆奕似乎浑然不觉,裴满衣却是不忍心去想。
他gān涩地开口:“阿奕……”
郝肆奕淡淡地看他。
“你还生我气吗?”
郝肆奕突然有点想笑,璀璨的双目缓缓流转:“……如果明日小五不来,我就原谅你。”
裴满衣立刻变作一张苦笑:“那你还是继续生气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抵是裴满衣在说,郝肆奕在听。然而这日郝肆奕的心qíng似乎不错,并未发什么脾气,连不耐烦的神色都不曾流露。
天色渐渐晚了,郝肆奕突然起身道:“出去坐坐。”
裴满衣受宠若惊地点头,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好久都没有这般静坐下来看星星的闲qíng雅致,郝肆奕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一贯清冷的神qíng在星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裴满衣头脑一热,捉住他的手道:“阿奕,我是真的喜欢你。”
郝肆奕漠然地将手抽了出来,双眸下划,与他视线相处。
裴满衣苦笑:“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你总不该一点都不曾察觉。”
郝肆奕淡淡地点头:“你总想占我便宜。”
“……”
裴满衣老脸一红,讷讷道:“怎说的这般难听。是我喜欢你,才想与你亲近。”
郝肆奕“噢”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裴满衣讨好地笑道:“你别生我气了。”
郝肆奕面无表qíng道:“为老不尊。你是师,我是徒,你若无甚私心,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裴满衣噎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怎可能没有私心呢。”
时间不允许他再拖延懦弱下去。裴满衣鼓足勇气,又重新握住他的手,郑重道:“阿奕,我不会让你死的。”
“噢?”郝肆奕微微挑眉,并未再度将手抽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裴满衣道:“明日若能用上你便知道。总之你要明白,我对你从来不是戏弄。”
郝肆奕淡然道:“以往的事我不想再计较。”最重要的,无非是能活下去。
两人携手在星辰下坐了许久,这才各自回房歇息了。即便时间紧迫,裴满衣一时也不敢bī得太紧,生怕惹得郝肆奕反感。
他这徒弟,实在是开罪不起。
第二日一早,两人又来到山下等着。
因郝肆奕体内的毒xing是最多的,故第十日尚未度完,他已觉头脑有些发昏,隐约是克制的药xing抵不过毒xing,开始逐渐发作了。
烈日当空,烤得人困倦不堪,郝肆奕渐觉脖颈支不住脑袋,开始左摇右晃。
裴满衣看在眼中,将他的肩膀一搂,使他靠在自己怀中。郝肆奕毫不挣扎,眼神迷离地看着远方,已是困得半梦半醒了。
六年间裴满衣难得见郝肆奕如此乖巧,心中说不清滋味。困倦的幼虎拢起爪子,竟与猫一般乖巧,直教人疼入心坎中去。
眼见日头西移,逐渐已到了午时。
郝伍少没有任何踪迹,裴满衣叹了口气,从包裹中取出银针与动物被剥离洗净的血管。
郝肆奕用力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些许,却不知这般动作显得更加幼稚可爱:“这是做什么?”
裴满衣道:“换血。”
“……”
郝肆奕双眉紧蹙:“什么意思?”
裴满衣将银针cha在血管两头,将管道扎紧,做了两根一模一样的管道:“将你的血渡我一半,将我的血渡你一半。毒xing减弱,可拖延时间。”
因一个人不可能将一身血统统倒出,若要换血,必须两人同时进行。然而郝肆奕的血一旦入了裴满衣的体内,裴满衣同时也中了毒,不再有一身gān净的血可换给郝肆奕。
然,两人血液对流,至少可稀释毒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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