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那么巧合吗?也许只是巧合吧。
荆淼苦笑了两声,想起仍是不知所踪的谢道,心里不由一酸,他每日都在想谢道,每日都在担心他的qíng况,却只能从凤镯上的光隐约知道他现在没有死,但好还是不好,却不清楚了。
也许段chūn浮只是有事相求吧,荆淼摇了摇头,暂时将谢道放在一旁,打算早些给段chūn浮回音。他若有所思的思考着,墨已经研好了,但是怎么也下不去笔,完全不知该写些什么回信。一个鹅蛋脸的小弟子忽然悄悄凑过来,小声问道:“师叔,你写信给喜欢的姑娘吗?”
倒叫荆淼吓了一跳,他不常与弟子们说话,乍被搭讪,竟突然有点受宠若惊的尴尬,急忙回道:“不……不是啊。”
鹅蛋脸就显出有点失落的表qíng,荆淼挺熟悉那种表qíng的,就是那种yù求八卦而不得的神qíng,然后弟子还是不死心的劝道:“其实望星阁里也有收录很多凡人的qíng话qíng诗的,师叔你要是想,我去给你找来。”
“真的不用。”荆淼哭笑不得。
鹅蛋脸就很失落沮丧的转头走了,有那么一瞬间荆淼以为天鉴宗还招收小犬妖当弟子,于是他只好麻烦鹅蛋脸把那本据说收录了很多凡人qíng话跟qíng诗的书拿来,鹅蛋脸当时的脸几乎都在发光。
那本书拿来之后,荆淼根本动都没动,他需要看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还要想着怎么给段chūn浮写回信,他最后也只写了两个字:“已阅”。待墨gān之后就将这信纸折成了一只大的千纸鹤,施以灵力的咒鸟小些,被叠进了纸鹤体内,荆淼又从柜子之中寻出信封,将这鹤中鹤放了进去,准备晚些寄出。
一日似又极平淡的过去了,稍晚些荆淼出去寄信时,忽听见鹅蛋脸与另一个小弟子小声说道:“就说是送给姑娘家的,还折成了小纸鹤。”
小弟子显然没抓住重点,很是震惊的说道:“荆师叔还会折小纸鹤啊。”
荆淼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忍笑忍得腹部作痛,只觉得望星阁的弟子又呆又可爱,实在是再天真纯良不过了。他以前呆在紫云峰上,未觉自己井底之蛙,只以为世上人qíng冷漠,如今失去了谢道,反而感觉到了一些温暖。
只是这jiāo换,未免也太惨烈了些。
第62章入魔的谢道
“师尊……”
谢道不是第一日听见这声音了,他站在一地的死尸之中,随意找了一处还算gān净的所在就地坐下,捞了袖子慢慢拭擦着手中这把长刃。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手里这把刃叫什么,只知道自己足够qiáng大,而这把刃也足够的利,锋利到能割断每个人的脖子。剑刃起初是雪白的,薄薄的,人的面容映在上面,几乎清晰可见;可现在它变得黯淡无光,血一遍又一遍的染过剑身,谢道有时候记得擦,有时候不记得,全凭兴致。
这把刃慢慢的就暗了下去,一层又一层的染,一遍又一遍的杀,红得发黑。
那个声音不算非常年轻,已是一个男人的嗓音了,沉沉的,带着点与嗓音不符的沧桑,仿佛心衰人老,口中泛苦。
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忘记了,哪还能qiáng求他去记得别人呢。
谢道也是一样的,他也随着这声音胡乱的叫,反正这个世上的人多了去了,叫他疯子、师叔、混账、魔鬼的也多得是。
起初烦的时候,谢道也想截断这声音,可是谢道找了很多人,杀了很多人,却也没有一个人跟这个声音重合起来。他虽然看着极为易怒,但奇异的倒是个很稳得住xing子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急躁起来,他将剑擦了两遍,甩了甩袖子上沉沉的血,忽然慢慢念了一个名字:“荆淼。”
心便一下子定了下来。
这个名字,这个声音,这个男人……
谢道不知道有什么关联,他还记得那个瞎子被他掐住喉咙的时候,他只要一使劲就能让那个瞎子窒息而死,然而瞎子挣扎着,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的含混无比的两个字,就是“荆淼”。
这两个字总叫谢道感觉一阵揪心的疼痛,听见了,就觉得又欢喜,又有一种难以压制的bào躁。
就好像是一件宝物,封在盒子里怕见不到,拿出来观赏却又怕被别人多看了一眼去一样。
所以谢道听见了那两个字之后,就忽然没有了杀意,当一个人有了万分珍爱的东西,就会舍不得在对方面前展现世间一切的污秽与恶意。纵然谢道连这个名字代表的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老是少也不知,甚至这只不过是个名字,可他心始终依然。
因为他只拥有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却成了他的唯一。
那碍事的龙环被谢道推到了上臂附近,好在这东西可大可小,既做得了手镯,也当得了臂环。先前挂在腕上,实在是太娘气了,谢道按了按左臂,若有所思的隔着布料描绘那上面的龙纹,他心里总觉得,这东西理应是一对的。
不过这一切也都没有什么关系。
谢道站起了身,他杀了很多人,以后还会再杀下去;他走了很多路,日后也自然会再走下去……
所以他想找到的人,终有一日也一定会找到。
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凡事按照自己的心意率xing而为的恐怕没有几个人,所以谢道甚至隐隐觉得,有一个人让他牵挂,都像是生命里一件有趣好玩的事儿。人若能自由快意到他这份上,纵然失忆毁容,也照样让人艳羡的很,只不过大多数人羡慕他,总是在羡慕他有实力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
于是蠢到巴巴的跑上来任由谢道杀,他们这些人都很有意思,平日里只讲拳头不讲道理,自己受了欺侮,才想起公道来。
可见所谓公道,只不过是弱者最后的依仗。
谢道找了找,找到了自己遭受围攻前放好的一坛酒,他揭开了红封饮了一口,酒液泼了他一头一脸,有些冲到了剑刃上,洗淡了血色,露出点原先的雪白fèng纫,已有了斑驳的痕迹。
他将酒坛信手摔在地上,擦了擦嘴,波澜不惊的进入了shòu林。
不过几天,谢道却已是一个十足十的望川界中人了,又邪,又诡,又蛮不讲理。
谢道进shòu林自然也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而是他虽然很有耐心做许多事qíng,但是有些时候,他觉得找人实在是一种非常麻烦的事qíng,尤其是漫无目的,随处找人更是一件看起来就愚蠢透顶的事qíng。
纵然他有耐心走遍天下寻访踪迹,望川界的许多势力却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群人就像是一群苍蝇,弱小却烦人,解决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势必会耽误谢道找人的行程。谢道虽然不怕麻烦,但麻烦还是越少越好;他虽然也不怕杀人,可没必要杀的人,他杀了也嫌掉份。
那么瞎子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人物。
谢道之后又见过瞎子几次,在他把整个望川界闹得jī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时候,只有那个瞎子自顾自的传信。
有几次谢道闲来无事截下来看过,写得又ròu麻又恶心,倒没看出来那瞎子是个女人,长得宽肩大背的,一个女人生得如此魁梧,难怪要伪装成男人……
谢道虽然并没有不对女人下手的规矩,但也绝对不会刻意为难一个女人,更何况是一封送给qíng郎的信,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把那信放走了。
不过紫云峰峰主这五个字真是眼熟的很。
至于秦胜……谢道也只能说他虽然看得见东西,但是眼光大概要比瞎子还要更瞎。
有事相求需要送礼,谢道虽然失忆了,却并不是傻了,这些人qíng世故他倒还算明白通透的很,尤其他之前还与瞎子有过掐脖子之仇,这回求上门去,自然应该要送礼好贿赂收买。
许多事qíng虽然能够武力达成,但有些人却绝非是武力所能屈服的,谢道可不想逞一时之快却得不到任何消息。瞎子如何与他固然无关,但瞎子所知道的消息却至关重要,谢道这方面可是能屈能伸的很。
而为什么选择shòu林……
谢道只是觉得,大概女人都是很喜欢灵shòu的,尤其是乖巧可爱又忠心却没什么实力的那种小东西。
段chūn浮自然是完全没有想到本来很靠谱现在很疯魔的谢师伯会因为他的几封怨妇信而qiáng行扭曲他的xing别,甚至无视于他作为男xing的尊严。只是自顾自的沉浸于与故人的往来传信之中,望川界自有自己的规矩法则,段chūn浮虽然生活的如鱼得水,但心里对师父师姐他们到底还是有所记挂的。
他什么也看不见,字都是托了别人代写的,荆淼也是上道,他赠怨妇信,荆淼返得却是回音石,这些石头听一次就会耗尽灵气,虽然不贵,但永久了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难为荆淼还为他方便着想。
所以段chūn浮的下一封信就慰问了一下荆淼的钱包,十分真qíng实感。
他自然也没有忘记正事,应当说得他都通过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了,包括谢道谁都认不得了,现在已经挤过了作为紫云峰峰主的他自己,以血淋淋的方式挂在了悬赏榜的最顶上,人头有价无市之类的事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荆淼也很现实,只问清楚了是他欺负别人而不是别人欺负他,就安心了。
段chūn浮忽然觉得有徒如此,虽是谢道之幸,但真是苍生之大不幸,简直就是捉贼拿赃,捉jian成双的经典案例,搞不好谢道杀人,荆淼还会帮忙放火。这种偏心偏到天外天的人居然好意思骂他荒唐无耻,荒yín不知羞……
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纵然荆淼想来望川界帮谢道放火,他也实在是没有这个时间,因为蜀岭一带又出现了君侯的踪影。谢道要找,但是秦楼月的仇也不能不报,还有她跟凌紫舒失踪的孩子更是不能不寻,相比较之下,入魔后的谢道既然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他砍人家没有人家砍他的份,荆淼也就如吃了一颗定心丸,那么位子自然是要靠后一点点。
段chūn浮再是荒唐,对秦楼月的事也绝不可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他那日回信,只说但需他帮忙,绝不推辞。
虽说段chūn浮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帮得上忙的,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与令人猝不及防——君侯又一次失踪了,而他这一次最后的现身处,是在通往望川界的传送阵处,那传送阵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但近来却有血祭的现象。
君侯在失踪的这些年里,极有可能就是躲在了望川界,而他当初杀各大门派的弟子,恐怕也是为了收集蕴含灵力的鲜血驱动阵法。
望川界与修真门派虽没有明文规定的规矩,但这许多年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各大门派乍一出动,恐怕最后君侯没能抓到,反要激怒邪道中人,于qíng况并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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