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林怀桂哭笑不得。
“怀桂,很多人都是受盛名所累,把好好的日子都过坏了,先生也是不堪受盛名受累,才躲在我们林府一心作学问,你看,他确实做了很多的事qíng出来,能惠及后世子孙无数代。怀桂,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我教好了你,照顾好了我的家,我的丈夫和孩子,我还办了刀氏学堂,你看,我还把我对三州河域的研究都jiāo给先生去帮忙了。”林大娘摸摸弟弟的脑袋,“姐姐已经做了很多了,也一直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qíng,为此我很开心,这已经是我的成就了,姐姐没有觉得没有名气不甘心,姐姐吧,更希望当一个无名英雄,你知道吗?”
当一个无名的人,至少能保证她能继续做她想要做的,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林大娘终究不是个本土人,对她来说,她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日子也是非常重要的,她没有成全别人牺牲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被别人的意见与想法这些虚妄的东西绑架。
她都活两辈子了,经过了那么多事,没有人能真的影响她。
而且,她拥有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好生活。
让她拿这些去换名气?她是吃饱了撑的嫌日子过得太闲了!
“对了,你怎么想起问姐姐这话来了?”林大娘说到此,斜眼看他,“绝不是先生说的。”
她敢肯定。
那位先生尽管嫌她丑吧,但也就嫌她丑了,他还是很保护她的,他早对她说过,世间对女子不公,望她藏巧方为保命上方。
他跟怀桂说她能当先生,顶多是感怀她有学识罢了。
林大娘是知道她这位先生,还是很肯定她在水利和学画上的造诣的。
而且他来请教她问题,都是自己来的,回去也肯定不会说她。
“是史大人他们说的,”林怀桂也琢磨出些味道来了,不禁为自己的大意有些讪讪,“我昨日去指挥台跟他们商量事qíng,史大人说你是旷世奇女子,为朝廷做了很多事,不仅仅是江南,你知道的,还有东北……”
姐姐的东北就是他心里的疼,一想姐姐这一送,把爹爹送她的和她自己努力买来的那些改善好了的田土都送了人,他就心如刀割。
“他说,你的功劳,能抵得上朝廷上众多大臣一生之功了。”林怀桂说罢,叹了口气,“我听完,不由自主地替姐姐觉得委屈。”
“他那只是嘴里夸夸,不要当真。”林大娘琢磨了一会,道:“朝廷现在盯着你姐夫和我不放,怀桂,姐姐虽说是自己愿意回江南来的,但也是不得不来的……”
她坦然地看了眼自己的大肚子,问怀桂,“你说,换个人,敢吗?”
敢大着这么大的肚子,坐船奔来洪水涛天的江南吗?
没几个人敢。
哪怕是男子,肚子里也没货,怕死一点的都不敢往江南走。
帝后怎么想的,林大娘也没怎么弄明白,但是她知道皇帝是bī着大将军来江南了,但也是没想着让她有个什么善终。
在他看来,她来与不来江南,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他也绝对想不到,就是后有虎追,她就是安危无恙地回到江南了,哪都没出问题。
想至此,林大娘凑近弟弟的耳朵,跟他叮嘱了几句话,让他盯着最近到怅州的官员,和暗中来怅州的探子。
林怀桂听完点了点头。
这一下,他已经回悟过来了。
史大人是个好官,是个心里有百姓,也会为百姓死而后已的好官,但他再是个好官,他也是帝后的人。
他相信史大人没有恶意,那话是真心说给他听的,但他此后也不得不防这些大人们在他面前提起的话了。
林怀桂这头从姐姐这边出去,又去找了他先生。
他先生正好回家更衣,见到他匆匆来找他,听完说他的话,他当下就冷下了脸,道:“不用想了,前天晚上京里来了一波说是什么督察卫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你叫三保死盯着,去他娘的狗皇帝,老子给他做事,他是这么对老子的!”
说着他就恨恨不已,衣都不更了,把衣裳扔到地上当皇帝的脑袋踩了两脚。
第180章
宇堂南容只是脾气爆了一些,但并不是不知朝廷险恶的人。
当初他不为官,一是因不想天天呆在害死他亲母的人手下做事,二也是亲眼见过这朝廷之后觉得这朝廷无味。
人丑,人心也太丑,他不愿意在这样地方过一辈子。
女弟子嫁去京中,是好是坏,是她自己的命,但现在近在眼前,他们林府与他都在为皇帝卖命,皇帝gān这等事出来,就是在刺他的眼,让他难受。
宇堂南容是个爆脾气,随便套件衣裳就带着随从冲去要找史芝兰他们去了,非要问个好歹了。
林怀桂没拦住,急着去找师母。
师母悠悠地说:“你先生这脾气早就有了,皇帝要是介意,那就介意吧。”
他怒也好,不怒也好,都是他的事。
总不能做了混帐事,还不许人说两句了。
“师母!”林怀桂也是哭笑不得。
宇堂夫人笑望着他们这弟子,他们这弟子啊,xing子打小就软,但好在不怕事,还是随了他爹,像他师傅的。
xing子看着软了点也没什么,xing子软,也会给人容易和缓的印象,于他是好事。
这厢宇堂南容气冲冲地去了指挥台,撸着袖子就先把史芝兰打了一顿。
他武艺高超,挑的都是史芝兰最疼的地方打。
“让你刺我家怀桂,让你给他下话绊子,娘的,再有一次,我打得你亲娘都认不得你!”
宇堂南容其实已把史芝兰揍得脸开花,史大人亲娘在,怕也是认不得他了。
史芝兰莫名被宇堂南容揍了一顿,官差来拦时他都被揍完了,还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来,就听宇堂南容跟这次聚在一块为水患解决问题的各方学士诉起了苦来,“皇帝觉得我女弟子的夫家,就是那丑脸将军家里势太大了,嫌我们林府是产粮的,跟那打仗的一家是鼠蛇一窝,现在想弄死我的女弟子,给那丑脸将军配个他们那边的人,我命苦啊,好不容易收了个女弟子,辛苦辛苦培养了十几年,这才带出了一个会认字会认画两笔画的女弟子,皇帝现在就想弄死我的女弟子,我看我也别活了,大家都别活了!”
他举起手臂挥舞,“这是要老夫的命啊,没理由要老夫的命,老夫还为他卖命,老夫不管这事了,别来找我!”
说着,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往外走,一会人就走没了,留下他的老友和刚相识的朋友面面相觑,也是再次见识这天下第一儒的脾气了。
这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他们还没搭他的话呢,他就先把自己气走了,也是绝了。
墨家的墨长子也因此差点笑出声来。
林府这位先生,也是真敢说话。
什么真话都敢说。
刚才他说的话,怕是皇帝就是那般想的,他把这话就这么坦坦dàngdàng地说出来了,皇帝该怎么想啊?
怕是就是气死了,也得憋着吧?
宇堂南容这么一闹,刀藏锋也知道史芝兰找妻弟说的那翻话了,他面无表qíng把妻弟看得面无血色之后,也找上史芝兰了。
史芝兰刚好一点的脸又肿了,看到他,双手捂脸道:“老夫没说什么,真没说什么!”
他不过是夸了林府那大娘子,他夫人几句罢了!
他碍着谁了啊!
“你敢说,你说这话,没有人授意?”刀藏锋拖了把椅子过来,把手里的剑竖在地上,端正坐着他的面前问。
他审敌国探子,也是这态度,因此跟在他身后的人一见他们将军这阵仗,手不由自主就握上了腰间的刀。
形势一下子就变得杀气腾腾,一触即发了。
史芝兰背后一凉,也是腰一挺,不由也肃容了起来,看着刀大将军那绝不善罢gān休的意味,他半晌都没说话。
刀藏锋也不着急,回望着他。
半晌,史芝兰终于开了口:“大难当头,国事为重。”
大难当头,国事为重?
刀藏锋嘴里玩味了这两句话一遍,不由勾了下嘴角,“我是国事为重了,就是有些人挖我墙脚,倒我根基的时候也要好好想一想,是凭的什么让我国事为重。”
他站了起来。
史芝兰不由闭了闭眼。
但刀大将军转身就去了。
史芝兰看着他离开,直等到他带着人去了再也看不到影子,他转过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枢密院内侍省首官长欢,“长欢公公,大难当头,就莫要让史某愧对身上这身官服了。”
长欢看着工部侍郎,怒极反笑,“史大人玩的好一手朝钟暮鼓。”
“长欢公公知道就好,”史芝兰摸摸自己的脸,淡道:“我不管你们前来是怎么个打算,谁碍着本官身上的任务了,本官六亲不认。”
他说着抬眼,看着内宦,“你来,皇上知道吗?”
“如若本官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呢?”
“你敢吗?”
长欢看着毫不退让,咄咄bī人的工部侍郎,抬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还真不敢,哪怕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下令的人也不是皇上。
他笑过后,冷冷地看了史芝兰一眼,低头转身,继续化为不引人注目的下人样子,带着他的人退了出去。
但这边,刀藏锋已经把前晚来的人已经都查清楚了,名单也jiāo给了林府的人,跟林府所说的老管家林三保道:“里面的三十人当中,里面至少有好几个是内侍省的人,他们替皇后经手处理污秽之事,擅乔装打扮,我也无法分辨他们,你们就当这三十个人当中你们就当哪一个都不可信就是,我夫人身边,我会叮嘱她小民,但你们府里要做的是,没什么事就别派人找她……”
他看着林三保略显yīn森的脸,“即便是你,他们也有本事短短时间之内化得跟你一模一样,还有,检查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都是yīn人,查下路就行。”
“是,姑爷。”林三保点头。
林三保走后,督察卫这次来的督察卫副使上了眺望台。
他明里是六皇子的人,实际暗地里是九皇子人,但最终是黑豹旗小营里出去的人。
“刚才从史大人身边退出来的人,有三个,晚上我会找兄弟们确认下……”副使背手看着涛涛似海的江面,细雨飘来打在脸上,这泌入骨髓的寒冷让他缩了下肩膀,偏头看着大将军道:“这次我带出来的人,是韦卫长亲自点出的,有一半都是我不认识的,将军,我没办法把人都jiāo给你。”
52书库推荐浏览: 杀猪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