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_怀愫【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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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道见了人全然不同,叶文心先是望而生畏,后来看了母亲的信,度着意思,姑姑原来也是遇过事的,亲近的心思反而更浓了,那点子猜度忐忑,立时烟消云散了去。

  养在深闺十数年,母亲在后宅里头能护得她周全,可出了宅门,就得靠她自己了,叶文心面色稍霁,还冲琼瑛露了点笑意:“你去催一催针线上的,我那新衣可做出来了?”

  琼瑛倒是一惊:“正在赶制呢,花色同姑娘原来那些不一样,越是富贵越是好,盘金也得有个几日功夫的。”

  正说着,chūn燕来了,送了一付狐狸毛的暖耳来,笑盈盈的道:“过两日是张老仙人的寿辰,老太太要往圆妙观里头烧香去,说要带着姑娘们一道,太太取了这付暖耳来,叫我送来,说天yīnyù雪,拿这个挡挡风也好。”

  明问明白了去的日子,叶文心倒好奇起来:“这位张老仙人是个什么来头,怎么他的寿辰,倒要这许多人去贺?”

  chūn燕笑盈盈的:“不独是我们老太太太太要去,连千岁也要去的,后日观里人多,若不是老太太老太爷,咱们还进不去呢。”

  叶文心听了这个便怔住了,chūn燕没等她发问又道:“姑娘不知道,张老仙人是圣人还在当王爷的时候就卜算出圣人是帝星,圣人登基之后,张老仙人便领着钦天监,观云观雨,连地龙翻身都能知道呢。”

  旁的叶文心都没听进耳里,只有一句她听着了,便是贵人也要去圆妙观,才还舒展了眉头,立时又皱起来。

  石桂送了chūn燕出门,chūn燕脸上还在笑,拍了石桂的手:“过两日天冷呢,叫表姑娘多穿几件,那观音兜毛暖耳,且得戴着,露了脸chuī了风可不好。”拍着石桂的手,轻轻用力捏了捏,石桂立时明白过来,这是叫叶文心不要露了相,叫贵人看见她。

  又是观音兜又是毛暖耳,这么戴着整个脸就被遮掉大半,立时点头:“姐姐放心,我必会劝着姑娘的,表姑娘身子纤弱,本就畏冷,真个落雪珠,大毛斗蓬也少不了的。”

  chūn燕把事儿jiāo给石桂,是叶氏还不知叶文心已经看了信,沈氏一片慈母心肠,就怕女儿知道了受不住,这才瞒着藏着,石桂也得装着不知道,她看那封信的时候应当是不识字的,要劝叶文心还得绕着弯子。

  哪知道石桂才进屋,便听见叶文心说:“这几日我请安都觉着冷,往观里去就更冷了,把我那大毛的斗蓬拿出来,要从头罩到脚的。”

  ☆、第85章故人

  从头到脚的遮住,不说身段,连眉眼都看不清,哪里还能出挑,可叶文心怕冷是真,便是在扬州也是早早就烧起火盆来,一落雪珠子,就住进暖阁里,烧着地龙,穿着薄衣单衫吃冰湃的果子。爱玩爱看就来

  等把毛斗蓬寻出来,叶文心挑了最厚重的一件,往身上一试,面对着穿衣镜都瞧不出脸来,再戴上暖耳观音兜,眉毛都叫掩住了,作势搓了手:“再没想着金陵城里这样冷,倒不如落雪了,这雪珠子一化湿意浸人的骨头,怪道老太太要得风湿病呢。”

  石桂忍了笑,琼瑛这下再劝,可不要被叶文心挑理,冻得姑娘生病,她也得担着gān系,衣裳挑出来了,熏衣裳挑首饰便是底下丫头的事儿。

  天儿一冷,罗汉chuáng边就摆在大熏笼,叶文心不爱熏香,那里头便搁着银丝碳红罗碳,在上边烘被子,烘得暖融融的,盖在身上也不凉,丫头们围着熏笼做活计,手一冷就往上头靠着烤一烤。

  上头的厚竹罩好似竹榻,石桂一旬里头也轮着一日两日值夜,她就睡在熏笼上头,连汤婆子都不

  必用,到天亮了,脚还是暖烘烘的。

  冯嬷嬷那儿的衣裳还没赶出来,挑出来一件莲青色的大毛斗蓬,里头是蜜合色的袄裙,叶文心看了便蹙了眉,取了宋老太太给的颜色,一套十三厢全戴在头上,梳了个牡丹头,石桂一见便忍了笑,别个是化腐朽为神奇,她这么打扮,便是化神奇为腐朽了。

  琼瑛看着就皱了眉头:“这首饰自然是好的,可却不配这么身衣裳,我看那顶珍珠冠儿就好,姑娘不如戴那个。”

  叶文心脸儿一扭:“叫着外头赶制衣裳,偏偏做不出来,冯嬷嬷也太大意了些,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到底是长辈给的,不戴可不失了礼数。”

  琼瑛叠了手低了身子给叶文心赔笑脸儿:“姑娘说得在理,可这一身配这么些个金子嵌的宝石簪子,看着总不相衬。”

  叶文心拆了头发取下宝石簪子来,火烧红的宝石,一颗有珠子那么大,嵌在金子打的凤凰尾羽上头,cha在乌压压的头发上,可不光鲜夺人,底下就该配着元缎盘金的衣裳,真红裙子才能配,偏偏是莲青蜜合,怎么看怎么不相配。

  石桂也不多口,来来回回熏了衣裳,琼瑛还在苦劝:“姑娘便是想戴金的,不是有一枝缠丝叠金包珠的花钗,要么戴那一支罢。”

  叶文心只是不肯,出头丢脸她都不怕,伤了贵人的眼才好,冯嬷嬷那头推诿,衣裳怎么也不送了来,这回是去给人贺寿的,哪个不戴金穿红,真听了冯嬷嬷的,倒又与别人不同了。

  哪知道她才说了这话,冯嬷嬷那头就把衣裳送来了,确是红的金的,可那纹样却是红底羽纱面上头绣了一枝白梅花,裙子也做得窄窄露出腰身来,一问方知,是专请了扬州师傅做的,穿上不仅

  没压住颜色,反显得越发高标清俊了。

  叶文心的法子没能成,那件羽面纱的斗蓬又轻又暖,里子还是绒的,裹在身上遮风挡雪,比起大毛的还更好些。

  连梳头娘子都替她请了来,去圆妙观的那一日清早就来了,摊开个绸布包,里头光是梳子就有十好几把,还的抿子小梳圆镜,叶文心原就生着一张瓜子脸,头发笼到脑后梳了两个环儿,扣上小珠的流苏排钗,发间簪上两三只珠钗儿,比平日里还显得飘逸些。

  正预备着出门,外头落起雪珠子来,叶文心立时就要寻那暖耳,急得琼瑛直劝:“姑娘戴了兜帽再不会着风的。”

  还是冯嬷嬷亲自来了,一把扶了叶文心的胳膊:“跟着长辈出门子,姑娘且不能由着xing子来。”一路把她送到二门口,往她手里塞了只手炉子,扶上车下了帘子,这才算放心了。

  雪珠子落在人身上又湿又冷,又不是gān雪,还能扫到街道两边,雨夹着雪打在人身上,再厚的袄子也湿了,主子们坐马车,绸布外头还有油布盖着,跟着的丫头撑了纸伞,那雪珠还不住往脸上扑,没一会儿脸上就全显了,头发上还沾沾了点点的白。

  六出石桂不坐车两个紧紧挨着跟在车后头走,六出倒是头一回出来看街景,扬州本就是繁华地,见着什么倒也不稀奇,只风土人物不相同,这时节金陵人好吃羊ròu,门楼食铺瓦肆脚店,都烧得羊汤。

  酒楼前挂着半只白羊,底下就是浇滚的沸汤,闻着都觉得通身暖洋融融的,脚店简陋些,立着一块木牌子,上头写着羊汤面十五文一碗,料下得足,羊骨炖得久了,汤色白腻,面条分锅煮了浇上羊汤,汤鲜面筋道,坐着三王个大汉,跟前叠着一只碗,吃完了又要一碗。

  这却是六出不曾见过的了,她张了头看个不住,街上人挤挤挨挨的,坐着车也走不快,桥上还有卖吃食的,冻米分凉果灌肠蹭蹄冻,石桂出去过一回,知道不定主子吃的时候,她们也能吃得着,带了钱出来,前边车略停,立时摸了铜饭,买了两只鹅ròu大包子。

  油纸包着正好焐手,一个给了六出:“姐姐暖暖手,这会去观里也不知甚时候吃得上饭,咱们先垫垫。”

  既是给张老仙人贺寿的,那就赶早不赶晚,出来的时候天还有些yīn,又正在下雪,早上吃得粥,这会儿肚里又空起来,石桂正在长身子的时候,越发不敢亏了嘴,原还想暖手用,没一会和就吃尽了,走到半路又买了一份凉果子。

  六出也没想到圆妙观离得这样远,从东城要到西城城郊,圆妙观在先帝时便是个大观,到了今上登基建得越加恢弘,山门牌楼八卦道场飞仙台点丹炉,收得百来个道士,比石桂见着的通仙观,还更大些。

  通仙观是依借了山势,到了圆妙观地势虽低,却是前低后高层层递进,才刚出城门,就看见远远山阶之上点得灯,雨雪濛濛灯火好似星斗,点了个八卦灯出来。

  石桂看着新奇,往圆妙观的路也不难走,出了城都是土路,偏偏这一道上铺了青砖石,想必是贵人常去,这才出钱修了路出来。

  到得山门停车下轿,宋老太太这一回把甘氏也带了出来,这跟出门jiāo际又不相同,连着宋荫堂宋敬堂也一道来了,叶文心下了车来,紧紧跟在叶氏身边,红斗蓬盖了半边脸,宋敬堂却依旧看住了,还是宋荫堂上前去,他才这跟立到甘氏身边。

  甘氏那点心思是叫宋望海撺掇出来的,落后一想,这样的姑娘也落不到她家来,难道还真要办那私相授受的事来不成?不说她这呆头儿子不成,叶氏宋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剥她一层皮不可。

  把那心思歇了,宋望海问起来,她便哼哼哈哈的应付着,反问了丈夫:“老太爷不是给了一个小庄头,怎么到这会儿了,jiāo租子人还没到?”

  宋望海手上七七八八加起来有铺子有田地还有一个大庄头一个小庄头,前头那些个甘氏都捏在手里,余下一个小庄头才刚到手,宋望海收着年息还不曾jiāo给妻子,两边都来虚的,反倒相安无事起来。

  石桂跟着叶文心往后去,雪珠“噼噼啪啪”的打落在油纸伞上,头发湿了一半,鞋面上全沾着水,连裤脚都湿了一圈,六出石桂两个相互搀扶着走上石阶。

  这会儿天还早,宋老太太来的这么早,就是为着怕贵人出门封了路,张老仙人的寿辰,太子都是要来送贺礼的。

  “我听说能吃着他一个寿桃,都能活到九十九呢。”道上全是人,门前还有许多人是求来寿桃吃的,张老仙人活了百来岁,城里村上的有走了来有骑驴来,都是为着来求一个面捏的寿桃,添添一福寿的。

  宋老太太一行人往三清殿后殿去了,这会儿人多,小道童看顾不过来,便吩咐了小丫头去取水来,石桂锦荔两个得了令,一路走一路问人,她们俩个年纪最小,便是见着什么人,也不打紧。

  石桂去过道观,地方都差不多,钟楼鼓楼占星台,后头才是厨房,她跟锦荔两个也没话可说,锦荔当着人笑,无人处却不愿意跟石桂说话,两个撑了伞,光听见她报怨,一时说裤角都湿了,一时说走这许多路,脚都酸了。

  她因着要出门一身都是新的,衣裳湿了不说,裤子上还沾了huáng泥,怎么不心疼,走了一半,gān脆坐到栏杆上,掏出帕子来擦裤角,前头还等着要水,石桂略站了站:“这会儿擦了也无用,等huáng泥gān了剥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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