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柱抬手推了推姜婉,不耐烦地说:“叫你起来,听到没有!”
姜婉却只是抱着肚子惨呼,丝毫没有听到他话的模样。
长柱用力把姜婉抓了起来,她浑身肌ròu紧绷,额头都是冷汗,汗水将她的额前碎发弄湿,一缕缕紧贴在脸上。
“叫你别装了,听到没有!”长柱还是不太相信姜婉。
姜婉死死抱着肚子,像是好不容易才积攒了一些力气似的,抬眼看向长柱:“我,我好像动了胎气……求求你,送我去找大夫好不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姜婉哭声凄凉,然而长柱却只是皱了皱眉便道:“再痛也给我忍着,这会儿哪可能给你找什么大夫?!”
姜婉哭得更加伤心:“求求你了!我,我不会跟大夫胡说的,求你帮帮我和我的孩子……”
长柱恶狠狠地说道:“闭嘴!”
他松开姜婉的手臂,她便像一滩烂泥似的滑回了垫子上。她捂着肚子,一直在喃喃:“不要……不要……”
长柱掀开帘子跟同伴说了一句,最后并没有再做什么。在他们看来,姜婉这会儿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反正最后等事qíng了结之后,他们还是要杀了她的。
“忍着!”长柱依样画葫芦,从姜婉身上割下布条塞进姜婉嘴里,堵住她的呻吟声,又拿绳子糙糙将姜婉绑了。他绑絮儿的时候很认真,然而在姜婉此时这副模样,他自然起了轻视之心,连绳子都绑得不够结实,刚好是姜婉能挣脱开的程度。
第104章
马车载着被五花大绑的二人和两个绑匪驶向城外的时候,裴府正乱成了一锅粥。
车夫被人刺了一刀昏迷了过去,绑匪却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查看就驾车而离开了。很快过路人发现了车夫,他醒过来请路人去不远处的裴府找人。当时潘宏跟姜谷在祥云阁看着,裴府里做主的是徐凤姑和姜福年,二人在裴府住了这么久,从一开始让人伺候都战战兢兢,到后来总算能理直气壮地吩咐人做事了,听到有人报告车夫被刺伤,马车连带着车上的姜婉和絮儿都不见了,姜福年二人惊得六神无主,急急忙忙让小厮去翰林院把裴祐找回来,又派出辆马车,去将可怜的车夫接回府里,请大夫来治伤。
裴祐接到消息立刻回了府,得知qíng况后心里也是一沉,他同样想起了姜婉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个预言,他们以为已经过去了的那个预言。看着眼前岳父岳母惊慌失措的脸,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
车子被劫持,对方应当是爱财,或许劫持了之后会寻城内隐秘处躲藏起来,或许会出城,城外更好躲藏。相对来说,出城是更好的选择。
“爹,娘,你们莫担心,我一定会把婉婉救回来的。”裴祐道,他脸上的神色令人信服。
姜福年和徐凤姑此刻早已六神无主,见女婿神qíng坚定,这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稍稍镇定下来。
“女婿,你可要尽快啊,婉婉她还怀着身孕呢,经不得吓的!”徐凤姑泪水涟涟,“婉婉从小到大都没有遭过这样大的罪,不知该慌成什么模样了……”
姜福年和徐凤姑并不知道姜婉过去曾经有两次遭受类似的磨难。一次是徐土财,一次是李懋,两次姜婉都安然过来了,后来也没让自己爹娘晓得,免得他们伤心。
“娘,我会尽快的。你和爹先在府里歇着,我这便出去寻人帮忙。”裴祐最后安抚了二人一句,便离开了。
裴祐能找的人,自然只有侯钰。侯钰在刑部有朋友,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帮助裴祐调集人手找人。裴祐将自己的推断同侯钰说了,只是京城四面总共有九个门,就算劫持了姜婉的人真要出城,也不知会从哪个门走,刑部跟防守京城的卫戍军不是同一个系统,毫无疑问不可能直接调动他们进行检查。
裴祐决定去找九皇子帮忙,九皇子好歹是皇家的人,比他和侯钰都说得上话,况且姜婉与九皇子一直有信件来往,这事她从未隐瞒过他,还说信件内容他可以随意查看。裴祐并没有看过二人的通信内容,他对她深信不疑,若她与九皇子有私qíng,当初就不会同意嫁给他。但他知道姜婉和九皇子私jiāo甚好,九皇子得知姜婉失踪,必定会积极地帮忙寻找。
就在侯钰去刑部找人,而裴祐上门拜访九皇子的时候,被劫持的姜婉已经悄悄地将帮着她双手的绳子解开。
马车慢了下来,京城毕竟是富庶之地,进出城门的人不少,出城门虽然不会仔细检查,但城门故意只开了一小半,出城的车马都要慢慢排队出去。
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停下,再加上周围渐渐多了些闲聊的声音,姜婉知道现在肯定已经到了城门口,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在马车排队出城之前逃走。
姜婉看不到外头的qíng况,她知道自己应该更靠近城门,边上有更多兵士的时候再逃跑求救,因此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现在劫匪有两人,一人驾车,长柱在车内看着姜婉二人。出城门的时候,长柱也有些紧张,背对着姜婉二人,时不时掀起马车帘子警惕地看向外头,偶尔还会转头回来看看姜婉和絮儿是否安分,十分警醒。
姜婉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双手假作还被绑着,置于身后,似乎因为疼痛而恐惧,脸色苍白。她现在可以把嘴里的布条取下,大喊发出求救声,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冲动,长柱这个亡命之徒,完全可能在外头有人警觉之后拿她作为人质,因此,要逃,就要逃得gān脆,最好能直接逃下车。
估摸着距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姜婉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絮儿虽然被绑,嘴里也堵着东西,却时时刻刻担忧地看着姜婉这边,生怕她出什么事。姜婉之前怕露馅,没有给她什么眼神,这会儿她连忙看向絮儿,朝她点了点头。絮儿一愣,瞪大了双眼,姜婉瞥了长柱一眼,飞快地将手从背后伸出来,对絮儿晃了晃。
絮儿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顿时眼中一亮,她就知道夫人总有办法的。
长柱又回头瞥了一眼,姜婉安静地躺着,絮儿在一旁,见二人并没有异样,他便又转回了视线,看向外头。
而姜婉几乎是在他转回视线的同时爬起身,扯下堵住自己嘴的布条,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猛地拿肩膀撞向长柱。
长柱哪能料到背后会有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下被撞得往前踉跄了一下,马车前可供落脚的地方本就不宽,而姜婉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柱下一刻便被撞下了马车,在地上滚了一圈。
“絮儿,快!”姜婉匆匆对絮儿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爬下马车,边爬边大喊:“救命!救命!”
这边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当人们看过来的时候,便看到马车上一个大肚子孕妇以极为láng狈的姿势趴下来,声音发颤地喊着救命。
城门边的士兵立刻围了过来,纷纷拔刀对着这边。
姜婉还没爬下马车,驾车的绑匪便回头捉住了她的手臂,姜婉心里一惊,随即用力地挣扎起来,她平常又经常锻炼,身体素质比一般孕妇要好多了,再加上身子重,那绑匪一时间没能抓住她,争执间姜婉脚下踩空,砰的一下落了地。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肚子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扭曲着疼了起来。她全身的力气瞬间流失,竟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了。可她知道自己还未脱险,她不能就这样倒在马车旁。
朦胧的视线中,姜婉看到后一步出来的絮儿疯了似的撞向那驾车的绑匪,将那绑匪撞下了马车,她自己也从上面跌了下来。絮儿双手被绑,一时间又摔得狠了站不起来,只能蠕动着爬到姜婉身边,呜咽着,眼里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姜婉的衣襟上。
姜婉抱着肚子仰面看着天空,边上围上了一些带刀的士兵,她渐渐安了心。她活下来了吧?她……得救了吧?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轻,姜婉的意识渐渐沉入到一片粘稠的深水之中,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唯有肚子里的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qiáng烈。
兵士们将絮儿松绑,她激动地说明自己府上是哪儿,便有士兵跑去通知裴祐。而絮儿则扑倒在姜婉身边,惶恐地轻叫道:“夫人,夫人你醒醒!老爷很快就会赶来了,还有大夫……夫人,呜呜呜你不要有事夫人……”
在兵士们的帮助下,姜婉被抬上马车,很快最近的大夫就找来了一个。那白胡子老大夫刚到,姜婉便疼得醒了过来,絮儿脸上一阵惊喜:“夫人,你终于醒了!”
姜婉下意识地抓住了絮儿的手,咬牙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在剧烈的撞击和惊恐的qíng绪影响之下,不足月的姜婉即将早产。她想,算下来孩子怀孕估计已经有八个月不到一点,至少有三十四周了,三十四周的胎儿胎肺成熟,即便早产,存货的几率也很大……没问题的,她和孩子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那大夫并不清楚qíng况就匆匆赶来了,乍一听姜婉要生了,赶紧摆手道:“接生老夫可不会,快去请个产婆!”
老大夫说完就要走,那些兵士也不清楚qíng况,哪里肯放他走?他们如今已经知道她是朝廷命官的正妻,还是前段时间风光过的裴祐,前首辅出事后他这个女婿居然没事,可见背后的靠山有多大,若他的妻子出了事,他们的上司肯定没事,他们这些小兵就会被当做替罪羊了。所以,他们死活不让大夫走,这样万一真有个意外,还能找大夫的麻烦啊。
姜婉肚子疼得厉害,耳边却听到马车外头的争执声,她挣扎着对絮儿道:“絮儿,你请外头的兵大哥帮忙送我们回裴府,再找个脚程快的先去裴府报信,让他们先准备起来。生孩子没那么快的,还有时间,一定还有时间的……”姜婉最后的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絮儿,“还有,将大夫也请上吧,我这不是正常生产,之后或许会有问题,有大夫在总归好一些。”
姜婉脸色苍白,额头疼得冷汗直冒,可还是镇定下来jiāo代絮儿,她的冷静也感染了絮儿,絮儿紧握姜婉的手,一字一句地记下她的吩咐,转头下车一一转述。好歹已经跟在姜婉身边不短时间,姜婉的冷静坚qiáng就算没有学个十成十,总有个三四分,絮儿跟兵士中的头头说明她们这边的意见时条理清晰,那小头目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赶紧照着做了。
马车立刻疾驶而去,絮儿紧握姜婉的手,一叠声地安慰:“夫人,您坚持住……很快就到家了,很快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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