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姜瑶光忍不住打断,她小时候从琅琊大长公主和淑阳郡主的谈话中知道萧璟的生父因宠妾灭妻而被武成王驱逐,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不忍卒读的内qíng。华世子妃去世时,他才多大!
“后面几年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祖父说我病了,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祖父怕耽搁了我的前程,借口自己病重避去江南为我治病,直到病好才回京。可谁能确定,”萧璟自嘲一笑,“我这病不会复发呢!”
“不会的。”姜瑶光想也不想道,见萧璟望过来,她有一瞬间的害怕,然而依旧鼓足了勇气迎着他的目光道,“这么多年表哥不都好好的,比旁人都出色。”
他这么对她,可她依旧会安慰他,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萧璟垂了垂眼帘,看着姜瑶光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哀伤,“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你若是说我哪儿不好我都能接受,起码我还能改,可你说因为我是你表哥,唯有出身这一条是我无能为力的。
姜瑶光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她一脸纠结,无言以对,萧璟只是笑了笑便掀开车帘跳下车。姜瑶光懵了下,望着飘dàng的车帘,只觉得那笑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受伤。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嫌弃他得过癔症,得了这个病已经够可怜,身边人还因此嫌弃他!可她真不是因为这个,姜瑶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也想入乡随,可她就是过不去那一关。
青禾战战兢兢爬上来,见姜瑶光愣愣的坐在那儿,发丝凌乱,就连衣襟也有些褶皱。青禾心跳加速,细看后想姑娘应该完好无损,她逃生出天似的松了一口气。之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萧璟推到车外,驾车的仆妇已经换成了世子的亲卫,她根本就进不了车内。
就连下人都被侍卫们看守住了,只能心惊胆战的听着车内动静,幸好幸好,没出事。
略作收拾后,姜瑶光又想起一事,闷声吩咐,“让他们不要乱说,否则谁也逃不开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说罢便闭目躺进了软垫内。
不一会儿,一行人在别庄门前停下,别庄外持剑的侍卫林立,铠甲与护送自己的侍卫一致,姜瑶光心头涩了涩。
打叠起jīng神她带人入内,在佛堂里找到了念经的俞氏,宝相庄严的佛祖,檀香袅袅,木鱼声声。
姜瑶光不由自主的在俞氏身后的蒲团下跪下,无需念经只这么跪着便觉一颗纷乱的心宁静下来。
木鱼声收,姜瑶光才睁开眼,她站起来去扶俞氏。
俞氏就着她的后起身,随着她出了佛堂,迈入敞亮的外室,俞氏眯了眯眼,“带着她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她的心还是不宁。”
诸孙女中,俞氏承认她偏疼二房这三个,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这么多孙女,只有这三个是她亲手抚养,怎能不偏心呢。
如非万不得已,她岂会舍得把青chūn正茂的二姑娘拘在身边蹉跎光yīn,可这孩子满腹的不甘不平令她难以放心。
无法顺着她的心意送她入高门,又不敢将她低嫁,只能就这么的带在身边,盼着她有一天能够心平气和下来。
奈何收效甚微,年岁渐长她越发急迫,却没想到为谋出路,她能如此孤注一掷。
这孩子那么娇气却能往刀口子上撞,该是抱着怎样的决绝。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与人无尤。”从此以后,富贵与贫穷,生与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姜瑶光心头一凛,二姑娘为了一个男人或者说为了一个机会豁出xing命,俞氏是对她彻底失望了吧!从始至终,俞氏都不曾问一句,二姑娘是否脱险。
俞氏道,“你回去吧!”
姜瑶光道,“家里怕是乱成一团了,祖母让我躲一躲清净。”四姑娘之事,让俞氏心灰意冷几yù遁入空门,姜瑶光真怕俞氏因为二姑娘再钻了牛角尖。她想着自己待在这儿,哪怕是陪着俞氏念念经也是好的。
俞氏便不再多言。
傍晚,姜瑶光陪着俞氏用了斋饭,饭毕,俞氏自去念经,姜瑶光要陪她,俞氏道,“小孩家家听太多经不好。”
遂姜瑶光便带着人在院子里散步,踩着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路,两旁松柏翠竹郁郁葱葱,重重叠叠,透着一股别样的寂静幽深。
这样的院落,让她偶尔小住会觉清净,可让她久居在此……她是个俗人,爱鲜花爱热闹。
在这里住了五年的二姑娘是不是也受不了这种寂寥冷清,所以才悍不畏死孤注一掷。
“五爷来了!”小丫鬟放低了声音道,这样的环境里似乎连声音也不敢扬。
姜瑶光理了理衣裙匆匆前往大厅。
见了她,姜劭勋道,“阿爹打发我来看看祖母,想来祖母不肯回城,便让我带了些家丁过来。”
“祖母确是不肯回府,”姜瑶光问,“二姐如何了,刺客的事怎么个说法?”
姜劭勋道,“据说是云南乱军余孽,谁知道呢,几个活口还在审问过程中。至于姜瑶惠,”姜劭勋冷笑一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太医说她伤在腹部有碍子嗣,太子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咱们家快要出个贵人了。”舍身救下太子,从此以后谁敢娶她,兼之她子嗣不利,皇家为不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也得把人接近东宫裱起来。
姜瑶光怔了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也不知二姑娘是否后悔。
“即使她入了东宫,也就是个妾,不足为惧。便是她日后宠冠后宫又如何,退一步纵使让她生下了儿子又何妨。”二姑娘要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和娘家jiāo好百利无一害。没有家族撑腰的后妃就像那无根的浮萍。
她若是因往事记恨家里,不过是自寻死路。眼下朝廷局势已成,便是萧杞登基了,想乾纲独断也是痴人说梦。就是萧杞想随心所yù都难,更遑论一个嫔妃。
萧杞要真为了个女人看他们家不顺眼,他就敢支持萧家人跟他打擂台,延熹郡王,荣王,便是萧璟也成。萧家还是能扒拉出几个人的。
姜瑶光叹了一口气,这日子怎么就没个安稳呢。
第122章一百二二
书房里的萧璟知姜劭勤来,略作沉吟,站起来出迎。一照面,姜劭勤抬手出拳,萧璟下意识要躲,硬生生忍住,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拳,往后踉跄了几步。
这一拳来势汹汹,劲道十足,萧璟伸出食指擦了擦嘴角,望着指尖一抹红笑了笑,他知道姜劭勤动了真怒,若是他有个妹妹,被人欺负了,下手只会更狠。
姜劭勤见他模样,心中大怒,顺势前滑一步,提脚便踹。
这一脚来势汹涌,萧璟侧身让开,姜劭勤半道改为由下往上出招,萧璟看准来势伸手格开。
二人拳来脚去,虎虎生风,却都是姜劭勤在进攻,而萧璟防守。姜劭勤亦是自幼苦练内外功夫,迄今也没拉下,然他为文臣,身手到底不及在战场上厮混的萧璟,一盏茶的功夫下来再没打实的了。
力竭之后,姜劭勤不得不收招,微喘着气,脸色yīn沉如水的瞪着萧璟,质问,“长生视你如兄长,你便是这么对她的!”
萧璟不吱声,他转了转手腕。
姜劭勤大怒,“你个混账东西!”
萧璟抬眼看着他道,“吓到她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会注意分寸。”
以后!
姜劭勤气的脸都青了,翩翩佳公子第一次爆了粗口,“去你他妈的以后!你别想再靠近长生。”
萧璟扯了扯嘴角,“你们打算永远把她藏府里?还是尽快嫁出去,嫁给谁?谁能护得住她?史梵?原朗?”
听出他话中隐意的姜劭勤神色一冷,这混蛋嚣张的让人想踢死他!忽的,他眯了眯眼,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原家那表妹是不是你弄进京的!”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萧璟笑笑不说话。
心中有数的姜劭勤又问,“史家那边你有没有做什么?”
萧璟道,“再说这些有何意义,这两家不适合长生是事实,一样是嫁人,嫁给我难道不是更好。我自问不比他们差,待长生只会比他们更用心。”他声音一顿,“若是因为我的病,我已经痊愈。”
姜劭勤冷笑一声,“因为你好就要嫁你,那全天下女人是不是都该嫁给你!长生就不想嫁你!”
萧璟神qíng骤然yīn冷,姜劭勤心里打了个突,须臾间见他复又笑起来,语气略带苦恼和宠溺,“眼下她不想嫁我,可也没想过嫁别人,傻姑娘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我身份转变,慢慢的,她会想通的。”瑶光是他一点一点看着长大,她无法代入妻子的角色,这个理由他可以接受,也愿意给她时间。
姜劭勤呵呵两声,“她要是一直想不通,你是不是就要用qiáng了。”
萧璟扫他一眼,徐徐道,“我不bī她,你们也别bī我。”
姜劭勤心头一堵,他如何不明白萧璟言下之意。再替瑶光择婿算不算bī他,这混蛋是不是就要去bī瑶光了。若萧璟真铁了心要耍手段,他们家怕是招架不住。形势比人qiáng,姜家的确比不得武成王府权大势大。但凡他对外放出风声,多少人会冒着得罪武成王府的风险娶瑶光。思及此,姜劭勤十分憋屈的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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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王晃晃悠悠的进入书房,注意到萧璟嘴角的淤痕,回想半路遇到的姜劭勤的脸色,惊喜道,“你是忍不住对长生丫头做了什么被揍了!”兴奋的搓了搓手,“我替你赔礼道歉!提亲去!”最后三个字尾音上扬。
“再过一阵!”
武成王脸上的喜色顿时收了,咄咄bī人,“一阵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等我蹬腿死了。大男人做事磨磨唧唧,直接找皇帝赐婚,把人娶回来后,做小伏低好好哄,就是石头都能捂热了。”要不是孙子磨蹭,他早找皇帝要圣旨去了。
当年王妃连同她家里也不看好自个儿,最后他还不是抱得美人归了。新婚那一阵,王妃确实不大高兴,然而软磨硬泡,人心ròu长,不过几年,二人便琴瑟和鸣。想起早逝的爱妻,武成王心头一涩,更想孙子能得偿所愿,人这一辈子能碰上一个倾心爱慕的女子,不容易。
萧璟垂了垂眸,“我暂时不想bī她,她才十四,便是赐婚,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及笄才能大婚。”
武成王冷哼一声,在刻着蟒纹的紫檀太师椅上坐定,“你就确定人家不会趁这段时间找个如意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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