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依依抿了抿唇,本不想应,但为怕又触怒楚沐风,有些心不甘qíng不愿地应了声“好多了”,尽管还是疼,但不似昨晚微微动一下手指便疼得厉害。
楚沐风望她一眼,脸上竟难得地没有任何不悦,只是默默地从袖中掏出药膏,替她抹了些在伤处。
“手伤着在家好好待着便是,慕倾尘那边,我不会真将他怎么样。”一边以指腹轻轻推揉着药膏,楚沐风一边淡声道。
颜依依有些莫名地望向他,昨夜还恨不得毁了慕倾尘,今日怎的反倒不去计较了。
楚沐风抬眸望她一眼,似是看穿她眼底的疑惑,却并未作何解释,仅是道:“只要你肯安分在家待着,没有谁会因你而出事!”
努了努嘴,颜依依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后便没再应,他要将人怎样全凭个人喜好,今日难得这么好说话不过今日心qíng不错罢了。
楚沐风用过早膳便出去了,颜依依待他出去一刻钟左右才悄然离府,直接从密道回到慕府的房中,换了衣衫便匆匆往一梦坊而去。
楚沐风比她先到,早已在一梦坊里候着,萧云飞在那应付着,看到颜依依前来便将主位留给了她。
楚沐风似是不乐见有旁人在场,将自己带的随从及陪酒的姑娘支了出去,颜依依看楚沐风这么做,心下也明白他的意思,便也将萧云飞支了出去。
因已不是第一次任由颜依依与楚沐风独处,萧云飞这次倒没犹疑,只是默默地走了出去。
“慕公子考虑了一晚上,不知道考虑得如何了?”待萧云飞走了出去,楚沐风这才望向颜依依,一边将契约书放到桌上一边浅笑着问道。
想到楚沐风今早临走时留下的话,颜依依掂量了下,亦笑着应道:“楚公子愿意割爱,将这牧场的生意匀一分羹出来,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慕某自是求之不得。”
若是楚沐风真如离去时承诺的般不会动慕倾尘,那昨日定下的协议必有改动,而那改动之处必是他原要设套的地方。无法直接从他口中套出这其中的yīn谋,便只能从旁猜测。
楚沐风笑了笑,手优雅地轻覆上桌上的契约书,往她面前推去,嘴里道:“既是如此,那楚公子便先看看这份契约书可有什么不妥。”
颜依依伸手拿过,一心惦记着契约书,一时间忘了受伤的右手腕,习惯xing地伸出右手去拿,拿起时手掌往上屈起,牵动了手腕上的伤,颜依依动作本%能地顿了下,眉尖不自觉地轻蹙起。
这一细小的动作未能逃过楚沐风的眼睛,楚沐风目光落在她的右手腕上,而后缓缓移至她唇瓣,看到唇瓣上那显然被jīng心处理过的微小伤口时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地望向颜依依。
颜依依心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地朝他笑了笑,忍着疼将契约书拿起,而后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轻搁在桌上,借着桌子的支撑减轻痛感,左手也自然抬起,翻阅着契约书。
仔细地将契约书来回看了两遍,颜依依微微拧眉,望向楚沐风道:“楚公子昨日不是说由我关外牧场培育马种,再由贵牧场差有经验的师傅助我一同将它们培育成战马,如今怎的变成了直接将培育的马种输送至贵牧场,直接有贵牧场加以改良?”
楚沐风望她一眼,解释道:“楚某本意是想将贵牧场培养成另一个朝廷战马的专供牧场,但昨晚我回去重新审阅了下贵牧场的一些物事资料,发现贵牧场在供应的水质上尚有欠缺。俗话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养马亦是此道,所以有心先将贵牧场的良驹引进北边牧场,由这边统一喂养。待贵牧场他日慢慢成气候后,另外在水源好的地方开辟一个新牧场,到时再直接派人过去便成。此外,据楚某所知,慕公子令妹已为宫中贵人?”
颜依依轻点头,二姨娘所生的女儿慕倾烟三年前嫁入宫中,小小一庶出的商贾之女竟有幸或圣上青睐,当年曾轰动一时。
楚沐风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西泽圣上素来忌讳外戚gān政,更忌讳外戚借着宫中妃嫔中饱私囊,从皇粮国库中牟利,继而掌握国家命脉。西泽素以骑兵闻名天下,战马对其重要xing不亚于粮糙,贵府若是直接向朝廷提供战马,慕贵人必有为家族牟利之嫌,这于慕贵人也不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失宠事小,惹来杀身之祸便事大了。若经由北边牧场上jiāo给朝廷,这中间便没了贵牧场之事,慕贵人在宫中之位也能坐得安稳些。”
“楚公子所言极是。”颜依依笑着接口应道。
西泽皇上忌讳外戚借宫中妃嫔中饱私囊之事早有耳闻。据传当年三皇子亲母莲妃之所以被赐予鸩酒白绫,除了阻挠三皇子送作质子一事外,另一原因便是莲妃娘家功高盖主不说,还因趁着莲妃受宠之时慢慢扼着国家盐粮等大宗买卖,威胁到西泽圣上的龙座,这才借此事发力,赐死莲妃,顺势削了莲妃一gān外戚的职及收回粮盐等的主控权。
因这件事,这些年来,西泽皇室在外戚gān政及经商上把关极严,事关百姓营生及粮糙作战等的买卖尤其严格。当年因为慕倾烟嫁入宫中,颜依依不得不断缩减官盐生意,改而往别处经营。
牧场生意这些年来她虽有意与朝廷合作,却因顾及慕倾烟而迟迟未敢有动作,好不容易等来了北边牧场将这么块肥ròu分出去的机会,便是想着由北边牧场牵线,直接避开慕倾烟,便也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楚沐风这番话听着似是在理,这么一番改动,关外牧场直接由台前被推到了幕后,钱照赚,但出了事却显然怪不到关外牧场头上来,反倒由是北边牧场直接顶着。依楚沐风昨夜的话,这么细算起来,莫非楚沐风供给朝廷的战马有什么问题,与关外牧场合作,不过是逮着只替罪羔羊而已?
但若是如此,现在将昨日的计划收回,改由北边牧场亲自上阵,那些战马若真有问题,楚沐风这岂不是在自毁?昨日便是想着即便有什么楚沐风有什么yīn谋也不会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才会应下这契约,如今看来,事实却并非如自己所想的这般。
颜依依若有所思地抬眸望向楚沐风,这个时而温文尔雅时而yīn险狠辣的男人,那心思倒是比那海藏得还深,叫人摸不准。
“西泽圣上已撑不了几年,太子登基时后宫已换新人,而那时贵牧场也已成气候,再由北边牧场向朝廷引荐,贵牧场到时要怎样发展壮大便是贵牧场之事了。”抬眸往门外望了眼,楚沐风略微压低声音说完,而后又道,“这其中的利弊楚某已与慕公子分析得很清楚,这契约是要签还是不签,慕公子可有想法?”
颜依依拿起契约书再细看了一遍,没察觉有任何陷阱,果断地点头道:“既是一桩双赢的买卖,慕某又岂有错过的道理。”
那战马是否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也只有亲入虎xué才知真相了。她不关心朝政,却也还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土被别国吞并。楚沐风是东泽人,与东泽皇上关系匪浅,这之间的yīn谋,不排除东泽圣上授意的可能。
“慕公子果真是慡快之人。”楚沐风展颜笑道,端起酒杯敬了颜依依一杯。
喝过酒,唤人将笔砚送上,颜依依这才在契约上签了字。因手腕受伤,施力便疼得厉害,本想唤萧云飞替她代笔,但想到方才拿合约时楚沐风若有所思的眼神,怕再次楚沐风生疑,颜依依忍着痛,执笔一笔一划地签了字,再盖上印信。
待将这一切都完成时,背后的衣衫早已因忍痛而被汗水染湿,额角也微微沁着细汗。
楚沐风显然也察觉到了颜依依的异样,却并未开口,只是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她被衣袖遮着的右手腕。
023.意外露馅(下)...
颜依依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扬笑再敬了楚沐风一杯,楚沐风亦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她手腕上的视线,举起酒杯回敬,神qíng自然。
从方才楚沐风盯着她的手腕望时颜依依便摸不准楚沐风是否瞧出了些什么来,但见楚沐风未露出丝毫疑惑,也未敢主动提及,只是佯装没察觉地与楚沐风随意客套了些,看看日头渐西下,这才与楚沐风道了别。
将已签好的契约书收好,颜依依推开门,与楚沐风一道从雅间中走了出去,萧云飞和苏牧都在外面候着,看到他们出来便各自迎了上去。
颜依依客气地作揖与楚沐风再次道了别,正yù离去,不料刚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出几步,便被急急冲过来的一道高瘦的身影给冲得后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右手腕便被人急急地用力抓住,伴着焦急的声音:
“大哥,可找着您了。”
本就受着伤的手腕被来人这么不知轻重地一握,颜依依一个防备不急,疼得狠狠地皱起了眉,萧云飞就站在她身边,注意到她痛苦的神色,脸色微变,不由分说一把将来人的手拿了下来,颜依依还没反应过来,手已快速地撩起她的袖子,微肿的手腕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怎么回事?”望着那手腕上微微肿起的地方,萧云飞敛了笑,声音微沉。
自来人冲过来时便静静站在一边看戏的楚沐风亦静静地望向颜依依手腕上那处红肿,黑眸陡然眯起,厉光自眸底掠过,很快便隐去,凌厉的视线紧紧落在颜依依那张绝世美颜上。
不敢抬眸望向楚沐风,颜依依qiáng自镇定,不着痕迹地将袖子捋下,笑着寻借口解释道:“昨夜练武时用力过甚,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只是小伤而已,并未伤到筋骨。”
边说着边转向微喘着粗气的来人,温声道:“倾凡,出了什么事了?怎这般慌慌张张的?”
来人是慕府的二公子慕倾凡,年方十七,长得俊秀儒雅,平日xing喜书画,镇日沉迷在书房中,鲜少外出,今日竟这般慌慌张张地来寻她,颜依依不免心底奇怪。
慕倾凡抚胸顺了顺气,神色有些为难地望了眼楚沐风及苏牧,yù言又止。
楚沐风似是明白慕倾凡的顾虑,朝颜依依道了声别,便带着苏牧先行离开。
颜依依看楚沐风并未纠缠她手腕上的伤,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心底却并未敢真的放松,楚沐风若是对她有了疑心,此刻必是要回府查探她是否在府中,所以无论如何她都需得赶在楚沐风回到前先赶回。
心底这么想着,颜依依也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只是边快步往外走着边朝慕倾凡说道:“倾凡,事qíng很急吗?如果不急晚些时候再说,大哥下午约了别家的东家谈生意,现下时间有些赶。”
慕倾凡亦步亦趋地跟上,压低了声音在颜依依耳边低声道:“宫里来的消息,大姐有孕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清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