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笑容自那张淡雅的脸上缓缓绽开:“若是没习过武他又怎会有心让我当棋子?”
难怪她和萧云飞那时都没察觉她的靠近……
颜依依恍然,却对她口中的“他”心生疑惑,忍不住沉吟着开口:“他是君天毓?”
说着视线缓缓落在她华服遮盖下的小腹,“孩子是君天毓的?”
慕倾烟唇角的笑容微微僵了僵,yù言又止地望着颜依依,许久才轻轻点头。
“他知道吗?”视线重新落回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颜依依问道。
慕倾烟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那你今日召我进宫?”
慕倾烟望她一眼,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让慕倾烟永远消失。”
颜依依皱眉,慕倾烟此刻说出这般话,想来心底必是有了计较,因而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是不是暗自筹划什么?”
慕倾烟唇角轻划开一道弧,却并未应。明明是芳华正茂之龄,但那笑容却似是隐约透着些生无可恋的死寂,看得颜依依心惊,声音也不自觉地微厉起来:“慕倾烟,你莫不是心存了什么傻念头?”
“我能存什么傻念头?”依然是飘忽的笑容,慕倾烟声音也渐渐变得飘忽起来,“姐,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进宫吗?”
颜依依望着她,不语,等着她将话说完。慕倾烟当年进宫的事除了她自己,无人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知道她去京郊的别庄小住了半年后,回来没多久便被一纸圣旨给召进了宫,赐封慕贵人,三年来却并未再升迁,也一直无所出,却是受尽圣上娇宠。
慕倾烟没有望向她,只是绕过她,走到她身后的柜子,在最上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副装裱jīng美却已有些泛huáng的画,而后拿着它走到颜依依面前,素手抽掉绑着的huáng绸,卷轴自上而下展开,画中景象顿时出现在颜依依目中。
一抹异色自颜依依眸中掠过,画中一柔婉女子正举着一枚碧色玉佩给正伏桌作画年约四岁长相清秀的小男孩。作画之人极将二人神态把握得极jīng准,尤其是小男孩抬头望向玉佩瞬间眼底掠过的惊喜之色,被画师栩栩如生地点绘而出,而柔婉女子脸上的温婉浅笑,更是让整个画面温馨而甜美。
“你有没有发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看颜依依盯着画作失神,慕倾烟轻问。
颜依依回过神来,犹豫了会儿,摇摇头,有些艰涩地开口:“画中是……何人?”
方才她的注意力已悉数被画中的玉佩吸引而去,那玉佩……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前戴着的玉佩,画中碧色的玉佩上,一个篆刻的“澈”字清晰可见……
没察觉颜依依的异样,慕倾烟轻声道:“画中便是当年的莲妃及三皇子君天澈。姐,你有没有觉得莲妃看着有些眼熟?”
颜依依稳了稳心神,拿过那副画,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画中的莲妃只画了侧颜,虽只是画,那种柔婉绝美的气质却隐隐可觑得。
慕倾烟方才没提示时倒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听慕倾烟这么一说,越看越觉着眼熟,忍不住凝眉想了会儿,望向慕倾烟,慕倾烟微微侧过头,颜依依恍然,侧颜!慕倾烟的侧颜与当年的莲妃有几分神似。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心底隐约成型。
“当年皇上封你为贵人,便是这个缘由?”
慕倾烟轻轻点头:“自我进宫以来皇上从没碰过我,但是无论他在批阅奏章还是用膳,他却是让我陪在一旁,侧身而坐。他一直试图从我身上找到当年莲妃的影子。”
颜依依默然,没有应,对于西泽圣上这番从别的女子身上寻找一个女人的影子不作任何表态,当年西泽圣上娇宠莲妃是有目共睹的事,兵败时却狠心将莲妃的爱子送去敌国做质子,更是不惜赐予白绫三尺鸩酒一杯,一代美颜就此陨落,如今却从别的女人身上寻找那个女人的影子,她倒不知这样的皇上是寡qíng还是深qíng了。若要询问她对此事的看法,她大概也只能赠予他两个字,活该!
恩宠遗弃,全凭一人心qíng而定,却苦了被这般待着的人。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想来用在莲妃和君天澈身上再适合不过,明明无大功大错,却得承受这般遭遇。
“三年前我去别院小住时,曾救过君天毓一命,他那时便发现我的侧脸与莲妃有三分神似,于是制造机会让我与皇上偶遇,皇上果然中计,三日后便下旨封我为贵人,我这才进了宫。”
望了颜依依一眼,慕倾烟平静地诉说着当日进宫的缘由。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救人一命,却是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
她xing子本就偏冷,当年外出散心时在路上遇到伤重的君天毓,本不yù救起,但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本以为已陷入昏迷的君天毓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她回头,他睁眼,妖艳的眸中杀意毕现。
“带我回去!”他扣着她的脚踝,声音虽虚弱,却沉冷异常,“否则……”
说话间一道银丝毫不留qíng地缠上她的脖子,瞬间勒出一道血痕。
她被迫将她带回,替他包扎伤口,她有许多下手杀了他的机会,却不知为何一次次因犹豫而错过,或许回头的刹那间,目光相撞的瞬间,遽跳的心跳声便已告诉了她答案。她心动了,为一个初次见面要杀她的男人心动了,而在随后半年的朝夕相处中,她彻底地沦陷在他jiāo相出现的yīn狠与柔qíng中,以致,最后他有意无意地提起她与皇上念念不忘的莲妃神似时她便已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赌气之下愤然答应,她以为他多少会对她有些感qíng,他会阻止,却不过只是自己多qíng罢了。
从那场jīng心设计的偶遇直至正式嫁入宫中,他如同外人般在一旁冷眼旁观。当心慢慢冷却的时候,也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无yù无求。
入宫这三年,她没有如愿成为君天毓的棋子,与君天毓的纠缠却愈来愈深。这个男人明明对她无半丝qíng意,却非得一次次地践踏她仅剩的尊严,一次次地冷眼看着她在他身下挣扎哭喊着求饶,然后残忍地从蹂躏她的快感中尽qíng发泄。
这三年来,她如一个旁观者般看着西泽皇上天天地倒下,即使从未被临幸过,身为皇上的宠妃,皇上驾崩她也逃不开殉葬的命运,心冷到极致时,她甚至是恶意地期盼着皇上早日驾崩,早日脱离这如同行尸走ròu般的生活。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还未等到皇上驾崩,她却意外怀了君天毓的孩子,纸终是包不住火,一旦她怀孕的消息走漏,等待她的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到时整个无辜的慕府都会因她而遭受牵连,因而她只能在消息走漏前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无论最终是真死还是假死,都需要一个人来替她安排后路,她所认识的人中,能担当此重任的只有她一直以为该是哥哥的姐姐,慕倾尘。
032三十二章...
颜依依耐着xing子听慕倾烟将她与君天毓间的纠葛说完,却也不知道该作何安慰。
她与慕倾烟的感qíng不深,慕倾烟又是xing子偏淡的人,将心事藏得太深,若非她今日说起,她断然猜不到慕倾烟与君天毓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纠葛,作为一个一无所知的旁观者,她无法断定君天毓是否爱着慕倾烟,但无论爱与不爱,一个将爱他的女人亲自送到别的男人身边的男人,不要也罢。
“我虽不知道你与君天毓之间的qíng感如何,但一个不将你当宝的男人,要来也无用,这么纠缠着不放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望着慕倾烟有些凄然的神色,颜依依斟酌着开口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是留下还是打掉?”
慕倾烟缓缓望向她,勉qiáng扯出一个笑:“若是生下来,以后也是苦了他而已,还不如趁早不要了罢。”
颜依依望着她,沉默了下来,对于慕倾烟的决定,她是赞成的,若是她站在慕倾烟的位置,她也会选择将孩子流掉,残忍也好,无qíng也罢,与其日后任由孩子受尽他人白眼,还不如趁着孩子还未成形将一切做个了结,反正都是没有未来可言。
“现在出得了宫吗?要不要先回府休养段时间,趁机将孩子流掉?”沉默了许久,颜依依才低声问道,如能出宫回府静养是再好不过,家人在身边多少有个照应,只是现在宫里局势紧张,慕倾烟身为皇上的宠妃,出不出得成宫还是个问题。
慕倾烟轻轻摇头:“出不去了,皇上现在已是回天乏力,单靠药物在那勉力撑着一口气,昨日还差点便驾崩,幸而只是虚惊一场,但现在的光景,指不定哪天便去了,身为妃子,现在不是等着殉葬便是等着削发出家的,哪里还能四处走动。”
难怪昨日宫禁突然森严起来,原来是西泽皇上快不行了。
颜依依望着慕倾烟若有所思地想着,只是这些事关江山社稷,宫里必是严守秘密的,神秘男子却从何而知?还是提前知悉?从方才的画及玉佩来看,若没意外,神秘男子便是当年的君天澈无异,只是本该死于乱箭下的君天澈为何还会活着?
心里一堆疑问,却无从考究,不过想来这些事与她关系也不大,眼下重要的是怎么让慕倾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肚子里的孩子堕掉,而后在皇上驾崩之前离宫。
慕倾烟心底有了计较,却不愿透露太多,只是让颜依依十五那夜丑时在皇宫西侧后山狮子峰等候,她那夜将宫里的一切安排妥当后会从宫里密道出去。
现在离十五还有十天时间,要从偌大的皇宫中逃离风险极大,颜依依放心不下,有意与慕倾烟从长计议,慕倾烟却是信心满满,只让颜依依放心。
心知慕倾烟不愿多提及,颜依依也就没再追问,随意聊了些家常后便先行告辞。临去时,眼睛陡然瞥见慕倾烟犹摊在桌上的画,心念一动,不知怎的竟冲动下向慕倾烟讨那幅画。
慕倾烟原本有些顾虑,毕竟这画是皇上珍藏的,虽jiāo由她代为保管,但若哪日皇上突然兴起问起这画来,她若jiāo不出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颜依依看慕倾烟为难也就没坚持,与慕倾烟告辞后便出了宫。回到府里让萧云飞便让派人去查一下慕倾烟的底细及狮子峰一带的地形。
她与慕倾烟虽是姐妹,但毕竟不亲,狮子峰尚属皇家后山,冒冒然地去那里等人风险极大,况慕倾烟在提到离宫计划时也有些语焉不详,只是大致提了些无关紧要的而已,因而即便是姐妹,该谨慎的还需谨慎行事。
因她刚进了宫,回到府里必是免不了被自个老爹及慕倾烟的亲娘问个没完,颜依依也就随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讲,好不容易将自个老爹和二姨娘给打发了,看天色已晚了下来,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便急匆匆地往楚府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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