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飞往楚沐风的方向望了眼,手拉住她的手臂边道,“这里乱,我们先找个地方。”
边说着边qiáng行拉着她融入混乱的人流中而去。
“等等。”颜依依想要挣脱,刚才那声音太过恍惚,不确定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想要回去确定,但拥挤的人群,晕眩虚弱的身体,以及萧云飞有力的手臂让她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没消一会儿,人已被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庭院。
楚沐风在快刀斩乱麻解决掉拦路的那几个人时,再回头却已经不见了那抹熟悉瘦弱的影子,脸色一沉,楚沐风提了提气,借着其他人的肩膀,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来来回回找了十数遍,眼看着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却已什么也看不到,刚才那一眼仿佛只是错觉。
司马蛟早已将后面的其他人解决掉,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帮忙寻人,从镇上到镇外,来回地找了个遍,却依然狠么也没有。
看着楚沐风脸上难掩的颓然之色,司马蛟抿了抿唇,出声安慰,“教主,您也别担心,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嫂子的话,那至少证明她没事了。只要人还活着,总能找到的。”
“她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把目光投向眼前有些苍茫的夜色,楚沐风平静开口,面容有些恍惚,喉咙似是被什么哽住般,低沉的嗓音微哑。
司马蛟一时被问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都大半年了,既然人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刚才她听到他在喊她了吗?为什么没有停下来?
“我们回那家当铺看看。”收回落往别处的视线,楚沐风已恢复成往日的冷峻疏离。
“好!”
“不久前是不是有一位穿着白衣大概这么高这么瘦的姑娘来这里当过东西?”
回到当铺,找到掌柜的,楚沐风大致比划着沉声问。
掌柜皱眉想了想,“今日来这里典当东西的人这么多,老朽记不住啊。”
“哗”,司马蛟手中的剑微微出鞘,掌柜的顿时被吓得腿软,连声道,“大侠饶命,我想想,我想想……”
边说着边敲着脑袋仔细回想,好一会儿,才犹疑着说道,“申时好像是有过一位像您说的那样的姑娘来过,穿白衣的,很瘦弱的样子,看着像是随时会晕倒似的,她来典当了这个……”
掌柜的边说着边抖抖索索地从柜台里取出一根半旧的珍珠玲珑八宝簪,“那姑娘似乎急着要用钱,就把这给低价死当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姑娘?”
楚沐风的目光凝在了那支熟悉的珍珠玲珑八宝簪上,心头剧烈跳动着,是她的!
“她有没有说住哪儿?”一把将掌柜手上的簪子拿过来,楚沐风撑着柜台,沉声问道,声音有些急。
掌柜的皱了皱眉,“这倒没有说。”
“这簪子我买了。”把簪子往掌中一拿,楚沐风沉声道,“若是那姑娘日后再来,烦请掌柜的给我们捎个信儿。”
而后留下了捎信的地址,付了银两,楚沐风这才与司马蛟一同走了出去。
“吩咐下去,派人把这方圆百里内有人的地方都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出了景成镇,楚沐风朝司马蛟吩咐完,人已骑着马而去。
092.阳奉yīn违
“你怎么会在这?”
被萧云飞带到那处僻静的小庭院,颜依依抬手揉了揉眉心,待那阵晕眩感稍稍过去后,望向萧云飞道。.
“来找倾……”萧云飞顿了顿,而后笑了笑,道,“一个远房亲戚。”
颜依依狐疑地望他一眼,“认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你有什么远房亲戚?而且”
颜依依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找个亲戚要穿着一身戎衣?”
萧云飞无奈地抚了抚额,“依依,你能不能别那么聪明。”
“是你的借口太笨。”颜依依不客气地道,“老实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云飞望她一眼,似是犹疑了一下,而后才慢慢道,“倾烟没有死,她在这里,我今天就是代君天毓来找她的。”
颜依依点点头,“这个理由靠谱多了。”
“你不意外?”萧云飞皱着眉道。
颜依依笑了笑,“我挺着个大肚子都没死成,她还活着也不奇怪。”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其他的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萧云飞拧着的眉头更深,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着她单薄孱弱的身子骨,皱眉问道,“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听说你坠崖了。”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颜依依微微牵唇笑了笑,“不小心中了柳寒烟的计,坠崖了,然后命比较大,没摔死,反而被人救了。”
“那个……孩子呢?”迟疑了一下,萧云飞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颜依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长舒了口气,目光移往别处。
萧云飞看着这样子的她,心微沉,“对不起。”
颜依依转过身,望他一眼,“gān嘛要向我道歉。孩子生下来了,但因为是早产,他……不是很好。”
“他怎么了?”萧云飞迟疑着问道。.
颜依依抿了抿唇,“身子骨很弱,我怕他活不到一岁。”
萧云飞看着她,心紧紧揪起,声音微哑,“你现在住在哪里?”
“附近的一个山脚下,一个猎户家里。”颜依依垂下眼睑,轻应着,那日的事并不愿多谈,那样的痛能忍下来已属不易,再去回想仿似再去痛一次。
挺着个肚子从那样高的山崖上坠下,又是毫无防备之时,那时都绝望得想要放弃,但是身体坠落的那一瞬间,咫尺外那双绝望到近乎疯狂的黑眸让她不想就这么离他而去,qiáng大的求生让她在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借着那些嶙峋的峰棱,减缓了坠势,不至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坠入了那急流中,巨大的冲击让她意识全无。许是命不该绝,她被湍急的河流冲到了下游的岸边,被隐居在深山中的一位独居的聋哑老妇人救所救。
她醒过来时却已在一处狭小的茅屋里,浑身是伤,脸上和头上被刮出几道伤痕,肘骨断裂,小腿扭断,五脏六腑移位,下腹绞疼难忍,腹中的胎儿也险些保不住,幸而救她的老妇人略懂一点岐huáng之术,年轻时曾替人接生过。
她顺利地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却因早产的缘故,身子骨极弱,她自己也重伤在身,生孩子时又差点血崩,几次差点撑不过去,只是放不下甫出生的孩子,以及,那双盈满惊惧绝望的眸子。
靠着当日离开外公时他给的续命的丹药续命,然后依着自己以前跟外公学的那点医术以及老妇人的那点简单的岐huáng之术,自己给自己下药方,老人去给她采药煎药,一点点地熬了过来。
她在chuáng上躺了将近半年,昏昏沉沉地过了四个月,后面两个月才慢慢好了些,最近才下得了chuáng走路。身子骨在伤重时没能好好调养,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她甚至不知道她这副身子还能撑多久。孩子早产身子骨本就孱弱,因她重伤的缘故,自出生时也没办法好好调理,人虽还活着,身子骨却比她还弱。
从清醒过来便想着要联系楚沐风,只是老人在山中独居几十年,年迈又是聋哑,过着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又得整日忙前忙后地照顾不时昏迷的她以及孱弱的孩子,她根本没办法替她将消息送出去。
今天是她这半年多来的第一次下山。现在的她没办法带着孩子回到楚沐风身边,她的身体撑不住,孩子也撑不住,只能想方设法地让人帮忙带信给他。
她今日来当铺便是把身上唯一值钱的发簪典当了换银两给人送信,老妇人在山中与世隔绝多年,家里早已没什么钱财之物。
慕府的产业没有延伸到这个偏远的小镇上来,迷宫也没在此设点,归魇教有没有延伸到此的势力她却不知道,也不知从何联系起,只能托人送信。
只是那信能否送到他手中却是她无法预料得到的,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距离他毒发的三月之期早已过去三个月,半年前她让沐非尘告诉他,让他等她回来,她信守承诺撑过来了,却不知道他是否等得下去,刚才那一声“依依”,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太想他而起的幻觉。
“云飞,他……还活着吗?”双手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忍了许久,颜依依终是将心底的恐惧问了出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萧云飞望着她,眼底闪着挣扎。
他眼底的挣扎让颜依依心底直往下沉,手有些失控地握着他的手,“云飞,我要听实话。”
“他……”萧云飞眼底的挣扎愈加厉害,垂在身侧的手掌几番紧紧蜷起又松开,咬了咬牙,终是以着极沉的调子缓缓开口,“他已经不在了,两个月前,他身上的蚀心散发作,已经……”
颜依依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色顿时几乎成了透明,一阵阵的晕眩袭来,瘦弱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萧云飞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依依,你没事吧?”
颜依依无意识地摇着头,抬起一只手揉着眉心,试图让那股晕眩感驱散,扶着他的另一直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紧紧地掐入他的ròu中而不自觉。
“依依,你和孩子现在身子骨很弱,先跟我回去好好调养。”
手臂被她无意识的动作掐得阵阵地发疼,萧云飞却恍若未觉,只是担忧地望着她道。
颜依依定了定心神,qiáng压下那阵阵的晕眩感,“云飞,你在骗我对不对,他不会死的,我刚才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
话到最后声音已破碎不堪,他不会就这么死去的,二十多年都挺过来了,他不会挺不过这几个月的,而且她通知了外公过去的,他还得等她回去的。
萧云飞神色负责地看着她脸上的绝望,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却终是狠了狠心,沉声道,“依依,我们认识十六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真的已经……”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死的,我要去见你,云飞,我求你,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话到最后,已泣不成声,第一次如此恨自己破败的身子,即使在山中那半年是如何的难熬,都一点点地撑过来了,就因为相信,他在等她,她要回去。
可是现在他却告诉他,他不在了,那她这半年的煎熬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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