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田单镇守即墨城,用火牛阵大破燕昭王十万大军。这个故事在中原脍炙人口,被编成评书、歌谣传唱。赵全四处流窜之时,闲极无聊,就听些评书解闷,田单火牛阵的故事深入其心,其实照着演了一出,果然将巨獒兵打了个溃不成军。这下得意坏了。
月眸之旌下,重劫淡淡立着,眸子中一片冰冷。
他绝没有料想到,巨獒兵竟会惨败。而且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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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党项人居于西藏大雪山,勇猛善战、剽悍尚武。他们最早组建由藏獒组成的猛犬军团,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后来蒙古骑兵西征时,党项人和党项人的猛犬军团作为北路先锋直bī欧洲,建立下了赫赫战功。它们以敌人的尸体为粮,悍不畏死,获得了蒙古军功中最高的荣耀“军功首”。蒙古大汗曾这样称赞它们:“身经百战、雄当万夫。巨獒之助我,乃天之战神助我也。”
猛犬军团打到欧洲之后,一部分随党项人回了大雪山,一部分留在了欧洲,后来繁育出了著名的马士提夫犬、罗特威尔犬、德国大丹犬、法国圣伯纳犬、加拿大纽芬兰犬、英国獒犬等,它们后来都成了世界顶级的大型工作犬。
当然,这些事并无正史记载,多属传说,然而却正投重劫之所好。
月眸之旌下,重劫淡淡立着,眸子中一片冰冷。
他绝没有料想到,巨獒兵竟会惨败。而且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如果说铁骑兵是试探,那么巨獒兵就是决战。
荒城本应该在巨獒兵进攻下陷落的,至少也该将城外的稻田全都毁掉。
却败在了什么奇怪的火牛阵下。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牛还是他借给她的。
这难道就是天意么?
——天意该让荒城百姓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么?
他嘴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手翻开,最后一张唐卡。
一具骷髅端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他咬破手指,将一滴血印在它的眉心处。浓艳yù滴。
骷髅佛。
重劫轻轻将这张唐卡放在地上,回身,慢慢走去。
赵全等人将牛追回,跑失了二十多头,被恶獒反扑咬死了三十多头,还剩下一百四十多头。比较起满地獒尸,仍算是一个大胜仗。眼见那些雪獒虽然死去仍然凶恶无比,牙齿bào出唇间一寸多长,尖锐之极。尸体四五个人都拖不动。众人不由得都是心有余悸。
他们共同赞颂着莲花天女的功德,在他们看来,一定是莲花天女的佑护,让他们躲过这一劫。他们一点都不担心骷髅佛唐卡会带来什么灾难,因为,只要有莲花天女在,他们就一定能平安渡过。
但相思却眉头深蹙。
她清楚地看到,重劫将自己的血印在唐卡上。
那必然有极深的意义,充满了恐怖的意味。可惜她无法参透。
她只能静静地,等着恐惧来临。
黑铁连城深处,恢弘的地宫矗立在昏huáng的天幕下。
满空劫火飞舞,这里几如地狱一般。
重劫跪在神明面前。
黑铁之城在地底,白银之城在地面,huáng金之城在空中。三连城重建,非天之族才会重兴。
而今,梵天之祝福再度降临,这三座城,必将重建于大地。就在赌约开始的那天,三座城,都在重劫的指引下,以非天之族传下来的秘法修建。
地与火之黑铁城,水与风之白银城,空之huáng金城。
huáng金城代表着荣耀与信仰,白银城代表着功勋与战争,黑铁城却是非天之族的命脉。
huáng金可以坠落,白银可以崩塌,黑铁城却不能失去。当他们被神明之祝福遗弃时,他们缩在地心之黑铁城中,仰望着神明的光辉,期待着有一天,能重建三连城之辉煌。
这里,是三连城之核心。
这里,是地与火之jiāo界。
地为劫灰,火为劫火。红莲怒烧在罪孽与yù望中。
重劫跪拜。
神明端坐在巨大的王座上,那是黑铁城中唯一的洁白,矗立在漫天劫火的红与劫灰的黑中。
重劫在跪拜。
五百个紧紧裹在苍白斗篷中的人,随之一齐跪拜。
重劫缓缓起身。他走近神明,重新跪下,乞求着神明的祝福。
神明苍白的眸子凝望着无尽的虚空。
劫火,劫灰,都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执掌着世界上一切的善与恶,他爱着它们,毫无差别。他创造了它们的一切,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沦入毁灭。
他伸出手指,一滴血滴入重劫的掌心。
重劫捧着这滴血,无限恭谨地起身。他面对着五百苍白人影。缓缓地,有一条人影走了出来,跪伏在重劫身前。他仰面而起,将他的虔诚具现在重劫面前。
重劫轻轻合十,虔诚而肃穆地俯身。血,从他掌心滴落,滴在跪拜者的眉心。
那个人一动不动,当血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那人眸子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苍凉之色。
似乎,在与这个世间诀别。
然后,他的肌肤、血ròu渐渐收缩,化成一层薄薄的皮,紧贴在他的骨头上。他的生命在这瞬间被蚀尽,只剩下紧紧包裹住的骷髅。
他双手合十,额头上印着的那滴血却如此鲜红,宛如无法磨灭的创伤。
他已坐化,化成一尊凄艳的骷髅佛。
重劫握着他的手,领着他走出地宫。
劫灰劫火飞舞着,缠绕着他的身子,仿佛片片冥界之蝶,追逐着他。他所到临之处,将播下灾难、瘟疫。
他将带领着新生的非天一族,恭迎天地化为劫灰。
他,才是神明对这座城池的真正祝福。
重劫慢慢地走着,从地宫走向荒城。
骷髅佛全身包裹在洁白的斗篷中,缓慢地跟随在他身后。
天地空寂,仿佛一切生命全都丢失,只有这一人、一佛。
当他们到临时,荒城将成为一座死城。
重劫脚步嘎然而止。
卓王孙青衫磊落,萧然站立在荒原上。
凄清月色仿佛受到惊吓,惶然战栗,将所有的光芒垂照在他身上,无尽夜幕,也不过是他的影子。
他正挡住了重劫的去路。
重劫惊愕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王孙衣袖轻拂,看着他,淡淡道:“看来,无人能踏足的黑铁连城,并不难找。”
他的目光抬起,望向重劫身后浓黑的yīn影。
——那正是黑铁之城的入口。
重劫死死盯着他。凄迷的月光下,他的眸子就像是一团燃烧的野火,凄艳中带着风雾的迷蒙。
渐渐地,他轻轻地笑了。
“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破坏黑铁之城,还是……”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宛如风笛在夜空中悦耳的奏响,但语调中却充满了挑衅:“仅仅为了帮她?”
卓王孙傲然不答。他从不向别人解释。他说的话便是准则,别人只需遵守,不容置疑。
但重劫却是个异数。
他抬起苍白的眸子,盯着卓王孙,似乎想从他坚韧的心灵中寻找出一丝fèng隙。只要有丝毫fèng隙,他就可以将毒种进去,将这个人俘获。
他柔声道:“你要抢夺梵天的神妃么?”
卓王孙目光骤然锐利!
杀气宛如烽火,遽然在荒原上燃起。
他柔声道:“你要抢夺梵天的神妃么?”
卓王孙目光骤然锐利!
杀气宛如烽火,遽然在荒原上燃起。
重劫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宛如海上的孤舟一般,承受着狂风bào雨的冲刷,似乎下一瞬间,他就会万劫不复。
但他绝不在乎,他享受着这一切。无论狂怒还是痛恨,都是他喜欢畅饮的甘美酒液。越是qiáng大、完美的心,他就越喜欢钻入其中,看着它显露出破裂的罅隙:
他摊开手,声音中透出无尽的遗憾:“可惜,她的身体已经被献祭过了呢。”
卓王孙目光冷冽无比,一字字道:“你在求死?”
重劫淡淡笑了笑:“你真以为你能杀死我?”
他缓缓退开一步,骷髅佛gān枯的身子慢慢踏上。
一袭白衣将它的身体完全遮蔽,瞧不见他的形体。白色的斗篷形成暗dòng,将它的容貌遮住。月影飘舞,他就像是地狱中浮现的妖魔,在荒原上静寂游dàng。
卓王孙淡淡道:“就凭它?”
重劫没有答话,他面容变得肃穆无比,缓缓跪拜了下去。
他向着骷髅佛,虔诚跪拜。
这一刻,骷髅佛像是突然获得了生命。
月光凄迷无尽,却变得越来越暗。自斗篷的虚无中,缓缓透出两点光。
雪白的斗篷蜕落,显出骷髅佛那白骨阑珊的躯体来。
除了脸上还保持着gān枯的血ròu外,他周身都只剩下骸骨,寂寂站在月光中,每一根骨头都玲珑晶亮,宛如白玉。没有ròu、没有血的躯体,本不该有任何生命的痕迹,但,两点幽寂的光在他眼眶深处闪耀着,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向着卓王孙恭谨一礼。
卓王孙身形陡然飘退三丈!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有些惊骇地看着这具白骨。
就算闯吴越王之秘室,对战俺达汗十万jīng兵,他都未曾这么郑重过。
骷髅明如玉,白衣缓缓陨落,每一丝褶皱的dàng漾,每一缕袍线的飘舞,都那么清晰,宛如chūn风拂过澄潭,一圈圈涟漪呈献在骷髅佛的礼拜中。
白衣触地,骷髅佛拜舞停止。一个漆黑的圆,倏然出现。
以骷髅佛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糙木全都枯萎,呈现出一片妖异的漆黑。
微风淡淡chuī来,漆黑飘舞,簇拥着皎洁的白骨。
三丈之内,一切糙木,尽数化为飞灰。
卓王孙就站在劫灰之圆的边缘,若是他后退时少退了一寸,也会变为劫灰。
重劫轻轻鼓掌:
“果然不愧为天下无敌的华音阁主,竟然在瞬息之间就正确估计出了骷髅佛的威力。”
他的掌声稀稀落落,更像是讥嘲:
“可是,你如何抵挡呢?”
骷髅佛缓慢地踏出一步,静立。
那个浓烈深黑色的圆,也随之前移一步。空中飞舞的劫灰更加浓厚,恍若地狱中逃出的妖夜jīng灵,环舞在骷髅佛之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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