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妖(华音流韶系列2)步非烟【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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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嘴里念念有词。在风雨声中依稀听出竟然是《往生咒》,似乎他们已将把他们当作死人了。

  坡顶架着一柄雨伞,下面有一盏灯笼。刚才的微光就是从这盏灯笼里发出来的。旁边不远处是一个dòngxué,用于掩饰的糙皮泥土都堆在一旁,一块三尺见方青石板已经揭开了,里边黝黑的dòngxué寂静无声,仿佛是一只盲目的独眼,失魂落魄的张着。

  相思望着dòng口,有些犹豫。杨逸之知道她害怕,于是在dòng口等了片刻,没有急着进去。卓王孙看了她一眼,道:“你留下?”

  相思望着他,突然来了勇气。

  的确,只要在卓王孙身边,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她咬了咬嘴唇,道:“我跟你们去。”

  地dòng下是一条曲折狭长走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用手触到墙壁才能知道自己的位置。cháo湿的石壁散发着霉臭腐败的气息,让人想起古代的墓室。

  走道的顶部非常之矮,三人必须躬身才能同过。而且那些石板似乎都陈旧不堪,摇摇yù坠,随时可能坍塌下来,冰凉的液体就从头顶的石fèng中不停滴落,打在脚下的石板上。湿滑的石壁把这种轻微的滴水声放得无比巨大,似乎四面八方都是回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道猛地一个急转,眼前的路似乎开阔了些。不远处隐隐有些灯光,似乎大门就在眼前。杨逸之却突然止步道:“慢!”

  相思吓了一跳,道:“杨盟主有什么发现?”

  杨逸之伸手扶着石壁,缓缓转过身去,道:“不是这条路,有岔路。”

  他在石壁上寻探了片刻,果然发现了另外三条岔路。那三条岔路看来比来路更加黑暗狭窄,曲曲拐拐,也不知通向何处。

  杨逸之道:“这些是墓主为了防止盗墓者而修的复道,选错了就会走上歧路,在同个地方无休止的绕下去,而且还很可能遇上机关。”

  相思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杨逸之没有回答,转身用手在石壁上丈量着,他突然住手,挥掌往顶、壁jiāo界处一击。

  轰然一声巨响,那块石壁的上端整个粉碎,而周围那些摇摇yù坠的石块居然丝毫未受震动。杨逸之轻挥衣袖,将石屑拂开。

  石壁里边居然还嵌着一块小石碑。

  黑暗中,杨逸之手指缓缓在碑上一拂,道:“上边有一个左向的箭头,刻着:‘此石至金刚墙前皮三百十六丈’。”

  相思疑惑的道:“墓主刻这样的石头,不是为盗墓者指明方向么?”

  杨逸之道:“古墓中多有后死合葬者,工匠为了预备封埋之后重开墓室,才秘密留下这个标志。”

  卓王孙笑道:“看来杨盟主对这种地形相当的熟悉,难道以前曾经在古墓中住过一段时间?”

  杨逸之顿时住口,加快了步子向左边岔道走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红光。

  光线也不是很qiáng,然而在黑暗的墓道里呆得太久,这些红光显得十分刺眼。过了一会儿,一道长长的石阶渐渐清晰。石阶的尽头赫然正是一面几丈高的金刚墙。

  墙顶饰着暗huáng色的玉石,墙身自底及顶布满了一种古怪的文字。檐楣上雕饰着十八只造型古异的怪shòu,半身犹在墙中,首爪却已破壁而出,爪鬣飞扬,森然相向。

  卓王孙道:“看来这座古墓应在盛唐之际建成,距今已有千年之久,那万花楼的主人一夜之间重启此墓,实属难能。”

  杨逸之点头道:“的确难能,但终属人力可及,比那些五鬼搬运的话要可信许多。”

  三人来到墙前,仔细看去,光滑的墙身下部有一个不显眼的呈山字形的痕迹,里边的石块好像有松动的迹象。

  杨逸之道:“宫门应该就在里边。”他曲指一扣,两块巨石轰轰作响,缓缓向后移开。九十九极石阶之后,一座高大、神秘的白色石门便出现在眼前。

  石门浑然一体,毫无雕饰。左右各有一只巨大的青铜怪鸟,鸟嘴中吐出两轮妖红的火焰,鸟腹鼓胀,里面似乎装着上千斤的灯油,看来是守墓的长明灯。

  赤红的石门上挂着许多小牌。有翡翠牌,金牌,银牌。

  那些写着牡丹、玫瑰、杜鹃等牌子全都被一根赤红的丝线倒悬了起来。在诡艳的火光下,仿佛一具具被倒挂在血海中的尸体。

  只有一面木牌规规正正的悬在最顶端,宛如一个骄傲的君主俯视着脚下的奴婢,漠视她们的垂死挣扎,颤抖乞怜。

  上边也写着一种花名。

  曼陀罗。

  摩诃曼陀罗。

  第十七章、美人殷勤问棋典

  曼陀罗而不是曼荼罗。

  曼荼罗是此刻正在大威天朝号上鬼魅般出没的神秘道场,而曼陀罗却是一种花。

  佛光之花。《妙法莲华经》云,佛成道时,天雨此花,以为供养。摩诃曼陀罗则是曼陀罗花中最美、最具力量者。又可译作天曼陀罗。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这三个字,相思心中还是不由一震:这两种西天之物,是偶然近名,还是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这时,杨逸之用手轻轻一推,偌大两扇石门竟徐徐打开了。

  某种柔软的东西从地宫里飘扬而出。杨逸之挥袖拂开,里边竟挂着一张及地的锦帷。幽风一chuī,浓重的脂粉香伴着地底的腐败气息一起扑面而来。

  地宫里灯光很弱,却恰好能让人看清附近的陈设。

  地宫里居然倚壁而建着三层木质楼阁。宇室十分jīng美,紫帐珠帘,脉脉垂光;花枝雕栏,盈盈缭绕。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当朝才子唐寅的仕女图,两旁一副对联:“传红叶于南北东西,心随流水;系赤绳于赵钱孙李,qíng属飞花”,横着四个大字:“万花待选”。四面也挂几幅名人题咏。四周炉烟袅袅而起,倒将这森罗之境也点染出无限chūn意来。

  卓王孙道:“这应当是万花楼的原貌了。看来这一夜移楼之言也并非全妄。却不知这位曼陀罗仙子何时才肯下楼赐见?”

  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女子妆容不整,礼不见客。贱妾盥洗未竟,还请几位稍侯。”声音略有些冷漠,也不如兰葩那样一闻之下便可销魂,却自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一种仿佛来自死亡的魅惑。

  楼上隐隐有水声传来。

  古墓之中竟有佳人沐浴,不知又是何等风qíng?

  楼上的门轻声开了。淹没在黑暗中的无数只烛台星辰般突然亮起,这座yīn沉沉的唐时地宫顿时笼罩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

  时光恍如猛然倒转,这古老沉朽的地宫已恢复成为当年的华丽宫殿。

  而古墓中沉睡的曼陀罗仙子也已苏醒,她一身盛唐华裳,缓缓从楼梯顶涉极而下。

  她苏胸半坦,高盘的云髻上斜cha着一朵曼陀罗花,曼陀罗花的颜色和她的衣服一样红,就如同在鲜血中染过。

  她怀中抱着箜篌——半张箜篌。

  蜀桐曲木已经残了,一头还留着烧灼过的痕迹,二十三弦中十一根已经断开,宛如被人折断的手臂,无力的在空中漂浮。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摩着怀中的箜篌,脸上带着一种高傲而又冷漠的微笑,深深注目众人。

  而看到她的时候,相思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她的那张美丽的面孔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就算在她微微冷笑的时候,明亮的眸子中也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任xing,仿佛就是大明宫中某位娇纵而美丽的小公主,在千年沉睡之后被突然惊醒,怀抱着当年的乐器,高傲而又好奇的看着众人。

  卓王孙道:“你就是曼陀罗?”

  她微微一笑,chūn水般的妩媚游丝一般从她的笑意中化开,飘飘袅袅,无处不在。只这一笑,她的整张脸立刻变化了,变得成熟而妩媚,如同一个风华绝代的名jì,眼波的每一丝轻动,都可以将人送下美色的炼狱。

  她轻轻道:“是摩诃曼陀罗。”

  听到这几个字时,相思心头一震,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却始终猜不透她真实的年龄。她喃喃问道:“你……你就住在这里?”

  曼陀罗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伸手一指身后的房间,道:“不是,我住在屋子里。”

  相思还想问什么,曼陀罗已将目光移向卓王孙两人,柔声道:“难道两位来这里的目的,是只愿意站在大厅里么?”莺声婉转,言语中更带上了种说不出的诱惑。

  还不待两人回答,曼陀罗又笑道:“两位到底是谁愿意和我到内室一聚?当然——”她突然轻笑出声,身姿也愈发媚人:“只要两位愿意,一起进来也一样。”

  她居然如此直接。相思一皱眉,没想到真有一种女人能从容转换于公主与jì女之间,更难得的是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做作。

  不过,也许这样的女人就更加诱人。

  相思不由抬头去看卓王孙和杨逸之的表qíng。曼陀罗轻轻掩口笑道:“这位姑娘莫不是也想进来?只要姑娘出得起缠头,就算是女人也无妨。”

  相思脸上一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卓王孙挥手示意她退开。

  曼陀罗转而注视卓王孙,道:“那么公子你呢?chūn宵苦短,若再推迟下去,岂不辜负这番风月?”

  卓王孙微笑道:“姑娘的这番风月虽好,就怕到时在下付不起这一夜之资。”

  曼陀罗又微笑道:“付不付得起,却总要等我开个价钱。”

  卓王孙道:“你要什么?”

  曼陀罗道:“要公子帮忙解一局棋。如果解出来了,公子就是这里的主人。”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箜篌,道:“主人的意思,就是说公子不仅来去自由,而且——”她抬头凝视着卓王孙,轻轻道:“而且我也是公子的奴隶。”

  四周的烛光妖媚而柔和,宛如梦幻。这种时刻这样的话从一个绝色美人的口中讲出来,的确是非常诱人的。

  卓王孙还未回答,她扶着楼栏换了一下姿势,轻叹了一声:“不过,如果公子解不出来,就只有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了。反正地下也寂寞得很,多了几位这般有趣的人物,总是要好过许多。”

  留到这里?相思心中一沉,抬头看去,头顶yīn沉的巨石和周围雕龙刻风的楼阁极不协调的拼合在一起,如同女主人yīn晴不定的言词。

  卓王孙微笑道:“那么你看我能不能解出来?”

  曼陀罗低着头用袖子托了托腮,一瞬间脸上又流露出少女的天真来,她摇摇头道:“这个我却猜不着了。要不然——几位一起进去,每个人都试试?”她说完这句话忍不住轻笑出声,话外之意却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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