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墓前打扫得十分gān净,有小内监与小宫人还在摆放瓜果香烛,便露出几分满意。
她叫了一声赏,就有身后的秦桑叫人抬了金银与这些宫人。
陵寝之处素来都是人烟罕见的地方,这些宫人很少得到赏赐,如今得了明珠的金银,越发感激。
“日后将母亲处照顾好了,本王妃还会赏你们。”明珠见这些宫人纷纷喜悦地应了,知道齐凉生母这一处以后是会叫人十分上心,这才拉着齐凉到了墓前。
此时墓前瓜果鲜花娇嫩鲜艳,还有香烛被点燃了香烟,她怔怔地看着这幕许久,脑海里似乎能够想想得出一个温厚善良的美丽女子的模样儿,她转头见齐凉一双黑沉的眼落在这墓前,沉默了一下,小爪子塞进了齐凉的手里。
一条纤细的蛇尾巴贼头贼脑地摆了摆,也塞进了凌阳郡王的手里。
蛇大人贼兮兮地探出自己的三角脑袋,吐了吐舌头。
那什么……蛇大人才不是想要安慰坏人类呢!
齐凉感到空dàngdàng仿佛什么都握不住的手掌之中有了充实的感觉,抿了抿嘴角,下意识地用力握紧。
一条小蛇哭着挣扎起来,好容易把疼得抽搐的尾巴抽出来,抽噎着滚进了明珠的衣袖里不敢出来了。
明珠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哼哼唧唧地说道,“本王妃,本王妃爱惜仆人。”
她偏了偏小脑袋,没有看到齐凉看向她的温柔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叫秦桑铺了垫子,与齐凉一同跪在了墓前。
她心里或许是感激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子诞育了这样好,对她这样温柔的齐凉,可是却也有些气她。都说为母则qiáng,世间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她这样任xing地病死从此不再为自己的爱qíng伤感,可是却忘记,自己的儿子,也失去了唯一会疼爱他的生母。
为何不能如同皇后,坚qiáng一些,庇护那时还年幼的齐凉呢?
明珠想到齐凉这么多年吃的苦,又觉得有些心里发堵。
然而她更多的心qíng还是对齐凉的生母亲近的,与齐凉一同诚心地在墓前磕了头这才起身,看住了宁王妃。
她的眼神冰冷yīn郁,宁王妃吓得退后了一步。
“该你了。”她扬了扬下颚与她说道。
“磕三个头可不够。”明珠yīn沉的眼落在宁王妃的身上,沉沉地问道,“当年你扶正之后,可来给母亲磕头斟茶正名了?”
继妃入府,都得往前妻的牌位前磕头,执妾室礼方才算是全了一场长幼尊卑嫡庶。明珠想来那时宁王妃chūn风得意的,是不能够记起来给死人磕头了,见她目光闪烁,也不指责她,回头与几个唏嘘佳人早逝的宗室笑问道,“如此,又该如何?”
齐凉生母可是皇后嫡亲的妹妹,谁会得罪呢?
便有一人笑道,“从前既然没有磕头,今日一同补上。”
宁王妃双腿一软。
“补上不够,还得加上些利息不是?”明珠咄咄bī人地说道。
这就是小事儿了,左右十个八个头的,倒霉的也就是一个不大叫人放在眼里的宁王妃,旁人又不会去磕头,何必与郡王妃对着gān呢?
几个叫宁王给喊来看热闹,却倒霉奔波的宗室心里骂娘,面上都露出亲热的笑容连连点头。这么多的宗室都点了头,宁王妃若再不肯那日后就不要在宗室之中走动了,她委屈地扫过宁王,见宁王已经气得脸色发白虚弱地靠在自己的侄女儿兰儿的肩上,顿时露出了哀容。
她叫后头侍卫不耐地一推,就跪在了墓前。
她看着这寂静无声的墓地,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个女子怨恨的面孔,骇得浑身发软。
“磕吧,叔伯们不说叫你停下,你就不许停下。”明珠十分无耻地说道。
作为背锅的无辜人士,“叔伯”们面上微笑,心里恨不能扎郡王妃的小人儿。
“磕头还要我教你不成?”见宁王妃不肯,明珠顿时便冷笑道,“这样不甘,可见对我母亲从无敬畏之心,这就是大不敬!”她转头看了看齐欢,便带着几分笑容地说道,“你别急,一会儿,庶子还得与我母亲磕头呢。”
她见宁王妃怨恨地用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半点儿不当一回事儿,脚下一动,踩住了宁王妃的衣摆淡淡地说道,“再不磕头,信不信我往宫里告你个不知尊卑,大不敬的罪过?你不肯与母亲磕头,那这必须要给发妻磕头的继室,也就不要做了。”
她这才是重重一击,宁王妃用骇然的眼神看她。
原来这才是顾明珠的真意。
想要叫她不服输,不给齐凉的生母磕头认了自己是妾室,进而告入宫中,来夺她的王妃之位!
皇后是齐凉的姨妈,自然会乐得看见她倒霉的!
宁王妃是真的觉得慌张了,顾不得丢脸,就咬着牙一个头咳了下去。
一个内监在一旁高声给她数数儿,顺便用讨好的眼神去看明珠。
明珠命秦桑赏他,这内监越发卖力,恨不能一嗓子叫天下都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内监一个一个地给自己数着磕了几个响头,还在叫人围在中间围观,宁王妃耻rǔ得恨不能趴在地上大哭一场。
第245章
明珠这一回,算是把她的脸皮给揭下来了,不仅如此,还又重提她妾室的身份。
宁王妃从前有多么chūn风得意,如今就有多么羞耻。
谁做了正妻,还要别人总想起来她从前是个妾呢?
她一边磕头一边流泪,时不时地还呕出一口鲜血来。
“这就是血染的风采了。”明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宁王闭目将头枕在兰儿的肩头,不能再去看宁王妃的样子了。
再是个真爱,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还吐血,也没什么好看的。
宁王出身尊贵,素来清高,眼高于顶,不然也不会不将皇后的亲妹妹都不放在眼里,顿时就觉得有点儿恶心。
宁王妃从前邀宠,哪怕成了正妃也依旧是gāngān净净的,哪里有眼下的污秽呢?
且他将头安放在兰儿柔弱的肩膀上,嗅到了她身上那隐约传来的清淡的花香,只觉得香气扑鼻沁人心扉,身子轻飘飘的,难得的叫人心里喜欢。
他本就是个随心所yù的人,就算与宁王妃是真爱的时候,后院儿也没少了爱宠与庶出的子女,如今更不必有什么顾忌。他侧头扫过兰儿青chūn柔媚的脸,想到她如今已经是自己的侧室,还正是花一般可爱的时候,再想想她素日的解语花的模样儿,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从前皇帝早将兰儿赏给他,可是宁王是个有节cao的人,想到兰儿是自己的晚辈,又是宁王妃的侄女儿,因此一直只依旧将她当做宁王府中的表姑娘。
她依旧在宁王妃身边安静度日,从未服侍过他。
如今宁王就觉得,其实服侍一下什么的……娥皇女英都有了,姑侄同夫,其实也算是一桩美谈不是?
他面上倦怠,然而心里却已经飞出老远,早就不记得还在墓前哭着磕头,需要他拯救的宁王妃,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兰儿的。
他就听见这少女一声柔弱怯生生的轻呼,之后柔软的小手迟疑又羞涩地握住了他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与这少女的官司旁人没看见,明珠却看得一清二楚,只恶心宁王竟然在齐凉生母的墓前与人勾勾搭搭,脸色就微微发沉。
“多少个了?”她扭头与那内监问道。
“三十个了。”内监恭敬地说道。
“三十个头,额头依旧完好无损,罢了,这样没有诚心的头,不磕也罢!”明珠见宁王妃磕头磕得眼神发直,却偏偏要给她安一个罪过,见宗室们果然上前看了,都为宁王妃竟然只是面上磕得好看摇头,便对宁王妃淡淡地说道,“日后别忘记多来给母亲磕头,真是再没有这样不懂规矩的妾室。”
她目光落在齐欢的身上,见他吓得退后一步,竟不知上前搀扶摇摇yù坠的宁王妃,便撇了撇嘴。
“不必叫他给母亲磕头,脏了母亲的地。”齐凉低声说道。
明珠的咄咄bī人,他一句话都没有cha进话来,他看着明珠,漆黑的眼睛水光潋滟,仿佛能透出水来。
他仿佛看不够明珠一般,只看着她。
“便宜他了。”明珠看了看齐欢,面上闪过淡淡的失望之色,自然是发现齐欢叫自己催眠的那点儿缺点算是没了,只怕过几日就能说人话。
不过齐欢不在她的眼里,她哼哼了一声,见宁王妃踉跄地爬起来,也不bī迫她如何,转身看着宁王说道,“论理,本该与你磕头,只是我与阿凉都在陛下面前磕完了头。王爷若是想要,去陛下面前讨还就是。”她凭什么要为了伪装孝道,就要委屈地给贱人磕头呢?
就因为他是生父?
没有这个道理。
郡王妃就觉得宁王很无耻。
宁王殿下也觉得郡王妃很无耻。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磕头还能跟别人讨还的呢。
与皇帝讨还就更无耻了!
难道叫皇帝给他磕三个头?
只是宁王今日虽然没有血光之灾,然而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创伤,连脸皮都叫明珠给扒了一层,实在是láng狈到了极点。他也知道这回拿这几个宗室堂兄弟当枪使没准儿以后就得被穿小鞋。
只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叫了宁王妃上前,他看着她虚弱láng狈的样子,目光落在她因哭泣,胭脂水粉都不见露出的淡淡的眼角的细密的纹路上一瞬,微妙地没有去搀扶都浑身血迹斑斑的宁王妃。
他摔袖,冷哼了一声走了。
“到了此时,都没有与你有一句话。”明珠眯着眼睛带着几分怨恨地说道。
齐凉本不在意宁王对自己的态度,然而见明珠为自己抱不平,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做出黯然神伤的模样儿。
见他被生父漠视竟这样难过,宗室们都唏嘘了。
“太过了,太过了!”就有一个叹息说道。
“阿凉辛苦,日后若吃了什么委屈,只来与叔叔伯伯们说,咱们给你做主。”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古人诚不欺我。”又有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虽然各家府里都有偏心宠爱的儿女,只是也没有说把不招自己喜欢的置于死地呀。
“多谢叔伯为我们夫妻出头。”齐凉顿了顿,还是拱手感谢地说道。
他从前只知道横行京中,哪里有这样乖顺的时候,宗室们的眼神下意识地落在了明珠的身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飞翼 宫斗文 宅斗文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