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太夫人看见阎王心都要吓出来了,不由自主地想到想当年……其实也就是半年前,据说因暗通流寇的西阳伯叫皇帝定罪要抄家杀满门的时候,这位主事的郡王殿下,也是这么一张yīn沉的脸进了人家伯府来的。
之后百年风流烟消云散,西阳伯都不知埋骨何处了。
因想得多了,韩国公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僵硬起来。
这不是来抄国公府的罢?
明珠自然看见了太夫人的脸色,不过她对身后这仆人自带的“惹我都去死!”气场十分满意,也不与韩国公太夫人见礼,自己走到一旁坐了。
都要往死里掐了,还给这女人见个屁的礼!
“回母亲的话儿,这就是我家六妹妹。”明芳看明珠面上冷淡,实则心里犯坏都要笑出来了。
她便扶着明珠往一旁坐下,这才在笑不出来的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柔柔地说道,“六妹妹知道您和善,因此在咱们府里,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儿自在。”她将明珠没有给太夫人见礼的话题揭过,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韩国公太夫人身旁,正抿嘴儿微笑的英王妃的身上。
英王妃娇艳多qíng,顾盼流转,穿着一身儿王妃品级才能穿的宫装,正侧坐在太夫人的身边,与已经落座的几家与韩国公府亲近的女眷说笑,十分和睦的样子。
明芳就敛目笑了。
她与韩国公府这些亲近女眷jiāoqíng不如英王妃,若从前,总是有被孤立排斥的难受,可是眼下,却再也生不出波澜来了。
“我就说,姑母下帖子,县主肯定来的,不然也见不着表嫂呀。”英王妃美眸一闪,目光就往正垂头把小蛇往衣袖里按的明珠的方向看去。
见她抬眼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全然不像一个养在深闺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她的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本是想要讥讽明珠,且羞rǔ一下明芳叫她在女眷面前没脸的想法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怯懦。然她心里想到了这个,却又有些羞愤,觉得自己软弱了起来,急忙挺了挺修长的颈子。
“姐妹qíng深,原是应该的。”韩国公太夫人虽然与英王妃很亲密,不过也没打算得罪明珠,便在一旁笑道。
“就算太夫人不下帖子,我想必也会来的。”明珠从来都是个直来直去的姑娘,见韩国公太夫人脸上微微变色,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是大姐姐的错处,自家亲二叔亲婶子,十几年不见竟然不肯回来瞧瞧。我做堂妹的自然要上门问个公道。不然,莫非还要我母亲这个长辈来亲自上门,质问她无礼,抽她的脸么?”
她声音袅袅,中气不足,不过这指桑骂槐就要了命了,韩国公太夫人皱了皱眉。
这就是很不客气地说,太夫人做得失礼,该叫人抽她的脸了。
“县主xing子可真是刚烈。”英王妃见太夫人脸上不自在,有些懊悔,便在一旁掩唇笑道。
韩国公太夫人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本以为顾远与靖北侯府翻脸,明芳该叫二房看不上了,只是怎么眼下,明珠还要为明芳撑腰的意思?
“刚烈,远比yīn损无德qiáng出百倍。”齐凉最厌恶的就是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眼见英王妃笑容妩媚,然而说出的话却叫他恶心,他摸了摸腰间的重剑方才冷冷地说道,“就你这么个东西,哪里知道刚烈的美德,只配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谄媚他人!”
他虽然没有动剑,不过嘴皮子也跟钢刀差不多了,见英王妃看着自己惊呆了,仿佛不能相信从前就算厌恶她也只会置之不理,当成空气的青年竟然直指她无德。
“你!”英王要夺位,与太子从小一同长大的齐凉自然与英王是对头,英王妃脸上顿时恼怒起来。
“头疼。”明珠左等韩国公不来,右等韩国公不来,又觉得这屋里的脂粉味儿呛得很,顿时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她话音才落,就见明芳抚了抚自己鬓角的琼花,在因齐凉出口之后便寂静起来的女眷们复杂的目光里与太夫人柔声说道,“王爷身份尊贵,说的话都发人深省。”
见英王妃含恨看着自己,她恐英王妃对自己怨恨不够深舍不得往韩国公面前去告状,只柔柔地说道,“王妃可要深省己身,可不要因飞上枝头,便叫人背后讥笑得志猖狂,日后累及了……”她微笑道,“母亲的教养与名声。”
英王妃在太夫人身边长大,若不好,岂不是说太夫人也不好。
果然韩国公太夫人有些不快地看了英王妃一眼。
英王妃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她再没有想过,从前只会躲在角落自怨自艾,小心翼翼地讨好韩国公,连带不敢与自己恼怒的明芳,竟然厉害了起来!
眼见明芳与英王妃之间暗cháo汹涌,已经有伶俐的女眷打圆场岔开话题说笑起来。
明芳笑若chūn风,也不看英王妃,只与一旁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女眷说笑日常,顺便侧目去看明珠与齐凉,若有所思。
齐凉竟然出言庇护明珠,生怕她叫英王妃给吃了似的。
莫非……
“你不要自作多qíng。本王,只是厌恶英王!”
此时,凌阳郡王正冷着脸,与托着下颚点着手腕儿上咬着尾巴环成一只镯子的苦bī小蛇的脑袋,百无聊赖的湘怡县主冷冷告诫。
这姑娘似乎被感动的要流泪了……真要以身相许,从还是不从呢?
哼!
第65章
这厮又开始犯病。
湘怡县主已经被愚蠢的堂姐刷了一把,眼下气息恹恹,完全不想理睬身边这个家伙。
“不过,你还算老实。”见明珠小脸儿煞白,被自己的无qíng伤害了,齐凉又抿紧了嘴角,一双狭长凛然生威的眼就落在了明珠的脸上。
他死死地在背后握住了手,正要说话,却见明珠突然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冷冷地说道,“本县主,最讨厌话多的人!”她说完了这个,便偏过头去,只留给了在心中生出无限复杂的郡王殿下一个后脑勺儿,顺便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道,“况,你也并没有为了我。”
“什么?!”齐凉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没良心的竟然说自己方才没有庇护她?!
郡王殿下的一片爱护之心都喂了狗,肺都要气炸了。
“若真是为我,为何不去抽她?”明珠扭头,见齐凉森然冰冷地看着自己,敛目,越发没有良心地说道,“忠于本县主的……”
她小声儿嘀咕了一句,这才梗着小脖子十分有理地说道,“就该在此獠出言时,抽掉她的牙!”齐凉这还是与英王妃有仇呢,竟然小小的一句出言就想要叫自己感动,还以为自己要自作多qíng一下,也真是太往脸上贴金。湘怡县主素来都是得寸进尺的人。
永远都没够儿。
“你的话,很有道理。”齐凉满腔的怒火,差点儿在韩国公府上掀桌儿,听了明珠的话,却心里的恼怒都湮灭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垂头扒拉吐着舌头自动把小脑袋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卖力讨好的小蛇的明珠,垂目不语。
她那时尚且为他出言,然他今日,却不能为她做主。
凌阳郡王觉得自己实在无能,浑身气势飚起了一瞬,见明珠那双素来冷淡的眼一刻都不放在他的身上,他又觉得无比的失落与复杂难言的愧疚。
这些复杂的qíng绪叫他觉得人生十几年来头一次有些迷茫起来,他看着直指自己真心的女孩儿许久,突然长身而起,见女眷们正说笑,此时都诧异地将目光投来,齐凉俊美得叫人不能直视的面上没有一点表qíng,走到了正勉力微笑的英王妃的面前。
“今日你无状,本王教导你,如何做皇家妇。”齐凉冷着脸,俯瞰仰头的英王妃说道。
“什么?”
英王妃话音未落,只听见几声惊呼,之后脸上剧痛,竟是连着身下的红木大椅骤然一同翻倒在地!
她倒在地上都没有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叫椅子刺得剧痛,脸上麻木一片,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一抹脸,竟从如花似玉的脸上与嘴角都抹下了血痕来!
“你!”英王妃断然没有想到齐凉竟然敢真的不将英王府放在眼里,往自己脸上抽耳光。
她捂着脸用愤怒与惊恐的眼神看向这个青年,却见他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此时已经缓缓走回了明珠的身边坐下,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的身边,那个眉目似画生得清丽婉转的女孩儿,竟也没有一旁女眷惊吓的惊呼与畏惧,撑着脸似乎是看热闹一般看着她,挑眉笑了。
“活该。”这女孩儿哼笑道。
英王妃目眦yù裂!
这是韩国公府,她是英王妃!这两个竟然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是做什么?”韩国公太夫人一眼没看顾到,英王妃已经挨了齐凉的耳光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脸,脸上顿时就恼怒起来。
“你不要自作多qíng,本王,只是厌恶英王!”抽了英王妃,齐凉又可以面对明珠,正冷着脸继续冷哼道。
郡王殿下又在心里学会一事。
原来不仅药材兵器,抽这没良心的丫头仇敌的耳光,更会叫她满意呢。
如果见见血,是不是就更好了?
凌阳郡王垂目,眯着眼睛细细地回想,似乎那一日在宫中,自己斩杀了七皇子身边出言不逊的那个宫人,明珠的脸上就带了几分满意。
他将这一切都记在心底,也不再去看那讨厌的,从前自己只当没有这个人的英王妃。他一双眼都带着几分炫耀地往明珠的方向看去,就见这个女孩儿侧目,那双濯濯的眼,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满意地说道,“本县主还算满意。”
“这是怎么说的呢?”就有亲近女眷急忙上前扶起了浑身上下疼得厉害的英王妃。
只是敢看明珠的却不多了。
凌阳郡王骤然抽了英王妃,显然是为了湘怡县主了。
不能招惹,不能招惹……
韩国公太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却没法儿与齐凉算账,唯恐叫他狂xing大发,顺手儿也给自己来一下。
若真的叫齐凉打了脸,那以后太夫人就没脸在京里混了。
“瞧瞧王妃,láng狈成这样儿。”明芳生得绝色无双,一笑之下如珠玉生辉。
她正坐在一旁,听一个匆匆进门的丫头在自己耳边小声儿说了些什么,脸上越发露出如花的笑靥来,袅袅起身很有表嫂风范地扶住了臊得美眸带泪,越发楚楚可怜的英王妃,见她含恨看着自己,明芳也不在意,侧头与韩国公太夫人柔顺地说道,“王妃这衣裳都肮脏了,实在不雅,不若请王妃去换身儿衣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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